第1章:人类（1）
“他是何反应？”
明月高悬。
【中州】都城【敦化城】西边的一处隐蔽山中，一座名为【苍生阁】的楼阁矗立其中。
远处山上瀑布流入的湖边，一个戴着斗笠、鬼脸面具，身着暗蓝色长袍，内衬黑色铠甲的男人席地而坐，手持鱼竿。
在他身后，双膝跪着一约摸三十岁的男子。
男子听到他沙哑沉闷的声音从面具内传出，顿时精神一震，恭敬的说道。
“启禀尊主，自一月前测出他体内拥有【自然力】到如今，常常独自一人愁眉不展……依属下看，他似乎有些也不愿进入【镇妖司学院】学习，更不愿加入【镇妖司】。”
“呵呵。”面具男人笑了声，望着抖动的鱼竿，轻轻一提，一只鱼从水中跃出，随后，解下鱼钩，将鱼重新放回水中。
面具男人站起，背着手转身向不远处的楼阁缓缓走去。
“世人皆身不由己，愿与不愿，可由不得他。做好你的事，莫要让本尊失望。”
男子跪着转过身，再次磕头，道:“是，谨遵尊主令旨，属下告退。”
说罢，钻入土中，离开此地。
面具男人走上台阶，推门走入房内，看着墙上挂着的木盒，沉默半晌，缓缓说道。
“十六年了，你终于长大了，轩辕血脉如今只剩你一人，可莫要让我失望啊。”
话罢，上前取下木盒，提在手中，转身重新走到门外，运起体内真气，在背后幻化出一双雾白色翅膀，向着皎洁明月的方向飞去。
……
【中州】城内，繁花似锦，店铺林立，大红灯笼高挂，来往游玩之人络绎不绝，或驻足小摊，或观望卖艺。
在城外东边，山脚下一个小村落的众多房屋中，一个比其它还要破旧粗糙昏暗的茅草屋与城内的繁华格格不入。
茅草屋内，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点上破旧桌上快要被燃尽的蜡烛。
随着蜡烛火苗燃起，空荡昏暗的屋内终是有了些许光亮。
少女穿着简朴，淡紫色的衣服上打着补丁。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掩盖她外表的光芒。
她长相甜美，亭亭玉立，虽未成年，却已然可见未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怎么还不回来？”点燃蜡烛，少女往门外望去，不禁黛眉皱起。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抚摸着饿的发瘪的肚子，她轻叹一声，走到灶台旁，开始做饭。
不多时，夜色下格外显眼的袅袅炊烟升起。
做好饭，她吃了些，锅中留下大半。
吹灭蜡烛，独自坐在门口，等待了许久，依旧未见那个让她挂心的身影。
“怎么还不回来，饭都要凉了。”她自喃一句，起身锁好房门，向着不远处的小山坡走去。
与此同时，被青草铺满的小山坡上，一个少年嘴里叼着树枝，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听着鸟鸣，享受着吹来的和煦春风。
少年穿着打有补丁的暗红色衣服，身躯挺拔，高约六尺，长相俊秀，虽稚气未褪，眉眼间却已见成熟。
正心神放松之时，听到脚步声，他坐起身子，向通往山坡下的路看去。
当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气喘吁吁的走上来，他连忙起身上前搀扶，“馨儿，大晚上不在家待着，怎么到这来了？”
许梓馨气呼呼的瞥了一眼，走到石头边坐下，连连大口喘气。
待喘匀了气，她怒瞪着身旁一脸茫然的少年，心中怒气更甚，实在克制不住自己，伸出纤纤玉手揪起少年的耳朵。
“许慕楠！！！你还敢问我干嘛到这来！！！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知道知道……诶诶诶，疼疼疼……轻点轻点……耳朵要掉了……”许慕楠的耳朵被揪的生疼，眨眼间便开始发红。
看着许慕楠呲牙咧嘴的样子，许梓馨有点心疼，娇哼一声，松开了手，转身蹲下，将地上的小草当做出气筒。
“嘶……疼死我了……”许慕楠揉着耳朵，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一会，耳朵疼痛感消失，转而变得发烫。
他放下手，走到许梓馨身边蹲下，见许梓馨不愿搭理自己，他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歪着脑袋靠在许梓馨的肩膀，哄道。
“妹妹，别生气了，哥哥知道错了，气大伤身……”
“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许梓馨推开肩上的头，挪动到一旁继续生气。
许慕楠死皮赖脸的再次靠近，继续讨好的笑着，“嘿嘿，我家馨儿最好了，才不会不理哥哥呢……乖啦，别生哥哥气了，要不哥哥让你打一顿出出气，别拿小草出气嘛，人家也很无辜的……要不这样吧，哥哥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吃你个大头鬼！”
不提吃饭还好，一提吃饭，许梓馨气不打一处来。
扔掉刚拔下的青草，唰的一下起身，双手叉腰，低头瞪着被她一胳膊撞的坐到地上的许慕楠。
“你还好意思说做饭给我吃！我做的饭都要凉了！”
“你做的饭？”许慕楠一愣，旋即质疑的抬头看着许梓馨，戏谑的笑着挑挑眉，“你确定那玩意吃了不会闹肚子？”
听他如此说，许梓馨窘迫的小脸通红，不禁想起十年前第一次做饭，不仅味道差，还让许慕楠在厕所足足待了一天。
从那之后，许慕楠便不许她再靠近厨房。
她虽说乐的逍遥自在，却始终觉得没面子，便每次在许慕楠做饭的时候，她都暗暗的观察，记下每一个步骤，然后用家里的破碗当锅，树叶当菜，根据步骤一步一步的练习。
许慕楠经常用做饭难吃开她的玩笑，她才不要他教呢，要不又要被他当做笑料。
想起刚刚自己吃的味道，以及身体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不适，许梓馨自信心满满，伸手把许慕楠拉起，“回家，吃饭。”
许梓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向许慕楠炫耀，拉着他快步往山坡下走去。
被拉着手起身，身形还未站稳的许慕楠险些摔倒。
见妹妹速度越来越快，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滚下去的一幕，他笑容僵硬的连忙道:“馨儿馨儿，饭菜凉不了，咱慢点走，安全第一。”
许梓馨固执的道:“不行，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着，便小跑起来，许慕楠身体被拉的猛然向前，双腿急忙在后面狂追。
看到前面坡度变得陡峭，许梓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许慕楠急忙大喊，“别跑！别跑！前面坡陡！注意安全！下坡了下坡了……卧槽！谋杀亲哥啊！”
……
一路跑到家门口，许梓馨快速打开房门，拉着惊魂未定的许慕楠走进屋内。
点上蜡烛，许梓馨把饭菜从锅里端到桌上，将筷子递到许慕楠手中，坐在许慕楠面前，双手撑着下巴，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看着碗里还剩下许多碧绿的野菜和发黄的馒头，许慕楠猜到，妹妹这是又只吃了一点。
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等待他做出评价的妹妹，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馒头，夹起一些野菜放到嘴里，细细品尝。
野菜粗糙苦涩，馒头偏硬发酸。
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不怎么样。
可他知道，这不是妹妹厨艺不好，而是食材的原因。
地里挖的野菜，临近发霉的馒头，就算是名贵酒楼中的大厨，恐怕做出来的味道也不会有多好。
见许慕楠咽下嘴里的食物，许梓馨急不可耐的问:“哥，味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
“何止是好多了，简直是天壤之别。”许慕楠夹起菜又吃了一口，继续夸赞:“馨儿，以你现在厨艺，当大厨绰绰有余，收徒弟都可以。”
“嘻嘻，我就是乱做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得到夸奖的许梓馨开心不已，小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她的话音刚落，却又听见许慕楠继续说道。
“当然了，比起我还是差了一些。我的厨艺，不是给你吹……”
看着许慕楠自恋的吹嘘着自己，许梓馨顿时无语，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家哥哥一点都不知道谦虚。
默默地听许慕楠吹嘘完，许梓馨“哦”了一声，起身准备去涮锅。
许慕楠起身拦住了她，“一个人吃饭太无聊，陪哥再吃点。”
说着，推着她坐下，从碗里拿出一个馒头递了过去，然后在厨房拿了一双筷子，放在妹妹的面前。
“哥，这些都是给你留的。”许梓馨把馒头放回碗里，“你没回来之前，我都吃了好多，我可不想变成大胖子，你快吃吧。这是我第一次大显身手，你可不能剩下，要全部吃完哦。”
说完，起身走向厨房的锅灶前，在木桶里舀起小溪里打的水，添在锅里，开始洗涮。
看着妹妹单薄的背影，许慕楠心疼不已，他知道，刚刚妹妹所说，只是托词罢了，为的就是，让他可以吃饱。
平日里一起吃饭时，妹妹总会说自己胃口小。
像今天这般，没有一起吃饭时，妹妹总会说，她已经吃了许多。
他无法让妹妹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再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辜负了养父母临终时，照顾好妹妹的叮嘱，再次陷入愧疚中。
正在涮锅的许梓馨余光瞥到许慕楠正在看着自己，她转过头，笑着询问道:“干嘛一直看着我？是不是想拜师学艺，让我教你做菜？”
看着妹妹得意洋洋的样子，许慕楠傲娇的哼了一声，“我可是食神，你跟着我学还差不多。”
许梓馨不服输的“哼”了一声，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许慕楠沉默的吃着饭菜，野菜和馒头在嘴里变得更加酸苦，可想起从前一家人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这种滋味似乎变得淡了许多。
他和妹妹都是孤儿，大概两岁时被许家父母收养。
被收养前的姓氏，就好像两岁之前，在他和妹妹身上发生何事一般，已经记不得了，他和妹妹只知道，从记事起，便一直在养父母身边，跟着养父母姓许。
大概三四岁时，他已经开始记事，那时候，家里也不富裕，但日子比现在要好许多，他和妹妹被养的白白胖胖，甚至于有段时间，妹妹整天愁眉苦脸，担心自己以后变成大胖子。
本以为，家庭和睦、无忧无虑的日子会一直存在，没想到，一切都在他和妹妹五岁时变了。
五岁时的某天，父母不知怎的，双双身体出现问题，面色惨白，经常吐血，时不时说些听起来像是临终遗言的话语。
妹妹担心害怕的直哭，他一边哄着妹妹，一边照顾父母。
足足一个月时间，终不见好转，他再次提出要去好大夫，并准备在父母再次拒绝后悄悄出门去请。
却不曾想，父母大限将至，只一炷香的时间，交代他照顾好妹妹后，便带着不舍和担忧撒手人寰。
从那时起，世上再无其他亲人，只剩下他和妹妹相依为命。
和养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不长，短短三年而已，却是迄今为止最美好的时光。
……
不知不觉的将所有东西吃的一干二净，许慕楠回过神来，端着空碗筷走到灶台前，转身看向正在铺床的妹妹，“馨儿，碗给你放这了，一会记得洗了。”
许梓馨连头都没抬，“自己洗，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给你做饭还不够，还要我给你洗碗，亏你还是当哥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妹妹。”
“唉，翅膀硬了，不听哥哥的话了。”许慕楠故作伤心的连连叹息几声，撸起袖子，转身洗碗。
许梓馨铺好床铺，刚好听到这句话，转身往许慕楠床铺走去的时候，略过灶台，冲许慕楠的皱了下鼻子，“哼，我就不帮你洗。”
“嘿，你这丫头。”看到许梓馨挑衅自己，许慕楠抽出水里的手，作势甩去，吓得许梓馨小跑着躲避。
洗好碗筷，倒掉木盆里的脏水，许慕楠擦着手走到床边坐下，刚好挡住许梓馨要铺的位置。
“屁股。”许梓馨故作不悦的瞥了一眼，语气冷冷的道。
许慕楠一愣，反应过来，起身拿起笤帚，边扫地，边吐槽。
“你看你刚刚凶巴巴的样子，哪有一点女孩样，再不变得温柔点，看以后谁敢娶你。”
许梓馨回头看了一眼，“哼，想娶本小姐的多着呢，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就你这没心没肺，油嘴滑舌的模样，看以后谁还敢嫁给你。”
“嘿，这可不用你操心，想嫁给本少爷的女人多着呢。”
“呸，你就吹吧……”
……
兄妹二人斗了几句嘴，打扫干净屋子和收拾好床铺，许梓馨拉上横在屋子中央，用来分隔的一块破布帘子，吹灭蜡烛，坐在床边脱掉衣服躺下，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的呢喃道。
“哥，快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参加【镇妖司学院】的选拔呢。”
听到【镇妖司学院】选拔，许慕楠一愣，顿时睡意全无。
一月前，各州【镇妖司学院】为选拔人才，初步检测十六周岁少年少女体内是否具有【自然力】。
所谓【自然力】，只是体内有常人所没有的属性罢了，共有九种，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阴、阳。
与普通人相比，【自然力者】会在力量、速度、防御、恢复等等方面远超普通人，并非真的具有操纵大自然的能力。
或许对某些人来说，体内拥有【自然力】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对他来说，却并非如此。
若是有可能，他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
他知道如今天下局势不定，以自己的能力，无法让天下变得更好。
况且，他的志向不在庙堂之上，而是江湖之远。
此生所愿，一亩良田、一头耕牛、一间草屋，纵情山水间，不被外人束缚，不为外事烦忧。
世事无常，【自然力者】极其稀少，他却偏偏是其中一员。
如今，初步检测之事已然结束，明日便是最终检测。
若是有可能，他绝不去参加选拔。
可，各州律法规定，【自然力者】必须参加【镇妖司】选拔，否则视为故意反抗律法，以叛逆罪论处，将被处以死刑，带有血缘名义关系者连坐。
他和妹妹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可不想死，更不想妹妹因为自己而受到诛连。
现实与理想相悖，他能如何？
恐怕也只有憧憬理想，屈服于现实。
许慕楠沉默片刻，轻声道:“嗯，我知道了，你也快睡吧。”
“嗯。”许梓馨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听着妹妹轻柔的呼吸声，许慕楠蹑手蹑脚的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到屋外，坐在台阶上，靠着墙，沐浴着清冷的月光，看着自由飞翔的鸟儿，表情苦涩的低声自喃。
“前世今生，为何终不能得偿所愿？”
【作者题外话】：本书有一个书群，想加的读者加一下，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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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大家不要养书，本书节奏确实很慢，但里面有很多细节会和后续剧情相连接，大家可以猜一下后续剧情的发展，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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