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香烟

花魁小姐给玉娆点了支卷烟。

        哟呵，这个世界还有雪茄。

        玉娆没拒绝，她仍然抱怀着莫大的兴味，唇瓣挨上雪茄前端，她的眼眸垂下，花魁的手腕端凝，细腻地转动着火焰烤动烟草，很快一股浓烈的烟草气味侵入肺腑。

        她没禁住咳嗽了一声。被呛到了。

        这是这具身体第一次吸烟，很正常。但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她的意思是，起码得有爆珠吧？上辈子她就抽不惯烈烟，更偏爱温和清凉些的爆珠。

        独孤博见她呛到，皱着眉头上前将那东西劈手夺下，又看那花魁一眼，眼神该说有些冷淡，“拿走，她不要。”

        花魁于是看他一眼，眼皮儿微微掀起向上看去时媚态横生，当是韵味十足。她笑了一下，将雪茄从玉娆唇畔移开，又在特制的水晶托盘上将其熄灭。这一串动作结束后她才带着笑意轻声道，“是越仪唐突了，还请两位公子莫怪。”

        独孤博蹙眉动作就没停下过，好像还想再说什么。玉娆却打断了他。倚在软榻间的人懒懒抬眉，嗓音里夹着流风回雪的一抹笑，“你叫越仪？”

        花魁称是。

        她就笑，说：“令仪淑德，整肃威仪，盛美典礼。好名字。”又转头带着笑同独孤博道，“公子，你瞧，美人合该配佳名。”

        “是吗？”独孤博笑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不去看玉娆也不看花魁，兀自笑的那一声却有点冷意含在里面。

        “不敢当。”花魁低着头，语气却不卑不亢，“淑德整肃不敢当，妾身蒲柳之姿，美人二字也当不上。”

        玉娆喜欢谦虚的人，但她不只是因为这个才对越仪抱有好感。

        她让她又找到了新商机。

        这个世界没有爆珠，那她把爆珠研究出来不就得了。而且只有雪茄没有香烟——雪茄点燃时讲究颇多，总体来说不如香烟便利。哦，这个世界也没有打火机，好耶，她又大赚一笔！

        先前的染色药剂已经开始研发，进度斐然，投入市场也指日可待。她要为自己的辉煌事迹再填一笔。

        她脑子里满是成为商业巨鳄的前途远景，面子上便没有过多表情，旁人瞧着就像是深陷美色难能自拔，偏她不自知，这副皮囊之下，年轻公子眼含兴味，唇角笑意未散，对那貌美花魁报以久久凝视。

        花魁低下头抿着唇笑了，宽袖掩面欲遮面上羞怯笑意，她抬眼去瞧那公子，眼中是妩媚情韵，眉梢亦压着一段风流。

        那年轻公子道：“别遮。”又眉眼含笑道，“让我再看看你。”

        独孤博看着玉娆，一言难尽。

        他不知是她演戏畅快，还是真心欣赏美人。以他之所见恐是后者。他活这些年岁确见过断袖，可她这般……这般留情于同性的女子……

        他不敢再想了，他情愿只是因为她爱美人，更爱为美人留情。

        花魁抿着笑叫她一声公子，千娇百媚的好嗓子。她和独孤博都以为玉娆接下来会和美人玩得尽兴，未承想玉娆却问：“越仪姑娘冰雪聪明，有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

        越仪一顿，独孤博亦然。后者看她的神情惊疑不定，甚至可以说是难以置信：“你要为她赎身？”

        玉娆没称是，但她也没否认。她本意当然不在此，她本质上是商人政客，赎身？赔本买卖，她怎会干。

        感情用事太蠢，二十出头的时候她就不那么干了。

        她留着越仪大有用处。花魁每日见人多，凡是宽裕些的客人都不会拒绝花魁亲手点燃的雪茄，她要发展香烟生意，首先该从越仪入手。

        美人在怀低眉顺目，她点一支烟，娇笑着哄你尝试，又有谁会愿意拒绝呢？

        “我愿许给越姑娘一个商机。”她慢条斯理地笑着说，寒光照雪的清冷面容上却有倜傥笑意，任谁见都会倾心。她很钟爱自己这张男子面皮。

        她将自己的想法与越仪细细地说了，那花魁敛眉，收了唇边艳丽笑意，悉心听着她的话，不时点头，却未露端倪，没说应也没说不应。

        原来只是商机。独孤博想，不知不觉松下一口气。

        这些日子玉娆的想法他也明白，大宗门少有进军商界，但毕竟也要吃饭。像七宝琉璃宗便是少有的愿意出去抛头露面获利的大宗。但人家也不是真的抛头露面，只是在背后做庄家。

        他想玉娆或许也预备这么干，况且……金鳞岂是池中舞，一遇风云便化龙。她的野心也看在眼里，她那样的人，不可能只把目标放在经商上面。

        “请容妾身考虑一段时日。”越仪最后道。但玉娆看她神色，分明动心，于是便笑起来同她道：“不急，越姑娘慢慢来，我这人最不喜欢催促美人。”

        独孤博没禁住，心底里一声冷笑浮上来。什么不喜欢催促美人，花言巧语，她在后山里催他找草药可从未提过这些。女人的嘴根本就是骗人的鬼！

        这所谓商机，于越仪而言自然是好事。

        玉娆没说为她赎身，但却暗示他她可以自己赎身。

        有了香烟的分红，赎她自己出来不成问题。不过这一点玉娆没说破，没必要说，这种东西，还需她自己想一想，反复斟酌。她享受谈判的过程，猎物从手中溜走也从不觉焦灼。因为她知道一切尽在掌握，猎物终会回到猎人的枪口前，由她品尝这一回甘。

        烟草生意只需要在小范围内推广，玉娆没打算将这笔生意在这种时候全面放开。她需要一个恰当的时机。

        世界大战和经济危机期间英国的烟草贸易数额成倍增长，她需要战争，但没打算发国难财。她说过，她要的只是时机。

        来玉春楼本意是看花姑娘的，现在花姑娘见着了，生意也差不多谈成了，玉娆打算就此打道回府。她倒也没有那么贪图美色啦。

        反观独孤博大为震惊，他皱着眉上下打量她：“你这就打算走了？”

        哟呵？玉娆乐了，她挑起半边眉毛，那张殊丽万端的风流面庞上笑意明显，她反过来调笑：“怎么，独孤公子舍不得？”

        “别叫我公子了。”那青年无言偏过脸去，“玉娆……我本以为你更愿意再待一会儿。”

        “你该叫我子归。”她说，一双眼里笑意流淌蔓延，“这是在外面。”过了一会儿，又带着笑道，“不叫你公子，该叫你什么？阿博？”

        或许她看错了，又或许没有。龙神之眼镶嵌在她眼眶之中，本不该生出差池。

        那漂亮青年似乎默默红了耳根，他不该偏过头去的，颈侧线条展露的一瞬晕染红绯的耳垂也裸露出来，欲盖弥彰，反而让她看得更清了。

        唉，她就说嘛，龙神之眼怎么可能眼瞎呢。

        嘿嘿，老婆贴贴。——她开玩笑的。

        她不逗他了，停止那些确实很有意思的调侃，带着恼羞成怒而拒绝和她交流的青年回家了。

        她一进门就大张旗鼓地开始宣传：“好消息，新生意来啦！”

        玉元震无语地看着她，但无论如何，这么多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了，他在心中默念一万次，他妹妹没疯，只是脑子不好……习惯就好了。

        “你的染色药剂已经投入市场了。”

        黑发青年面不改色地继续批文件，“现在我手里这份就是市场化之后的初步利润分析，以及长老会统计出来的具体客源市场和需求弹性，目前我们的供给量还可以支撑一个月的销售……试营业很成功，我认为应该在消费需求旺盛时加大生产投入以避免供不应求……”

        玉娆：“……”

        卧了个大槽……

        独孤博：“……”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

        玉娆大吃一惊：她哥哥怎么懂这个的！虽然她确实教了他一点经济知识啦……但也没有太深入，她还浅浅出书稍微写了点基础的东西给玉元震看，这家伙是怎么自学成才到这地步的？？？我靠，这家伙是商业天才啊！！！

        玉娆简直想一个滑跪去抱她哥大腿了。玉元震上辈子才是霸道总裁吧，跟他比她就是个屁啊！！

        冷静，淡定，她麻木地告诉自己，开始和玉元震展开和谐友好的交流，在此之前她将褪下的外袍放入独孤博臂弯，委屈他当一会儿衣架。

        她垂下眼睛，这会儿已恢复女子面貌，睫翼扑闪间似一场烟雨，令人顿感朦胧，她同他轻声细语两句，说的是劳烦你帮我拿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没拒绝，怀中衣物似乎仍残留热度，熏香冷冽如其人，不知为何他却从中品出炽烈温度。

        她这个人，张扬肆意，没个正形，关键时刻又那样可靠，强大乃至于无坚不摧。

        他低下头抿唇，身后的少女正和她兄长议事，他有意闭目塞耳不去听这些商业机密，他们俩却好像丝毫没有避开他的意思。

        他又想笑了，想来也是，独孤家和蓝电霸王龙的这种关系——到了这一代，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提防的了。

        他这个人，他的全部，都——

        “在考虑供求平衡之前可以先采用饥饿营销战略，试营业效果好的话说明消费者得到满足，在需求广阔的情况下可以压榨供给，收窄市场，过一段时间再放出更多商品。不过也不能做得太过，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总吊人胃口就没意思了。”

        “我明白。我有意邀请社交圈的贵女做宣传，免费赠送她们一些产品，可以说是蓝电霸王龙与其他宗门交好的证明，也可以在上层消费圈站稳。”

        独孤博：“……”

        他把那些酝酿的情绪憋回去了。

        依他看这俩人确实无意防他，而且他俩应该也明白他根本听不懂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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