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甜枣

这几日一直与他一同用膳，越蕖不似第一次在小院吃早饭那般拘谨，但碍于蕴川的气场强大，她也不敢多放松。

        越蕖看了眼缩着脑袋往门口倒退的朱大海，鼓起胆往蕴川碟子里夹了个酒醉甜枣。

        这人不外出时，一头黑发就半披半绾，用一玉簪子挽起上边乌发，其余则披散身后，黑亮顺垂宛如质地上乘的绸缎。平常人若这般打扮，免不得沾染散漫不恭的味道，但他一张轮廓深邃的冷脸，反而增添一分清雅柔和。

        可惜他眸光冷冽，如他那柄杀人长剑，仿佛下一瞬就要刺向元福楼的朱大海。

        面色寡淡如冬日初初降临的霜雪，大抵是他前一次伤未好全，如今又添新伤的缘故。

        越蕖缓缓道：“恩公，枣子补气血。”

        万物刚刚被天明唤醒，一切声响来得比平日更轻柔。

        男人顺着柔和细语，见她神态天真，丝毫不知方才别人对她的隐晦打量，眼眸如月，一脸娇憨稚气比往日更甚。

        男人微敛神色，依着她的话将甜枣丢进嘴里，枣皮破开，浓郁酒香四散唇齿间，卡在心口那股莫名郁气也冲淡不少。

        “恩公喜欢甜的吧？”这话听着像是问他，蕴川见她澄澈明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狡黠，皆是肯定。

        男人神色淡淡，夹了块咸味面饼，咬了一口。

        全嬷嬷这几日陪在越蕖身边，看出主子待她与旁人不同。主子这一反常举动，像是特意证明什么，显得稚气却多了丝活气。

        “喜欢却不吃，是为吃亏。”越蕖边说边往他青瓷小碗盛蜜豆粥，又伸腕朝他面前小碟放了几颗甜枣。

        这是越蕖总结下来的经验，不然那晚自己也不会明知浮元子里面有芝麻，依旧吞下，害怕他是真，想吃也是真。

        小姑娘语气难得一本正经，未有丝毫暴露自己贪吃本性的忸怩。蕴川心中嘲讽，倘若自己如她这般贪恋口腹之欲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

        越蕖顺便也尝了一颗，真诚夸赞道：“元福楼朱大厨手艺真好，大枣甜而不腻，口齿留香，很适合早膳开胃。郎中说它补中益气，切忌囫囵吞枣，恩公再尝尝。”

        尽管话里毫不遮掩藏着小心思，夸朱大海厨艺好，又劝膳，更多怕是她担心把朱大海轰走，自己吃不上吧。

        小姑娘手托下颌看着他，眉眼里星芒，俱是对人的期待，酒香熏人，娇嫩白皙脸庞如明珠生晕。

        蕴川手中木筷不由自主伸向色泽暗红的甜枣。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似真如越蕖说的那样细细品尝，不过也在片刻间，将碟子里的甜枣吃完。

        到了此刻，越蕖有点明白平日里白露她们为何喜欢投喂她，别人吃得香，自己也别有一番成就感。

        想到这，她不由叹气：不知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恩公，我想下山。”越蕖看向院外竹林，那里藏着值守的黑衣护卫。她这几天试过走出院子，每次都有人飞出来拦住她。

        小姑娘心思浅，情绪明明白白露在脸上。

        转瞬间，眼里又是充满希冀看着他，蕴川不动声色咽下喉间清香的酒酿，嗓音清冷：“好好待着。”

        外面夏苗人在找她，京城也有人在找她，蕴川唇角绷紧了些，他竟然不知她一个未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这么受欢迎，遭多人惦记。

        越蕖想过那些危险的刺客，可自己要一直待在这躲着他们吗？她心里泛起委屈，她有家不能回，还耽误回京的日程。

        方才还是融洽用膳氛围，在提到这件事时气氛有了变化。

        越蕖垂首静默一会儿，眨眼说道：“可我想周嬷嬷她们了。”

        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小院，心里的想念说出口眼圈也就红了起来，嗓音很轻。

        待在这里吃好喝好，可整日关着不能出院子，全嬷嬷待她客气，更多的是疏离戒备。

        蕴川不由心中嗤笑，不过一群奴婢仆从，也值得她如此惦记，竟没见过她这样当主子的。

        “已安置好她们。”男人言简意赅，似乎并不打算继续与她聊这些无关紧要之人。

        “我想回京。”越蕖听他语气僵硬，脑中生出一股反意，更想逃离这片无尽竹林。

        越蕖憋住好几日的话说出口，情绪也随之溃散，想与他提及下山之事的腹稿在心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身边的人一直顺着她，突然来了这样一个生硬的人，越蕖的脑袋转不过来了，好好与他商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在得到他拒绝后，心里委屈得不行，眼泪涌上来。

        等蕴川意识到她的不对劲时，小姑娘眼泪大颗大颗似断线珍珠，砸在褐色桌面，滴答滴答的，明明潮湿的像外面屋檐成串坠落的雨滴，却又似火灼烧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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