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早饭

周嬷嬷的采办队伍最后一次出发镇上的时候，越蕖的《四言闺鉴》堪堪抄录过半，西厢房一如既往的安安静静。

        白露守在廊下，一边灌满花壶给院里的花草浇水，一边留意屋内的动静。

        待薄雾渐散，远处如蛋黄的日头爬上树梢，白露不得已站在外间唤了几声，半响不见动静。

        想到书房那本翻了不过一半的书，她硬着头皮迈步往屋里去了。

        白露绕过屏风，头枕脚踏的大狼狗蘑菇见她靠近，瞬间起身，看她停下不前就搭着前腿伸了个懒腰，围着床转几圈，又黑又亮的眼睛戒备她这位领域入侵者。

        白露不敢靠近浅色柔纱帐，通身雪白的狼狗通人性，转身钻进帐里前爪搭在被面，嗷呜嗷呜叫唤。

        西厢房的卫二正呈上从戴云岭山匪头目找到的和京城关联的账本，传来阵阵狼嚎，他言语略顿，黑靴移了两寸，避开脚边尸体淌出的血流。

        他听得真切分明，看了眼轮椅上的主子。

        屋子门帘紧闭，房顶缺漏几块青瓦，金色阳光投在屋内黑衣尸体上，隐约可见空中浮尘，弥漫浅浅血腥与苦涩药味。

        男人用绸帕擦拭骨节分明的双手，似隔岸观火般，脸若雕刻白皙俊美，薄唇高鼻，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几滴殷红血子艳丽如宝石紧贴眉梢，处在阴影处的双眸幽暗深邃，寂然若寒星，偏偏浸润丝丝缕缕疯狂。

        对此及隔壁狼嚎，漠然之态犹如平日东升西落的金乌，司空见惯的景象。

        卫二心里生出理应如此的诡异和谐之感。

        黑影卫这几日歇在村外树林，卫二晚间潜入院内向主子回禀消息。

        昨日正禀至中途，屋顶青瓦擦过轻微细碎之声，卫二跃上房顶，几名身手敏捷的黑衣欲逃。卫二遵主子命令，将他们引诱至室内。

        主仆两杀个尽兴，解决完天边泛起蟹壳青，留下一个会喘气的，使点手段审问，原是太子党死士。

        卫二很符时宜的庆幸自己昨晚足够谨慎小心没被东院发现。

        一头高大威猛的雪狼守着通身娇滴滴的小姑娘，也让人稀奇，卫二暗想一人一狼相处模式。

        那只唤作蘑菇的狼犬对人亲昵之极，传来少女软糯嗓音：“嘘，吵人睡觉不乖哦。”

        暖帐里先是一只软白的手探出到处试探，蘑菇热情地凑过去。

        越蕖摸到它毛茸茸的耳朵，睡意朦胧，湿热的舌头舔着指尖，热哄哄的呼吸喷洒在她的掌心。

        秋日乏得紧，小姑娘困意溶溶，心里不耐，勾住它脑袋往被窝里塞，模糊不清的嘀咕几句，想拉着它一起躺。

        蘑菇拼命扭着身子尾巴左右直摇，叼起被窝一角，一人一狗拉拉扯扯。

        男人寒意泠泠瞥了眼手下，隔着几道门，已料到蘑菇上蹿下跳，拱被叫人起床的场景了，惯得全身赖床气。

        卫二倏地闭起耳朵，继续致力于将屋内恢复原貌。

        黑影卫已经查清镇上不明势力来源北面边境，大祁北面与康居、夏苗人接壤，两国皆游牧而居，为一栖草木丰盛之地部落挞伐争斗不断，近两年与大祁北境几座边城商贸往来密切。

        二十多年前的夏苗王廷曾进献珠宝美人入大祁，大祁朝堂商讨派外臣出使夏苗，可惜夏苗内乱王廷遭受血洗，大祁出使之事不了了之。此次来梨花小镇的正是夏苗王廷里的一位王子派出的暗探。

        暗探与京都两个皇子党派皆有接触。

        “将太子的洪滨城坑杀名单透露给御史台、宫里也准备一份，名下酒肆戏班安排人手跟进。”

        太子有精力派死士，估摸火烧得不够旺。

        “给慕贵妃助力。”三皇子的生母慕贵妃美艳迫人，生性跋扈，仗着皇帝宠爱在宫中目中无人，宫中嫔妃避之不及，皇后碍于其母族掌一方兵权，也得忌惮几分。

        卫二悄无声息的收拾，东边姑娘家软绵绵撒娇的动静止了。

        床上的人露出半个脑袋，额间绒发竖起，莹白脸蛋闷的红润如霞，唇瓣嫣红微微撅起。

        白露忍不住压了压她走岔的绒毛。

        越蕖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皮，长睫弯弯落下一片，身体柔软趴在锦被上，嗓音甜糯：“白露姐姐，什么时辰了？”

        这般狼折腾人迷糊的状况白露熟稔于心，早已准备好温水，伺候洗漱。

        白露指了指方格地砖上的阳光，将要移出门槛外了。

        越蕖脸色又是一红，又起晚了。

        热乎的棉帕往脸颊一盖，想起隔壁西厢房手不能提的恩公。“白露姐姐，我要请恩公吃早饭。”身穿一袭霜白云纹撒花宽袖衫的姑娘迈出房门，刮过一阵甜香。

        正清理屋内血污的卫二手一抖，药粉偏落在青色方砖，白色粉末有些扎眼。

        “奴婢叫人多添两道早食。”那张别人欠他百八十两不还的冷面，白露怂的示意雪狼蘑菇一起跟上。

        越蕖敲开西厢房门，来人一身干练劲装，束高发。

        小姑娘一双湿漉漉的眼看他，轻轻眨睫不掩好奇之意，可不是个孩子？

        卫二肃然，躬身侧过请懵懂的越蕖进屋，解释道他是公子随从，此前收到消息，特来照顾自家公子。

        小姑娘满脸神采奕奕，行走间身姿轻盈灵动，顷刻间乖巧坐在四方桌边，雪白狼犬紧随其后，在房中信步嗅闻，片刻趴在她脚下。

        夜间打斗的混乱场面，地板流淌血流因药水消逝，不见踪迹。

        经过几次接触，越蕖悄悄摸索出与他的相处之道。

        角落里未入鞘的长剑晃着寒光，恩公又练剑啊！

        越蕖不由撇撇嘴，不听劝愁人。

        今日恩公穿一身暗紫锦衣，紫色挑人，身量挺拔的恩公矜贵孤傲，一支墨玉簪子半束黑发，余发垂落半披于身后，即使不发一言静坐在轮椅上，气势仍逼人。

        越蕖暗暗惊叹，恩公长得俊美，神情凶人。

        白露领着侍从摆上一盅杏汁花胶白汤、笋尖虾饺、碧玉水晶包、两荤两素的小菜，外加两碟咸甜口点心及上尖下圆的水煮蛋，温凉搭配，精致讲究。

        门卫的卫二站得绷紧，心中细想：主子什么时候和人同桌用膳过？

        少女肤白细腻，粉腮微晕，小口小口饮牛乳，自发往男人面前的青瓷碗夹了筷茭白丝。

        “恩公喜欢吃什么？”

        小姑娘青丝簪着一支镶南珠穿花步摇，珍珠流苏垂坠，她转头喂蘑菇一口肉，犬类舌头湿热，她缩了缩手。

        珍珠流苏随之摇曳轻晃，清晰可见一角润泽嫣红的唇，一截细腻修长的脖颈探出，犹如春天枝头刚刚萌发迎风而立的娇花，颤颤巍巍的，未经风雨且热烈无畏。

        蕴川执筷的指尖一紧，冷宫和北境何时可论喜欢与挑拣。

        小孩的忘性大，不消几日便重回赤诚热情。

        南边水土灵气润人，小姑娘明眸善睐，负气含灵，并未打扰他的沉默。

        越蕖盛半碗玉瑶鲜蘑粥端至眼前，白釉深碗与葱段无骨的软手，一时竟辨不清哪个更白，指窝处的红痣一晃而过，连接成线。

        两个时辰前，桌边殷血蜿蜒如线，点滴滴在手背温热之感足以令人畅快炽热。

        蕴川禁不住将血滴与她指窝的红痣对比，哪个更红？

        应是血色浸染双手更滑腻细白，那粒靡丽红痣温热贴心，男人长睫覆盖住眼中细缕狂热，心口火花四溅，四肢瞬间彻骨寒意奔涌而来。

        内里坠入烈火，肌肤却置冰天雪地，男人呼吸重了几分，冷白手背筋络突起，与此前毒发境况一致。

        门槛外目不斜视的卫二咽下口水，米粥浓稠瑶柱颗粒分明，飘来阵阵清香。北境贫瘠，地处大祁最北端，常年可见寒冰、即使是夏日依旧高山覆雪，这粥只会在南部桌上。

        卫二心里再次涌现屋内主人和小孩理应如此的诡异和谐之感。

        “恩公回家若是和我回京一路，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不必，马车过慢。”听着声色粗哑。

        越蕖疑虑，他痊愈后可以骑马疾驰吗？

        即将遭受第二遍，男人从容不迫移开视线，小姑娘哦了声放弃与他同行的想法。

        “啪”地一声脆响吸引她，唇齿咬住虾饺，细细吃着。

        蛋壳砸出裂口，粉白椭圆的蛋随着男人白皙手中转动。男人面色严峻，房内一时寂静，越蕖紧盯他手中碎壳，硬壳连同粘连一起的薄膜剥落，露出光滑细腻的蛋白。

        蕴川将鸡蛋递给对面眉眼弯弯的人，她朝他伸出凝脂玉泽的小手，指间红痣清晰滚烫。

        越蕖浑然不察，看了眼自己碗里两个蛋，经恩公手中的软弹完整、圆滚白嫩，自己剥的外表坑坑洼洼，在她手中转一圈之后蛋黄细碎脱落。

        恩公人长得好看，剥的鸡蛋也齐整。

        隔着两道墙，院外车夫长吁一声呼停马车，毛润皮亮的高头骏马略显不安，嘚嘚踱步，身穿短褐的车夫利落着地，扯住缰绳安抚焦躁骏马。

        帘子掀开，一位圆脸丰腴的嬷嬷踩着脚凳落地，她扬手挥开马蹄溅起的浮尘，身侧的婢子立马撑伞替她遮住日头。

        妇人动了动嘴皮，差些脱口而出的话一转，随意指个人：“去叫二小姐出来，就说公府来人了。”


　　https://fozhidao.cc/book/12583315/6298933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idao.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ida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