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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039章


李拂站在外头急急说到,“是奉仪,方才醒了还没来得及喝药又呕了许多血,气息也很是微弱……”

        话未曾说完,可徐淮意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过身从案上拿了那把匕首,去了刀鞘,锋利的匕首在烛火的光芒下仿佛是冒着寒气的。

        他没得选了。

        再不动手,沈昭禾要死。

        而他,至少在这一刻,真心实意的不想让她死。

        至于到底是因为感情,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他已经不想去细究了。

        即便是这个治病之法荒诞至极,他亦是要尝试一番。

        王大瞧见情况不对,传闻中仁慈宽厚的太子竟手中握着匕首往他的方向步步而来,也开始慌了,一边是步步后退,一边又没忍住询问,“太子殿下,草民……草民是做什么什么惹您不快了吗?”

        他原来还幻想着加官进爵,这会儿就只想着能保住小命就好。

        “未曾。”徐淮意话音落下,匕首却已经是抵在了那人心脏位置,“王大,你这条命交予孤,孤保你家眷富贵荣华,此生无虞。”

        王大看刀子已经抵在了身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抖得仿若筛糠,“草民……草民想活……”

        他还想逃,可已经被徐淮意一只手死死制住,根本逃脱不得。

        徐淮意见他这副模样,轻轻的闭了闭眼,“抱歉。”下一刻,那把匕首已经捅进他的身体,他的身体顿时僵住,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徐淮意,目光中的是震惊和不甘。

        大约是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吧。

        他之前从未见过徐淮意,可是却听过这位太子的名声,听说他贤明仁慈,是不可多得的储君之选,在很多百姓眼中都是仿若神明一般的人物,他怎么会,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可以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了。

        徐淮意颤着手将那把匕首拔出,上面那一滴血缓缓滑落到了杯盏中,他看着那一滴血,深深吸了口气,端着那杯盏打开了门对着还在那儿候着的李拂道:“将里头那具尸身,好生安葬了,然后再查查他可还有家眷。”

        借着几分稀薄的月色,李拂抬眼间正好是看见了徐淮意微微发颤的指尖滴落下的血,身子顿时僵住,“殿……殿下……”

        李拂知道徐淮意有个不杀人的毛病,亦知道他那毛病是怎么来的。

        当年,因为这一条错杀的人命,他曾折磨他自己许久,此后便是被逼到绝境,他亦是不会动手杀人。

        一如当初,他不管如何怨恨沈昭禾,也未曾有过丝毫害她性命的念头。

        而如今,他杀了人。

        徐淮意没说话,只扶着那杯盏,大步离开。

        从徐景恪那里换来的那颗药温夷已经给到了他的手中,这颗药在温夷那儿的作用已经是发挥到了极致,之后他要做的就是确定最后的药方。

        只是一味药一味药的尝试终归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他也着急,只是这些事从来是急不来的。

        沈昭禾的这条命,还能不能有,也就是这一日两日的事了。

        她等不到温夷的药方。

        徐淮意拿着杯盏和药来到沈昭禾那儿的时候,却意外发现温夷和谢江清都在,不由自主的顿了顿。

        这会儿阿孟手里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在喂昏迷的沈昭禾喝下,而他们二人都在旁担忧的等着,并未注意到门外多了一人。

        徐淮意下意识将那杯盏遮住,然后踏进了屋内,这会儿屋内的几人方才扭头看见他,忙行了礼。

        “殿下,温夷他将治疗疫症的药方子揣摩出来了。”谢江清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松快的语气说过话了,“我方才本来都想要再去找徐景恪那个混蛋逼问药方,不曾想还未出驿站便碰上了温夷,他竟同我说药方子已经有了!”

        温夷并未居功,只是轻轻笑笑,“好在也算是赶上了奉仪这边,若是再晚些,我这就算是找寻到了方子,也没法将最重要的那人救回来了。”

        徐淮意听着这样的好消息,心里自然是觉得高兴,可又觉得自个有几分悲哀。

        他方才几近是拼尽了全力方才越过心里的那道坎,去尝试徐景恪所说的荒谬至极的谎言,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跪在他面前乞求留他活路的人。

        而他的所作所为,竟是未能派上一点用场。

        “那药方所需的药材可够?”徐淮意稳住了心神,并未在明面上将自个的情绪露出,而是恢复理智,开始关心江州那些患了疫症的百姓。

        温夷点头,“京都运来的药材足矣,已经将这方子拿去让底下人照着熬制了,不出两个时辰,江州患了此病的百姓应当就能喝上药了。”

        徐淮意嗯了一声,又往还在躺在床榻上未曾苏醒的沈昭禾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这会儿的脸色似乎比起之前要好上很多了,悬起来的心也算是彻底放下。

        他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出了门去。

        又过了两日,江州下了一场小雨。

        雨水细密的随着风往下刮,落在屋顶树梢,大道小径,仿若是要将整个江州都洗刷一新。

        江州的这场劫难,总算是要过去了。

        这日,亦是众人回京都的日子。

        原本徐淮意并不打算这样快离开江州,治疗疫症的药方虽说有了,可那病也并非是服用了药马上就能好的,所谓病去如抽丝,想要恢复身子,那必是需要些时间的。

        除此之外,百姓的房屋也方才修建到一半,还有许多事儿未曾做好。

        依着他的性子,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是希望彻底做好了方能安心离开。

        可这回的事毕竟特殊。

        疫症的事已经让陛下同皇后担心不已,生怕徐淮意陷进江州就没了回来的时候了,后头又出了徐景恪这一档子事,陛下自然是一刻不想再等,催促他回去的旨意都已经来了好几道。

        再加上皇后也来了口谕,没说旁的,就让他赶紧回去。

        这一趟江州之行,可是让她日日提心吊胆,几乎是无一日能安定下来的,现在好容易算是熬过那些日子,自然是盼着自个的孩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如此催促之下,徐淮意又想着他这些日子同这江州太守接触不少,也能感觉出来他算是值得信赖之人,最终也是决定将江州这边余下未曾处理妥帖的琐事交予他。

        然后带着众人回京都。

        李桑瑶得知可以要回京都了的时候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一遍遍同身旁阿莲确定,“阿莲,我没听错吧,咱们真的能回京都了吗?”

        “是,小姐。”阿莲也开心得不行,连连点头道:“咱们可算是能回去了。”

        其实她们在江州待的日子并不算是太久,统共算起来也不过半月余罢了,可这日子实在难熬。

        李桑瑶原本以为自个来到了江州之后还是同在京都没什么区别,依旧众星捧月的娇贵小姐,每日只需要想方设法的同徐淮意增进感情就是了。

        可之后方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徐淮意日日忙于处理江州事务,根本没有闲暇时间搭理她,有几次她主动去见徐淮意都被拦了下来,又怕硬闯会给徐淮意留下不好的印象,次数多了,也就不敢再去了。

        也想过出外头逛逛,可是前脚还未曾踏出驿站的门就生出了退却之意,水灾之后的江州早就被毁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哪里有可以逛的地方啊。

        再加上染了疫症的人随处可见,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敢闹这一出。

        最后李桑瑶没了办法,只能安分的待在驿站之中,日日吃着根本吃不惯的食物,可是又不能挑剔,这于她而言,真是极大的折磨。

        后来又听说沈昭禾那次以身换药,回来之后竟然已经身患疫症,甚至于生命垂危也是大惊,连着几日都睡不安稳,一直做梦梦见自个也染上了那病。

        现在可总算是熬过去了,可也不敢再幻想什么同徐淮意共患难了。

        沈昭禾那边也是知晓这个消息的。

        只是她虽服了药,可身子还是太虚弱,一日之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的。

        好在温夷也来瞧过,说这是正常情况,沈昭禾服药的时候病情已经极为严重,想要恢复自然需要更多时间,而那副药里面也有些促进睡眠的成分在其中,故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了温夷这样说,阿孟也算是安心了下来。

        也是趁着沈昭禾难得醒过来的时候同她说起要回京都的事,沈昭禾听了这话之后顿了许久方才道了声,“也好。”

        她总归是要回到京都去的。

        原本想着趁着来江州这一趟悄悄离开,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回了京都,便更不敢幻想旁的了。

        一碗药汁喝下,沈昭禾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晚些时候秦氏还来了一趟,可惜那时候沈昭禾还睡着,秦氏便说了句“不扰着奉仪了”,然后便给阿孟塞了些江州的特产方才走了。

        阿孟拿着那些特产心里也有些感慨,这回可终于是要回去了。

        虽说在京都也是被关在东宫,可对于她而言,至少在京都沈昭禾是能好好活着的,无需像在江州一样,一不留神可能连这条小命都没了。

        这趟从江州回京都同来时不同,来时为了节省时间,抄了近路,那路不好走,对于一个身子虚弱的人来说更是折磨,而这趟回京都选的是大道,虽说远了些,可这一路上皆是平坦好走的路,沈昭禾这一路上都睡得很是安稳。

        等到了京都,已是入了四月,江畔栽的柳树绿成了一片,连着天和水都染上了绿意。

        徐淮意带着徐景恪入了宫。

        陛下想见他们,亦想问问徐景恪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是很简单的道理,自古为了君主之位父子兄弟相残都是极为常见之事,可这事发生在了徐景恪的身上,他怎么得都不愿相信。

        大概是觉着现在的他同往日那个醉心山水,无心权势的徐景恪差别太大了吧。

        御书房,香炉上方的烟一圈圈散开,浅淡的香气弥散在四周。

        陛下端坐在上方,看着底下的两个儿子,一个同去江州前几乎没什么差别,依旧是那个金尊玉贵的太子,可另一个,却已经变了身份。

        从大齐身份贵重的端王变成了人人厌弃的阶下囚。

        他就这样看了好一会,脸上的神情总归还是有些松动,他轻叹一声,“景恪,你可有苦衷?”

        他想了许久,实在是想不出徐景恪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苦衷?”徐景恪听到这儿不禁冷笑,“我没什么苦衷,只是想得到些依靠旁人施舍没法得到的东西而已。”

        他这番话将他自个最后那点伪善的面具撕了个干净,也让陛下心底对他残存的最后那一点希彻底消散。

        陛下又是沉默了许久,最终疲惫的开口道:“淮意,这桩案子原本就是由你负责的,犯人……便也由你来处置吧。”

        徐淮意应了声“是”,陛下方才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徐淮意行礼告退,等出了殿门便直接吩咐底下人先将徐景恪关入监牢,而他打算去见皇后。

        可底下人刚要动手带走徐景恪,沉默许久的他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徐淮意,徐淮意有些奇怪的转过头来看他,“还有何事?”

        “五弟在江州……”他嘴角噙着怪异的笑,“杀了个人吧。”

        徐淮意脸色变了变,没料到他竟知道这事。

        见他神色不对,徐景恪更是得意,“虽说是个死囚犯,可你到底是杀了人,心头血,哈哈哈哈,这样可笑的事世上竟也会有人信,你还是本王那个举世无双的五弟吗?”

        徐淮意脸色更冷,扭头对着底下人命令道:“还不将人带走?”

        底下人忙应下,制住徐景恪之后便强行要将他强行带走,他也不挣扎,只看着徐淮意笑,仿佛疯了一般的笑。

        在他看来,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面,他赢了徐淮意。

        他随口扯的谎话,徐淮意真就压抑着内心的恐惧,颤着手取了一人的性命。

        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不还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徐淮意听了他的那些话,虽说心里却是有些不适,可最终还是将那些异样之感压了下去。

        到了重华殿,素沁老远瞧见徐淮意过来面上便是遮不住的喜色,急匆匆进殿里同皇后报喜,“早说着娘娘无需着急,殿下既然回了京都,见了陛下之后定是要来娘娘这儿的,这不,奴婢还没来得及去请呢,人就已经到了殿外了。”

        皇后一听这话眼角眉梢顿时染上喜色,坐不住的起身往殿外走去,果真看见徐淮意几步走到她跟前来同她问安,皇后一边伸手去搀他,一边上下打量着徐淮意,半晌,声音有些哽咽道:“这一趟去的江州,瘦了。”

        徐淮意同她一起在小桌旁坐定,歉疚道:“是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怎么能怪你?”皇后摇头,“要怪就怪那徐景恪,平日里装出一副不在意身份名利的模样来,将众人都骗了过去,更是唬得陛下团团转,哪里能想到竟是坏的这种心思!”

        说到这儿,她也不自觉有些生气。

        早知道因为这家伙竟差点害得自个儿子这条命都丢在江州了,当初就不应当让他被生下来。

        死在腹中才好。

        徐淮意一顿,只安抚道:“都过去了,儿臣这不也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吗?”

        原本徐淮意以为父皇应当是会袒护徐景恪的,却不曾想今日见了他,他竟是让徐淮意按着大齐律处置,按着大齐律,他这条命是怎么算都保不住的。

        他既然都已经要死了,徐淮意自然也不想同他再去计较那些了。

        “也是。”皇后点头,“我儿有皇天庇佑,自是能平安归来。”

        又道:“桑瑶这回也去了江州,这孩子心系于你,一听说江州出了事,二话不说便要去那儿见你,任凭旁人怎么劝都不好使,她对你可算是一番真心啊。”

        皇后并不知这些日子以来李桑瑶前头还稍稍有些气力来烦徐淮意之外,后面几乎是日日抱怨,天天念叨着离开,还嫌这嫌那,一会儿说驿站伙食不行,一会儿有说驿站无趣,闷得慌。

        仿佛她来这一趟只是来游山玩水一般。

        生生给驿站的下人添了不少麻烦,偏偏那些人还没法说些什么,只能暗自忍受着。

        徐淮意也不好明晃晃的将这事说出来,况且李桑瑶的是做得虽然有些不太合适,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可皇后眼中的期待显而易见,明显是对李桑瑶非常满意,想听听徐淮意的答复的。

        他只能略感无奈的轻轻叹气,“母后,儿臣如今并不想考虑这些。”

        皇后闻言脸色变了变,“胡闹,你这妾室都已经入东宫这么久了,太子妃连个影子都不见,这算什么话?”

        见他半晌没有回答,又软下声音劝慰道:“你要实在不喜欢桑瑶,母后也不为难你,只是这个位置总归是要有个人来坐的,这样,母后将京都适龄的官家女子,身份相当的,都找人画个画像,在那画像底下将名字年岁身份性子都写齐了,晚些时候差人送到东宫去,你得了空好好瞧瞧,看有哪个看着顺眼的,就同母后说,母后给你将这事儿定下来。”

        “母后。”徐淮意无奈,“就不能过一阵子再来折腾这事么?”

        他最近实在是没这个心思。

        “不行。”皇后语气却未曾动摇分毫,“这事没得商量,不然这一日拖一月,一月拖一年,若是等那妾室都坏了身子,你东宫还没个太子妃的话,传出去不说会不会惹人笑话,你父皇也会不高兴的。”

        按着先祖传下来的规矩,正妻诞下嫡子之前,是不允许妾室有孕的,否则便被视作偏宠妾室,徐淮意是太子,在这种事儿上面更是应当做好。

        徐淮意见状,也知自己怕是没法说动她,只得艰难的点点头,算是将这是答应了下来。

        这下皇后紧皱的眉头方才舒展开来。

        之后徐淮意告退,皇后身边的素音没忍住提起了李桑瑶的事,“李小姐前头去江州那事儿闹得大,京都怕是没人不知了,您让殿下选旁人做太子妃,侯夫人那边……”

        皇后同云阳侯夫人自小便关系好,李桑瑶同徐淮意的事儿也是二人说定了的,如今李桑瑶为了徐淮意做到这种程度,若是这一桩婚事成了那倒也罢了,可若是这事儿不成,传出去了那李桑瑶岂不是成了整个京都的笑话?

        到时候即便是再议亲,想找个门当户对的都有些难了。

        皇后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她自个的女儿不争气,怨得了旁人?”

        “这回她追到江州去,二人日日相处算来也有半月了,可瞧方才淮意的样子,不说是情意,那可以说是半分感觉也没有,真不知道她跑这一趟都干了什么!”

        听了这话,一旁的素沁也点点头,“娘娘都已经给了那李小姐这样多机会了,她自个把握不住,难不成还要娘娘逼着殿下娶了她?”

        “本宫可不会为她犯这个蠢。”皇后浅浅饮了口茶,然后舒了口气,她只希望那个位置尽快有人坐上而已,至于是不是李桑瑶,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京都的街上热闹得紧,即便是坐在马车上,徐淮意依旧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喧闹叫卖声,不过他却没有觉得厌烦。

        大约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热闹的气息了吧。

        他在江州的街上,一眼望去所能见到的都只是一片荒芜,大多时候是安静的,悄无声息的,偶尔听见的声响也分不清到底是蝉虫的低鸣还是灾民的哀叫,好似整个城都是压抑的。

        和京都截然不同。

        他坐着马车从街道上穿过,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声响,马车停了下来,他不觉皱眉,掀开车帘正欲问出了何事,却见前头有一个衣衫褴褛,头上脸色都脏兮兮的女子站在马车前头,他的呼吸忽地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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