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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032章


“那……”阿孟茫然的看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昭禾在那药包里翻找了一番,又陆续的挑出了几道药材之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州怕是出事了。”

        文姨娘去了之后,她便是养在孟氏身边的,孟氏身子不好,特别是有了沈苏苏之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她在孟氏身边便时常需要照料孟氏,有时为了讨这位嫡母喜欢,也回动手研究些药膳之类。

        长久下来,至少是见识过不少药材,许多药材的基本用处她也是知晓的。

        如今她很是清楚,眼前的这几样绝不会是什么调养身子的药材,分明是解毒除秽的药物,她只是出了一趟外面,驿站的人就送来了这东西,由此可见,江州怕是真的出了事。

        想要查到当日向沈昭禾求救的孩子是谁对于徐淮意来说并非是难事,他只是派人去问了一遭便知晓了答案。

        之后,又亲自同谢江清一起去了一趟那孩子的住所。

        那户人家住的房子其实已经不能算作是房子了,只是一堵墙而已,他们原本的房子被水一冲,就只剩下了这堵墙还立在这儿。

        徐淮意过去的时候没见着那孩子,只见到了沈昭禾口中死死捂着孩子的嘴,不愿告知真相的妇人。

        那妇人瞧见他们过来,神情马上就警觉起来,很明显确实是刻意瞒着一些事情的。

        谢江清走到那妇人面前,开口问:“这位婶子,有人到官府举报说你家孩子向她求救,说是有人要害他姐姐性命,请问我们可以见见你家孩子吗?”

        妇人眼神闪躲,“孩子贪玩,这会儿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徐淮意冷笑,“你家孩子也是患了病的吧,生了那病本应当是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的,怎会有力气到处乱跑?”

        谢江清或许不记得,可是徐淮意却记得这位妇人,当时他派人去暗中排查江州患了疫症的百姓,这妇人也是身在其中,一直在苦苦哀求说要将她孩子救回,闹得动响比旁的人都要大,也是给徐淮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妇人有些尴尬,可还是解释道:“得了病就不能好了么?我家孩子身子健壮,服了官府给的药之后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精气神就恢复了。”

        “这会儿活蹦乱跳,一点事都没了!”

        谢江清皱眉,这妇人的说辞正和他从底下人那儿听来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说是他们身子好,用了官府给的药之后就好转了。

        但是实际上徐淮意和谢江清心里都很是清楚,官府给的药治好疫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妇人摆明是不愿意说出真相,所以便以这种理由搪塞。

        谢江清有些发愁的看向了徐淮意,“殿下,这可该怎么办?”

        这些人是江州的百姓,不是什么犯了罪的人,又不能用审问犯人的法子审问他们,这打不得骂不得的,如何能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

        徐淮意也感觉有些头疼,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拂。

        李拂会意,直接走到那妇人跟前,那妇人心里虽然慌,可又想到他们应当是不敢对自己如何的,于是又多了几分底气,愣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这位婶子可知如今江州是何情况?”李拂声音冷冷的开口,“如今这患了疫症的人可是一日多过一日,初发现时只有几十人,可现下已经超过四百之数,这传播速度之快可见一斑。”

        那妇人皱眉,“这位大人同我这一介妇人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竟是指着我这老妇解了这危机?”

        “婶子的孩子患了这病,如今又好转了,若是江州那些还在苦苦煎熬的百姓知晓了此事,会如何想?”李拂没有管那妇人言语间的嘲讽,只是神色平静的继续道:“到时候即便是要以婶子的孩子的血肉入药,也多的是愿意干这事的人吧……”

        外头艳阳高照,可李拂这话音落下,妇人却分明的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谢江清也感觉到背脊一阵发凉,不禁感慨李拂不愧是徐淮意身边的人,虽然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脸色都没有半分变化,可却让人止不住的害怕。

        那妇人喘了几口气方才冷静下来,咬着牙道:“可这几日恢复过来的也不止我家孩子一个。”

        李拂摇头,“只要殿下愿意,传到江州百姓耳中的那个患了病却又痊愈的,只会是婶子的孩子一个。”

        那妇人听了这话,身子一软,差点没晕倒过去,缓过劲来之后又沉默了好一会,最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如今我孩子身子也已经恢复正常,你们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便说了罢。”

        见她总算是愿意开口,徐淮意眉头一松,谢江清更是往前走了几步,很明显是真的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解药。

        妇人在他们的目光中低着头说明了那解药的来源。

        原来他们这药来得并不光彩。

        也就是前些日子,这妇人的孩子患了病已经有几日功夫了,虽说日日都喝了官府那边取来的药,可是这身子却是怎么的都不见好转。

        妇人心里着急,正是不知道到底应当如何是好的时候,却有人找上门来,让她用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儿去换一颗可以治病的药。

        她说到这儿大约也知道自个的行为有些不妥,面上也露出了些尴尬的神色来,不过还是接着往下说了下去,“我虽说不舍女儿,可看见我原本身子健壮的儿子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也实在是没了法子。”

        “便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也是要试试看的,之后我按那人所言,将我女儿送去,所幸他们也并未食言,给的药当真将我的儿子救回来了。”

        说到这,她一脸欣慰,至于她那女儿现下如何,是死是活,她是全然不在意的。

        听完了这妇人所言,徐淮意的脸色僵了僵,很快想起京都那一桩案子,谢江清亦是想起了那桩案子,又问那妇人手里可还有那药?

        妇人摇头,“统共就给了一颗,早便给我家孩子用了。”

        谢江清无奈,原先还想着若是能拿到药的话,还能让大夫研究研究其中的端倪,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二人从那妇人家中离开时已经将这事摸了个大概。

        马车上,谢江清也是有些理不清楚思绪,“端王殿下胆子也太大了些,他是不知道您要来这江州一趟么?”

        徐景恪原本是在京都动的手,后来那地儿被徐淮意查到,他便推了个林觉过来,按理来说这些日子应当是要避避锋芒,不应当再如此嚣张了才是。

        谁料这人倒好,就像是上赶着挑衅一般,徐淮意到江州赈灾,他偏偏也来了这一遭。

        可不是奇事?

        “他自然知道。”徐淮意这会儿面色已然恢复平静,“如今看来,这疫症也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他怕是也想将孤困死在这江州。”

        疫症从来都是极难治疗又是极难控制的,一场瘟疫,只要是寻到了治疗的根本之法,那这瘟疫便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而如今这疫症方才开始传播,徐景恪竟就能拿出解药来,这事若说同他没有干系,怕也是无人会去相信的。

        听他这样说,谢江清本来觉得不至于如此,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徐景恪在京都闹得那一场,最后只是感慨了一句,“你们兄弟这性子,真是差得没边了。”

        徐淮意衣不染尘,手不沾血,从未做过杀伤百姓之事,便是罪大恶极之人,在他这儿都是得按着律法处置,从不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可徐景恪却全然不将人命当一回事,这样说来,两人确实很不相同。

        徐淮意没有否认,只淡淡道:“罗氏那边,还是一点都不愿意松口吗?”

        谢江清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一口咬死了除非她女儿能被治好,否则是什么都不会透露的。”

        罗氏那边他也没少下功夫,威逼利诱,各种法子都用尽了,只是那罗氏也不是傻子,知道她自个手里也就那么点筹码,所以死活不肯松口。

        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将她女儿的病治好,她女儿患的是疫症,想要治好,谈何容易,所以如今也只能是这样拖着。

        “若是告知他此次疫症皆因端王而起,倘若她能指证端王所为,愿意拿出证物,便能拿到……”谢江清联系起了今日之事,略有些激动的看向徐淮意,只是话说了一半却被他浇了凉水,“你既说她油盐不进,那即便同她这样说她也是不会相信。”

        “怕只当你是诓骗罢了。”

        谢江清神色暗淡下去,不得不承认徐淮意说的没错,那罗氏早就将话说明了,除了先将她女儿治好,别的是一概不认的,即便他说的是真话,那罗氏也是不会信的。

        她是要拿那证物来换她女儿的那条命的,要是先将证物交出去了,那她女儿的命就没了保障。

        马车在驿站门前停下,徐淮意最后只说了句,“明日温大夫就要到了,或许,他真能解了这死局。”

        谢江清点点头,没曾想有朝一日,一名大夫竟成了他们唯一的指望。

        沈昭禾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用了那帖药沐浴,阿孟也用它洗了身子。

        毕竟疫症不是寻常病症,有一人染上,那周遭所有人都得遭殃。

        原本她心里还念着,到了江州,从驿站中逃出去必然是要比从东宫逃出去要简单许多,还打算好生筹谋一番,却不曾想遇上了这种事。

        如今她是没法逃了,整个江州也不知有多少人染了这病,即便是真的离开了这驿站,也没法逃出江州。

        “这事捂得是真严实,若不是小姐识得那几味药材,知道他们的用处那恐怕咱们还是要被蒙在鼓里呢。”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阿孟一想起这件事还是感觉背脊发凉,有些难以接受。

        从前听说疫症的事,总觉得极为遥远,可如今竟是身在漩涡之中,任凭是谁也会被吓到。

        “这事若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恐慌。”沈昭禾倒是可以理解他们所为,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安,“江州的百姓真是受了许多苦难,一场水灾已经是将整个江州折腾得不成样子,如今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疫症……”

        她说着,不自觉的回想起倒塌的断壁残垣,又想起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最后想起的是那个双手捧作碗状,用来装那烫手的热粥的孩子将头埋在手中吃粥得分景象,她不禁闭了闭眼睛。

        可惜她竟是什么也无法为那些人做。

        阿孟闻言也是叹息,她们能躲在这驿站里头就当作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样,可那些江州的百姓遇上这种祸事,竟还避无可避。

        这天夜里,沈昭禾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那些灾民受尽苦痛的景象,熬到天蒙蒙亮时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里头还做了噩梦,梦见了许多原本还是鲜活的江州百姓慢慢的被吃干净了血肉,最后只剩下许多渐渐腐朽的白骨。

        沈昭禾就站在不远处,看那些白骨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每走一步,身子便腐朽的更多一些,有的只剩下躯干,有的只剩下头颅,可还是缓慢的向前挪动,明明应当是极为恐怖的景象,沈昭禾却未曾感觉到半分害怕,她透过那早已空洞的双眼,只能看见驱不散的凄凉。

        沈昭禾睁开眼睛的那一瞬就彻底恢复了清醒,虽说昨夜没怎么歇息,可她却没有半分困倦,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得想搞清楚如今江州的局势到底如何了。

        有多少人染了病,死伤多少,治病的药可又研究,又研究到什么程度了?

        她打定主意,即便是能做的事儿很少,也得出一份绵薄之力,就算是只是能多救一个人都是好的。

        草草用了早膳,沈昭禾便吩咐了阿孟,“你帮我留意着,今日若是谢大人过来了,便同我说一声。”

        谢江清虽说也住在驿站,可这驿站颇大,沈昭禾同徐淮意是被安置在南边,谢江清住在西边,过来还是有一段路的。

        “小姐想见谢大人?”阿孟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沈昭禾轻轻嗯了一声,“有关疫症的事,我还是想知道得清楚些。”

        问徐淮意的话,大概只是自讨没趣罢了,但是如果是问谢江清,他应当会如实告知的。

        “就知道小姐是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阿孟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虽然希望自家小姐能对这些事情置之不理,安安分分的躲在驿站里头就当作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自家小姐从来都不是那样的性子。

        沈昭禾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道:“会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和阿孟说,还是在与自个说。

        外头阳光稀薄,不过对江州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好天气了,算是昨日,已经有两日没有落雨了。

        并不知道疫症的一些江州百姓看到这样的天气都是欢喜的,总觉得天气好起来了,那些苦难也就过去了。

        驿站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前头的那辆看起来极为普通,整体没有多余的什么装饰,而后面的那辆马车看起来就要华贵许多,不说旁的装饰之物,光是车帘上那浑圆的珍珠吊坠便有几十之数,应当是价值不菲。

        谢江清听说温大夫到了自然高兴,连忙放下手里头的事便去了驿站门口迎接,不曾想来的一出门就看见了那辆华贵的马车,正觉得奇怪,这温夷大夫一个大男人竟喜欢这种装扮?就见李桑瑶一脸喜色的从那马车上走了下来,而她身后的是满脸无奈的温夷。

        “这……”谢江清傻了眼,李桑瑶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谢江清!”李桑瑶见到谢江清连忙朝他走了过去,雀跃道:“快,带我去见殿下吧。”

        谢江清一顿,下意识转头去看温夷,温夷又是叹了口气,“李小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是担心殿下安危,便要跟着一同前来。”

        温夷虽然只是三言两语,可是谢江清已经能想象到当时的景象了。

        这李小姐为了能跟着温夷来这一趟,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虽说这里应当没人想见到李桑瑶,可是这人毕竟都已经来了,谢江清也没法子,只得开口劝说,“李小姐,您这赶了几天路了,想来身子应当也累了,不如先去歇息,晚些时候再来见殿下?”

        他们待会是要商议疫症之事,李桑瑶跟着一起实在奇怪,于是谢江清便找了由头想让她先去歇着。

        “那怎么能行?”可李桑瑶却想也不想的拒绝,“我折腾了这样久就是为了能早些见到殿下,可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可……”谢江清正想再解释,却听一旁温夷先开了口,“李小姐,若是您想让殿下见到的是您最好的样子,那还是先回去歇息一番最好。”

        李桑瑶闻言顿时有些气恼,转头盯着温夷质问,“温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现在看起来很难看?”

        温夷微微低头谦逊道:“非也。”

        然后开始睁眼说瞎话,“只是毕竟路途劳顿,我见小姐眼下似有乌青,脸色也有些泛黄……”

        “好了!”温夷的话不出意料的被李桑瑶打断,她又羞又气捂住了自个的脸,“赶紧让你们这儿的下人带我去歇息的屋子啊!”

        谢江清反应过来,憋着笑叫了个驿站的下人过来,“给李小姐安排个宽敞些的屋子。”

        那下人答应了一声,接着便将李桑瑶带走了。

        这时候谢江清才总算可以调侃一句,“还是温大夫有办法啊,两句话的功夫就将这难缠的李小姐治得服服帖帖。”

        “哪里的话。”温夷苦笑着摇头,“只是这一路与这位李小姐朝夕相处,略略了解了她的性子罢了。”

        听了这话,谢江清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同李小姐这样的人朝夕相处,那与身处炼狱何异?

        又不禁想,如若是同沈二小姐那样的姑娘日日相见,那日子应当是如同渗了蜜一般吧……

        “谢大人?”温夷瞧谢江清忽地沉默了下来,嘴角还若有似无的勾着笑意,便忍不住拔高声音问了一句,“殿下现在所在何处?”

        谢江清回过神来,忙道:“殿下还在书房,我这就带您过去。”

        温夷撇了一眼他红晕还未散去的耳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谢大人莫要着急,待这疫症之事了了再来考虑个人私事也还来得及。”

        “书房在这边,温大人请。”好在正好快到书房了,谢江清便假装听不懂温夷的话,带着他到了书房门前。

        温夷到时徐淮意还在处理疫症相关之事,见他已经来见自个了,也将手头的事放下同他说了疫症的事儿,“江州这次的疫症来得突然,如今已经有数千人染了病,昨日夜里又有三人因此病送了性命,动静越来越大,消息也怕是有些压不住了。”

        徐淮意说这话是亦是愁容满面,“如今只能指着温大夫能治这病了。”

        这次疫症的事让他心里很是没有底,从前他所经受的那样多事情中大多都在他掌控中,可这回的疫症千变万化,实在难以掌控。

        温夷点头,“殿下可否让臣见见病人?”

        作为大夫,最直接的了解病情的方式就是去见那病人,亲自诊断一番方能有个结果。

        徐淮意微微点头,正好罗氏同她女儿也是被安置在驿站的一处偏房中,他们这会儿要去见倒也是方便的,于是直接看向谢江清,“江清,带温大夫去一趟罗氏那儿。”

        谢江清应了一声,温夷也同徐淮意告了退方才跟着谢江清走了出去。

        至于李桑瑶来了的事情,谢江清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未曾同徐淮意提及,反正用不了多久那李桑瑶必然是要过来拜访的,到时候徐淮意就会知晓了,他想。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谢江清方才同温夷从罗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经过那条鹅软石铺就的小道时被沈昭禾拦了去路。

        见了沈昭禾,谢江清耳根又有些发烫,他向前走了两步,“奉仪怎么在这儿?”

        温夷注意到谢江清的反应,正好奇这是哪家小姐,怎会在这驿站之中,却听谢江清唤了声“奉仪”方才意识到眼前这女子竟是那位算计嫡姐的沈家二小姐,亦是后头被太子殿下收入东宫的奉仪。

        没曾想,这谢江清在感情之事上竟是有些胆色的。

        他这般想着,也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谢江清身边恭敬的同沈昭禾行了礼。

        沈昭禾细细打量温夷片刻,心中很快有了答案,“想来您便是温夷温大夫吧?”

        温夷有些意外,谢江清也奇怪,“您见过他?”

        “未曾。”沈昭禾摇头解释道:“只是如今江州疫症肆虐,我又听说京都来了人,便能猜想道应当是在治疗疫症方面颇为厉害的温夷大夫了。”

        她这话说得平静,可谢江清却更是惊讶,“奉仪……也知道了疫症之事?”

        又叹了口气,“也是,如今形势越发严峻,纸包不住火,消息总是会有压不住的时候。”

        沈昭禾没同他具体解释,只是担忧的看着温夷,“温大夫可有法子治了这疫症?”

        温夷沉默片刻,而后无奈摇头,“此次疫症同宁州除了发热之外几乎是无一处相同的,也就是说若是要治,得从头来。”

        这话恍若是给了沈昭禾当头一击,若是如此,那江州百姓岂非是要等上许久,受这病痛折磨倒也罢了,最为让人忧心的是怕是有许多人根本无法从这场瘟疫中存活下来。

        谢江清见沈昭禾脸色不对,以为她是担心她自个的安危,便开口安抚道:“奉仪无需忧心,您只要近些日子安生在这驿站里头呆着,这疫症便传不到里头来。”

        可不曾想沈昭禾却打断他的话,“谢大人能否如实告知江州情况?”

        她不是为自个忧心,她是在担心江州那样多受苦受难的百姓。

        谢江清见她神色凝重,迟疑片刻后想着她都知晓疫症之事了,再瞒着似乎也没意义,最终还是老实将那些事说了个明白,连带着将那日那妇人以女儿换药的事儿也说了。

        这件事温夷也是知道的,徐淮意知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既然指望着温夷治了这场疫症,那就不能对他有什么隐瞒的。

        沈昭禾之前帮着他们找回那十余名女子,对那个案子也算是功臣,这样一想,谢江清觉得同她说了也没什么。

        弄明白了这事的来龙去脉,沈昭禾心里一惊,她原本觉着这不过就是上天不眷顾江州,所以先是降了水灾,又是疫症,可谁知这竟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端王徐景恪,为了一己私利,人为造了一场瘟疫,生生害了那样多的百姓。

        百姓的性命于他而言,贱于草芥。

        “奉仪。”谢江清见她有些没缓过神来,小声提醒道:“殿下还在书房里等我们,我们就先过去了啊。”

        沈昭禾回过神来,明白他们确实有事,便点点头让他们先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旁边被吓得脸色发白的阿孟才算是敢开口说话了,“那端王奴婢曾见过的,记不清是陪着您参加的什么宴来着,只记得那端王相貌清俊,风流洒脱,性子也是很好的,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谢大人既然这样说了,那应当就不是假话,不管是不是这端王,统共背后肯定是有那么一位做这事的人就是了。”沈昭禾摇头,“况且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日日相处之人也没法看透,你只是遥遥望了一眼那位王爷,又怎么就能知晓他并非这种人呢?”

        阿孟顿了顿,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半晌又叹了口气,“如此,这事就更难了。”

        沈昭禾没说话,她就这样沉默着往屋子的方向走去,阿孟知道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便也只是安静的陪着她往回走。

        就在一脚要踏进屋子的时候,沈昭禾的脚步顿住了,“我得去见殿下。”

        李桑瑶在屋子里头歇了大约一个时辰,其实她本来也是累了。

        虽说这一路上她歇了好几回,可毕竟是吃不得苦的官家小姐,头一回去这样远的地方,身子撑不住也实属正常,所以她到了这驿站安排的屋子里,嘴里是各种嫌弃不如侯府万分之一的华贵,可头一沾枕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时得知已经过了那么久,便连忙吩咐婢女阿莲梳妆,“殿下并不喜欢太过华贵的,这只玛瑙百宝簪就算了。”

        “这只红梅簪子可以,殿下最喜欢红梅……”

        对于徐淮意的喜好,她好歹算是废了不少功夫的。

        阿莲看起来却有些心事重重,“小姐,来的路上,您可瞧见江州的模样了吗?”

        “怎么了?”李桑瑶的目光依旧是在那银盒子里头装着的金银簪钗上,心不在焉道:“江州遇了水灾,又碰上疫症,破败一些也是正常。”

        阿莲满脸担忧道:“奴婢看江州死气沉沉,到处皆是断壁残垣,面黄肌瘦的灾民更是随处可见,而那疫症更是可怖,一传十十传百,奴婢是怕……”

        从前在京都只是听说过这些,但却从未有像现在这般身处其中,特别是见到江州如今景象,心里自然也是不觉生出些畏惧之心来。

        万一这一来就没回去的时候可应该要怎么办?

        “你怕什么?”李桑瑶皱眉打断她的话,“不是都说了江州有殿下在是不可能会出什么事的吗?况且那温夷之前也是有过治这病的经验的。”

        “相信用不了太久这疫症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说着,她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女子羞涩的笑意来,“到时候我便是同殿下一同熬过这场劫难的人,殿下定会对我另眼相待的。”

        这话是她姨娘同她说的,她原本还未曾有跟着来这一趟的念头,后来她那姨娘在她跟前提了一嘴,说什么“若是这种时候能有哪个女子陪在太子殿下身边,这份情谊那可就不是寻常人能相较的了”。

        偏偏这话还恰好被李桑瑶听了去,她略一思忖,是这个理儿,任凭是哪个男子也都会对那个同他一起经历了磨难的女子生出些感情来吧。

        就这样她好生闹了一通,闹到要绝食自尽的地步,这才得了这个机会。

        阿莲见她这副模样,只得将还未说完的那些咽了下去,心中暗自祈祷着,希望这件事真的如同小姐所言那般简单吧。

        “行了。”李桑瑶明显真是一点不担心江州疫症,这会儿已经是喜笑颜开的拿着铜镜照了起来,“今日就这样装扮吧,殿下定然会喜欢的。”

        说着,便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阿莲只得跟在了她的身后。

        驿站虽然算是大的,可却只是排布整齐色泽黝黑的房间居多,不像寻常府中会有花草景致,毕竟是水灾之后方才建起来的,时间紧,顾不上旁的。

        李桑瑶疾步走着,快到书房时方才见了一棵一人高的梧桐树,底下泥土看起来似乎是新翻,应当是才移栽过来没几日功夫,枝叶还算是繁茂,或许是因为这驿站实在简陋,只是一棵梧桐树也让她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正要挪开目光,却正好看见梧桐树的另一边有女子过来,仔细一瞧,那人不就是沈昭禾么?

        她辨认了来人的身份,神情虽是不屑,可脚步却不自觉加快许多,赶在沈昭禾前头来到了书房门前。

        沈昭禾也只是慢了一步,二人几近是异口同声道想见太子殿下的。

        李拂有些发愁,“殿下这会儿同谢大人,温大夫在一起商量正事呢。”

        李桑瑶轻哼一声,而后对着里头扬声道:“殿下,臣女李桑瑶特地从京都过来看望您,您有时间见见臣女么。”

        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臣女只想知晓您是否安好。”

        沈昭禾方才看见李桑瑶出现在这还怀疑自个是否是看花了眼,这会儿见她说话语气神态,这才确定了就是李桑瑶无疑了。

        旁人都想逃离江州,而她却不怕死的上赶着过来,真是件稀罕事。

        沈昭禾心里是这样想的,可是明面上却不显露,只跟在李桑瑶后面对着里头恭敬道:“妾有事求见殿下。”

        里头的徐淮意不由的皱眉,“李桑瑶什么时候来了?”

        “是同温夷大夫一同过来的。”谢江清看向了温夷,“早上就过来了,只是这周车劳顿,就先去歇着了。”

        温夷也是满脸无奈,“李小姐说一不二的性子,说是要跟着过来,草民也拒绝不了。”

        徐淮意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最终还是松口对着外头道:“进来吧。”

        李桑瑶满脸喜色,正欲同沈昭禾炫耀,却听里头的人又添了句,“都进来。”

        书房虽说宽敞,可这会站着的坐着的加起来一共有无人,难免显得有几分奇怪。

        李桑瑶却不觉得尴尬,将自个准备了许久的那些话说出了口,“臣女听说江州出了事之后便是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日夜担忧殿下安危,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便索性来了江州……”

        “孤知道了。”徐淮意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只觉得头更疼了,所以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孤如今很好。”

        李桑瑶脸上多了一片红晕,虽说许多本来准备好了要说出口的话都未曾真正说出来有些可惜,可是殿下说他知道,应当就是知道了自个的心意吧。

        想到这,李桑瑶脸上红晕更甚。

        徐淮意却已经将目光放在了沈昭禾身上,“你方才说有事?”

        沈昭禾福了福身方才开口道:“妾知道了疫症之事,也知晓了此事乃背后有人驱使,昨日那妇人便是以女儿同背后之人做了交易,换了治此疫症之药。”

        因为顾着李桑瑶还在,所以沈昭禾说话小心了些,并未提及那背后之人真正身份。

        徐淮意一听沈昭禾这话就转头往谢江清的方向望去,谢江清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这些事,确实是他一一告知沈昭禾的。

        “江州境内应该有不少人家以女子换药。”沈昭禾继续道:“可惜这药是以命换来的,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救命之药交予殿下。”

        沈昭禾说着看向温夷,“温夷大夫,若是您能拿到那药,再研究推断出配药的方子来应当并非难事吧?”

        温夷虽说并不知晓她为何突然这样问,可还是轻轻点头,“若是能拿到那药,草民有信心在两日之内推断出配药方子。”

        旁的人听到沈昭禾这话都是云里雾里,可徐淮意却隐约猜到了她的念头,不过那个猜测只是出现在他脑中一瞬便被掐灭,不会的,她明明是那样自私的人,也会懂得牺牲?

        李桑瑶原以为进来之后应当是自己的主场,可却不曾想到话都还没说两句就已经是被沈昭禾抢了风头,这会儿听她说了那么多,却始终没说明白她到底是要干些什么,顿时有些不太耐烦了,“沈奉仪又是说起疫症又是说起药方的,难不成只是想要过来显摆自个懂得多?”

        沈昭禾压根没搭理她,只是直直望着徐淮意道:“妾有法子救人。”

        她说话的声音柔柔的,很轻,看似没什么力度,可却自有一股韧劲。

        她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连方才还在质问沈昭禾的李桑瑶都面露疑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就她,能有什么法子?

        徐淮意也盯着沈昭禾看了好一会方才开口,他问:“你有何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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