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挣扎
在看到许沐颈侧的吻痕后，伊莲娜这才注意到，许沐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发顶蓬起几绺蜷曲的细发，边上还炸起细小的碎毛，看起来竟有几分狼狈。
这时，伊莲娜忽然想起已经被架走的差点被刺激出发情期的艾娃，她当时只是猜测季敛大概又像许沐刚来这里时那样，大晚上情绪失控，想用信息素来征服对方，但并未想过，季敛除了用信息素来压制对方外，还会做出其他逾矩的行为。
伊莲娜大概可以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她控制着气声，悄悄地叹了口气，再次给许沐上药的时候，手下的动作更轻了。
晚些时候，佣人们送来了一张新的软床，他们把许沐弄烂的木床撤走，再把新的给他换上。
没人再给他铐上电子锁，但阁楼下却多了几个站岗的士兵。
许沐躺在床上，他颈后的腺体一直在发热，似乎还肿起来了，搞得那一块皮肤变得又闷又重，很不舒服。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大脑神经总是无法放松警惕，他甚至觉得有人一直在某个地方盯着他看。
许沐侧躺着，把整个屋子扫视一遍，最后锁定了那个面朝着他站在门口的机器兔子。
他看着机器兔子的一对有摄像功能的眼睛，想到了什么似的，撑起身半坐起来。
“拉芙。”他试着叫了一下。
他的声音刚落，就见拉芙那双眼睛蹭的一下冒出两颗不断放大又缩小的粉红爱心，两只耳朵也支棱起来，在脑袋顶打转。
【拉芙拉芙！噗噗！喜欢拉芙呀！】
【呼呼！拉芙拉芙！】
拉芙边回应着，边开始旋转，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许沐靠近。
许沐一脸警惕，不知道这机器兔子是谁设计的，总有些奇怪的程序。
本以为这兔子只会转到自己面前，没想到这兔子居然直接转到床边，张开前爪，一头扑到许沐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许沐：……
拉芙搂着许沐的脑袋，还用脸蛋轻轻蹭着他的头，那姿势就像母亲在抱她的孩子一样，充满了……
虽然许沐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兔子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觉得，这兔子现在抱着他的样子，确实充满了慈爱。
【拉芙拉芙，呜呜，拉芙喜欢你，喜欢喜欢。】
许沐面无表情地把拉芙推开，还跟它说，“一个机器，懂什么‘喜欢’。”
拉芙站在床边，耷拉着耳朵。
【心跳130次/分，喜欢你。】
【每天搜索至少100次，喜欢你。】
【第三千八百三十三天，搜索结束。】
许沐：？
“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许沐坐正，靠在床头，自嘲似的说，“除了希德，没有人会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是在跟一个机器兔子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拉芙明显听不懂，没有接话。
它的程序里，大概没有设置怎么回复这样感情复杂的话。
“拉芙，你的头可以取下来吗？”许沐看向拉芙的眼睛问。
【可以哦，拉芙的手脚也可以自由拆卸哦，拉芙还会自己组装！】
许沐点点头：“那麻烦你把头取下来给我，谢谢你。”
【取你的头吗？】
许沐：……
“取你自己的兔子头。”
【好哦！】
刚答完，许沐就看见拉芙张开双臂，一爪扶着脑袋前面，一爪扶着后面，接着一齐朝着同一个方向用力一转，兔子头转了数圈后，松松垮垮地歪倒下来。
拉芙把脑袋一端，轻松拿下，递给许沐。
“拉芙的电源在哪里？”许沐接下兔子脑袋，直接去摸它的眼珠子。
【在肚子上。】
“你的摄像功能平时用来做什么？”许沐生把一个眼珠子抠了出来，圆形摄像头被他拿在手里把玩。
【识别、监视、拍照、录像，拉芙会很多哦。】
“现在启用了什么功能？”
【识别。】
“没有监视？”
【没有。】
“上一次使用监视功能是在什么时候？”
【7月3号，那天有暴雨哦。】
“你的监视对象是谁？”
【许沐，是你哦。】
“谁给的指令？”
【主人。】
许沐心中了然，怪不得那夜里季敛能那么刚好地等在峡谷出口，原来是老远就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恐怕从他翻出窗的瞬间起，季敛就在推测他会走哪条路线。
又或者是，悬浮摩托车有定位系统，季敛直接看着他走过的路线，就能猜到他接下来会走的路。
不愧是狗东西。
可他为什么今天晚上又不监视了？
总不会是因为刚才冒犯了自己，从而起了愧疚之心吧。
许沐把拉芙的眼珠子给它安回去，脑袋也还给拉芙，眨眼的功夫，兔子头就被拉芙拧回去了。
【十秒钟前，主人开启了监控指令哦。】
许沐：？
【开了五秒，现在已经关闭。】
果然，不能把季敛想成正常人。
许沐开始习惯性地下指令：“拉芙，面朝墙站着。”
【好哦。】
拉芙耷拉着脑袋朝墙走去。
许沐则是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夜里安静，他的窗子是开着的，可以听到阁楼下面的士兵走路的声音，还有热闹的虫鸣声。
“小黑。”许沐骤然开口。
【主人，我在。】
“希德·格林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主人，是的。】
许沐陷入漫长的沉默。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没有消息或许也意味着好消息。
但对许沐和希德来说，没有消息，也是最糟糕的消息。
在莫兰帝国的生物研究所待了几年，死在他们手上的人根本数不过来，但这些死去的人从来没有被外界知晓过。
他们的家人以为他们正在为帝国做秘密工作，在为他们所热爱的国家风险着热血和青春，在过着有价值的人生。
但其实他们已然死亡，尸体被丢进焚化炉，烧得骨头都不剩。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希德·格林一直是莫兰帝国要挟许沐的把柄，他们凭借那一个人，就让许沐在刀山血海里为他们拼杀十多年，数次闯入鬼门关又被拉回来，继而再闯。
就好像他的命不是他的，而是莫兰帝国的一样。
这次如果不是季敛把莫兰帝国的君主何塞逼急了，恐怕他也不会交出许沐，而是会让残废的许沐再度登上战场。
许沐就像一个耐用的武器，而莫兰帝国那群不爱惜武器的人，只想着在他能用的时候拼命榨取，或许只有到了许沐完全废掉的那一天，他们才愿意放过许沐和希德。
现在，许沐被送到了迦南国，他对于莫兰帝国来说，已经可以说是毫无用处的弃子，那么希德的死活，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甚至，或许他们为了完全堵住希德的嘴，早已把他除之后快了。
许沐疲惫地挡住眼睛，陷入了绵长的不安之中。
烫。
滚烫的热浪裹挟着许沐的身体。
周围像是有人在烧着柴，噼啪的崩裂声在许沐耳边不断响起。
滚烫的火烧到了许沐的皮肉，被撕扯着五脏六腑一般的剧痛持续攻击着许沐，可他睁不开眼，像是有人钳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好热……”
他觉得周围的温度至少有五十度，连空气都变得像蒸汽一样，自己变成了烤架上的食物，他听到有人在旁边哭。
“沐沐……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啊……”
那是一个极尽沧桑的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音若浮絮。
希德！
许沐晃眼间看到了火焰外的希德，他被捆成了人棍，正在被抬入焚化炉。
“孩子……别来救我……别来啊！”
不！
希德！
老师！
“不……”许沐想要立刻冲过去杀了那些人，但他动不了，他甚至连路都走不了！
“不……希德……”他摇着头，身体不断出着大量的汗，衣服像是被汗打湿了，许沐又觉得有凉意。
“许先生？”
谁在喊他？
是个女人。
“不……”
“不！”
“许先生？许先生！”
“他意识不清，持续高烧，让季敛把悬浮车开过来。”
“许先生？许先生？”
许沐闻到了一阵奶香，那是一种从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累坏了，连睁眼都费力。
“等等！他醒了。”
许沐缓缓打开眼帘，看到了熟悉的面孔，他差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许先生？感觉怎么样？”游菲医生拿热毛巾给许沐擦着汗，“你又发烧了，昨天才退烧，今天又复发，这种情况可不太妙啊。”
“我……”许沐嘴唇发干，说话间，他看了眼敞亮的房间，意识到已经天亮了，“感觉还好……”
说完，他就要撑着床坐起来，结果双手脱力，差点猛栽回去，幸好被游菲及时扶住，才稳住身体。
他居然已经变得这么羸弱。
许沐不敢相信地攥了攥拳，他发觉自己现在可能连一只蚊子都捏不死。
alpha和omega的激素已经开始在体内对冲，他没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你看起来可并不像你说的‘还好’，昨晚季敛又来找你了吧，那个兔崽子。”游菲拿了块干毛巾，“我把它塞到你的背后，不然你出汗，衣服都湿了，容易着凉。”
许沐点点头，脑袋往下垂了一点，方便游菲把毛巾塞到他的背后。
“刚才做噩梦了吧？叫了你很久，你一直醒不过来。”游菲跟他自然地聊天，“你需要好好休息，既然人在这里，很多事情就可以不必想，我听说你一直没好好睡过觉，这可不利于你的身体恢复啊。”
“嗯，以后注意。”许沐没多解释。
游菲给他塞好了毛巾，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他看到在游菲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学生气的女生，手里还拿着本子，跟要采访似的。
游菲注意到他的视线，直接跟他解释，“她是我的一个后辈，也是非常优秀的医生，今天跟我来，是有点事想问你。”
“但……我看你身体不太舒服，我就没打算问。”
“问吧，”许沐说，“我没关系。”
闻言，游菲略微愣了一下，没料想到许沐是个脾气这么好的人，虽说传言他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可现在在她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显然跟心狠手辣是沾不上边的。
游菲看他看久了，甚至觉得许沐的眼神有点乖。
也不知道平时季敛怎么搞的，能把这么乖的人气晕几次，真服了！
游菲说：“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许先生，你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征是什么吗？”
许沐呼吸一滞，却仍面不改色地回答：“知道，是alpha。”
“嗯……”游菲点点头，“有没有常做体检？”
许沐答：“有。”
游菲疑惑：“都是显示的alpha吗？”
许沐：“是的。”
或许是怕对方感到被冒犯，游菲又很快补充说：“是这样，我们对你做了血液检测，上面显示您的第二性征有两种，还是十分不稳定的alpha和omega两种性征，你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吗？”
许沐摇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是不是检测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游菲也纳闷了，回头看了眼罗茉莉，罗茉莉点头，由她问许沐。
“许先生您好，您的血液检测是我做的，我前后换了多个机器，复检数十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您的性别有三种，这还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例三性案例。”
“可能错了吧，”许沐微笑着看向罗茉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许沐虽然是笑着跟罗茉莉说话的，但那笑容里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和强硬，让罗茉莉只能徒然张着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没关系，”游菲拍了拍手，“有可能确实是我们搞错了，还突然跑来问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冒犯，希望许先生不要介意。”
许沐轻声答：“不会。”
游菲也没再说什么，为许沐检查了一下伤口后，就跟许沐道别了。
她们二人走后，许沐像是被抽走了精气似的歪倒在床。
颈后的腺体比睡前更加烫了。
许沐很清楚，她们既然可以检测出他血液中性征的异常，那就不会只来这么一次。
遑论没准他都扛不到她们再来。
怎么办？
许沐看着自己那双废掉的腿，几乎是以厌恶到极点的眼神瞪着它们，然后骤然抬手，朝着大腿锤了下去。
然而他的手没什么力气，腿也没有知觉。
许沐倒在床上，湿汗淋淋，呼吸炙热。
他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拉芙，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
“拉芙。”
【拉芙拉芙！早上好！早上好啊！】
【今天也要喜欢拉芙哦！】
“拉芙。”
【在！】
“把你主人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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