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一直都是第一名
阿嚏——！
谭常站在冯华风的病房里靠墙的位置。
湛纯坐在病床边，一脸疲惫地杵着腮假寐。
这段时间冯华风的身体情况越发的不好了，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昏之中睡，醒来的时间也很随机。
湛纯不想错过这得来不易陪伴冯华风的时间。
所以便二十四小时不离身地在病房里陪着冯华风。
累了就在床边的沙发上合衣躺一下。
日常饮食都是谭常给他送到手边。
而对于湛纯而言，其实就算是冯华风醒了，他和老爷子之间更多的还是相视无语。
冯华风这一生有过太多遗憾。
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外孙。
女儿也疯了……
缺席了自己唯一儿子的童年，也对不起湛纯的母亲。
冯华风睁开了虚弱而混沌的眸子，手指轻动的动作，很快就把睡得很浅的湛纯给惊心了。
“湛纯……”冯华风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一只手在空中颤巍巍地抬了一下。
“我在，”惊醒的湛纯很快地握住了老者的手，“您说。”
“呵……”冯华风轻笑了一声，然后眼神看向了站在墙边的谭常，“你……”
他说话还有些困难。
虽然话语未尽，但谭常却已经懂得了老人的意思。
他对着冯华风和湛纯鞠了一躬，淡淡道：“老爷，少爷，我去门外，有需要可以直接叫我。”
临走前，他拍了拍湛纯的肩膀。
算是给他打了气。
其实两天前冯华风的主治医生来过，也已经跟湛纯说过冯华风的病情。
“冯老先生大概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主治医生也在努力试图用更温和的言语内容去传达。
但是如此的内容，无论是用什么样的语言，都不能掩盖其中的……
伤感。
“湛纯啊……”冯华风看着天花板，一双混沌的眼渐渐地又恢复了一丝清明，“我现在感觉好些了……你扶我起来……走走……”
湛纯眼神中闪过一丝隐藏的伤感。
今天早上，医生已经来帮老爷子拆了针，下了药水。
已经没有必要再吊着了。
所以，更多考虑的是怎样让他舒服一点。
湛纯抱着冯华风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又帮他穿上了鞋，扶着他踩了踩地。
冯华风站起来之后，眼睛在这个病房里打量了一圈。
“我在这里……住了好久了……？”
湛纯低着头想了想。
“应该是……有三个月了……”
这是他从谭常那边问到的情况。
这段时间他都不在冯华风的身边。
冯华风听着他难得不确定的口气轻笑了一声。
已经消瘦到只剩骨架一般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重重地拍在了湛纯的背上，把他那一直曲着的腰给拍直了。
“年轻人，就该意气风发，”他铿锵有力的说道，“别老愁眉苦脸的，出去给冯家丢脸……”
“老爷子……”湛纯皱着眉头，轻颤着喊道。
冯华风摇了摇头：“你也差不多，该叫我一声爸了……”
湛纯的嘴唇轻颤了一瞬……
他看着冯华风消瘦的脸庞。
“爸……”他轻声地回道。
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从他出生至今，这个字，似乎就与他无缘，他从来都没有机会说，习惯了之后，就更难说出口。
现在他说起来，又添加了一份宛若惋惜的无奈……
冯华风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冯华风的儿子……”他摸了摸湛纯的头发。
湛纯扶着冯华风在病房里闲散地走着……
陪他看看这个他住了三个多月的房间。
“好在等到了你，我也不亏了。”冯华风叹息着。
湛纯低着头沉默着。
不知道该回什么。
冯华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着可能是他人生最后的几步路。
“小玥……”冯华风突然说道。
小玥。
这是湛纯母亲的的名字。
湛纯的母亲叫湛玥。
湛纯顿住了步伐。
说实在的，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冯华风根本不会记得他母亲的名字了……
他母亲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和冯华风有关的任何事情。
直到她病逝的时候。
都没有提到过冯华风。
而冯华风也一直没有找过他们母子两。
所以，湛纯也从不在冯华风的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
害怕徒增伤感。
冯华风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小玥……是个好女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像月亮一样……年轻，漂亮，让人心生向往。”
冯华风转头看向湛纯……
粗糙的手，轻轻地抚摸上了湛纯的脸庞。
“你长得……很像她……”
湛纯沉默了下来。
他和母亲……
其实长得并不像。
也许是冯华风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
也许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让冯华风从湛纯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曾经为他生育过孩子，然后又高傲的从他生命中离开的年轻女人。
冯华风走累了。
让湛纯搀着他坐回了床上。
“不用改名字，我喜欢你母亲给你取的这个纯字。”他说。
握着湛纯的手渐渐放松。
湛纯感受着他的体温在慢慢地流失……
他的手变得有些凉了。
他让冯华风靠在他的肩上。
为他披上了毯子，将这具已经佝偻到有些小的老人的身体圈在了怀里。
“好。”他说，然后握着冯华风的手用力到有些发白。
弥留之际。
他对他的最后交代。
“华风就拜托你了……”
冯华风淡淡地说着，声音渐小……
“好。”湛纯看着前方，坚定地答道。
冯华风的嘴角挑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真奇怪啊。
按理来说，他本应该有更多的话想要跟他说。
或许关于他的童年。
或许……
关于他的母亲。
或许……
关于那些，他想知道，却又始终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冥冥之中。
他却觉得那些画面在他眼前浮现的虚幻而又清晰。
少年的男孩意气风发，总是因为没有爸爸的事情和人打架。
三十多岁的清冷女性站在教室门口和老师据理力争，却从没有怪过自己儿子一句。
少年叛逆，却也比谁都努力。
从小学到高中到大学……
一直都是第一名……
儿子，你很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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