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啪嗒"一声响。
散祁手里拿着的烟灰缸掉到地上，他低头看着，没说话也没弯腰去捡。
过了会儿，转身回到厨房，顺手把拉门拉上，留姜绥一个人在阳台吹着风。
他倒也无所谓地耸耸肩，自嘲般地迎着风笑了笑。
二十七层的风，比楼底大很多。
吹得透心凉，整个人也跟着清醒许多。
邻居们过来帮忙端菜，姜绥才从阳台里出来。
他倒是大方的很，事情交代给散祁："你别忘了给孩子们做份水果捞。"
散祁不想搭理他，但也考虑到小孩子们确实更喜欢吃酸酸甜甜的。
顺手切了橙子、苹果、香蕉，兑上牛奶一起。
等菜全上桌。
大家围着饭桌坐下后，姜绥像是东道主般端起茶杯笑意融融："今天我以茶代酒，感谢大家给我这个面子，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举杯。
唯独散祁一动不动，拿筷子扒拉离自己最近的那倒香辣猪心
倒不是怪姜绥主人招待客人的态度，他对这个无所谓，而且他也确实不怎么会社交。
主要是，姜绥那句‘因果循环’实在让他介怀。
等客人都走了，吴涛帮着收拾碗筷，散祁把他一个人扔在厨房刷碗，自己则走去姜绥房间。
他把房门关严。
姜绥站在落地窗前，缓缓开口："小雪走得那年，刚刚二十四岁。"
"司然今年二十四岁。"散祁冷声道。
姜绥吐了口气："真巧。"
"不巧。"散祁说："姜绥，你刚刚说因果循环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姜绥才转过头来，看着散祁一字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什么意思？！"散祁有点儿急了。
姜绥忙解释："你似乎理解错了，佛家讲究因果循环，我没有说司然的死是果。她没种过恶因，又何来恶果。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不好意思。"散祁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呼吸的声音很轻。
今天的散祁，沉重的就像是海底礁石，动弹不得。
从别人口中听到司然的事，就像是钝刀子磨肉，一寸寸扎入心脏，刀子化在心口窝里，难受得喘不过气。
"我当年，"姜绥再次开口，他声音很轻也很慢："一度认为沈雪是被人害死，她怎么会自己从那么高的楼层跳下去呢。"
在散祁的记忆里，沈雪恬静又可爱，就像百合花，洁白无瑕。
这样干净的女孩子，怎么会跳楼呢。
"后来啊。"姜绥继续说，他的声音里已经染上层层冰霜，化不开："我看到她的日记，成为植物人那些年，她有意识，但不能动弹，这意识，最后把她逼上绝路。"
"怎么了？"散祁出口的声音带着沙哑。
姜绥摇头："我不想说，她也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散祁点点头，大致能猜到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司然呢？
她为什么。
司然留下那些像密码一样的文字，根本无从解答，更多的就像是她在慌乱之中随便写下来。
"今晚去李大爷家看看。"散祁说。
姜绥点点头，并说："我刚刚问安姨，她晚上会去吊唁，我们可以跟着她一起过去。"
"安姨是？"散祁问。
"吃饭坐你对面的阿姨。"姜绥答。
一问一答间，房门被推开。
吴涛一脸无奈："你们真行啊，就让我自己刷碗。"
"我煮饭了。"散祁忙举手。
姜绥舔了下嘴唇，想了会儿才说："我吃了。"
吴涛："……"竖起了大拇指。
他可真行啊，不愧是姜绥。
夜里八点左右。
安姨在楼梯口喊："小姜，收拾好了么？"
姜绥边穿鞋边回应着："安姨，我好了。"
散祁和吴涛安静的就像两位保镖，跟在他们身后。
李大爷的灵堂设在小区湖边没什么人的亭子旁。
远远看过去，灵堂开着灯，被幽暗湖面包围着。
湖面飘着雾气，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就像魂魄悠悠飘散。
"小区真人性化啊，灵堂都可以设在湖边。"姜绥感叹着。
吴涛跟着附和："李大爷家属闹得太厉害，他们也怕了。"
姜绥摇摇头，没说话。
他突然意识到，散祁现在每天就像是个小哑巴，他不说话，散哑巴也不会主动说话，压抑的让人想把他扔湖里冰一冰，看能不能让他醒过来。
他故意走得快一些，凑到吴涛旁边，把声音压得很低："散祁最近不对劲。"
吴涛连忙附和："你才发现啊，我早发现了，他不会病了吧？"
姜绥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样，把他扔湖里试试。"
吴涛猛地抬头看他，一脸‘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姜绥看懂了，耐心地给他解释："散祁现在属于魂不附体，你把他扔湖里，万一冻醒了呢？"
"万一他沉底儿了呢？"吴涛从其他刁钻的角度开始看问题。
"你俩认识不久吧？"姜绥看着吴涛点头才继续说："他是校游泳队队长，常年游泳比赛第一名，怎么可能沉底。"
姜绥神情笃定，吴涛立刻没了那些反驳的念头，直接点头。
两人一左一右，就那么在散祁身侧徘徊。
他们跟着安姨进入灵堂后，吴涛眼尖地看到桌上放着的药瓶，趁着周围人在忙，直接掉包。
随后姜绥和安姨打声招呼，三人从灵堂出来。
散过分沉默祁终于张了张嘴。
吴涛期待着，跟着他的嘴巴弧度扬着眉毛。
但可惜，散祁最终闭上了嘴巴。
"走吧，去湖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姜绥提议。
吴涛立刻会意。
沿着湖边借着月色，看着湖中央波光粼粼。
散祁脸色更沉，像是被乌云遮住了光，不见一丝血色。
姜绥给吴涛递了个眼神，两人立刻，一人抬起散祁一条腿，"噗通"散祁被扔了进去。
站在岸边吴涛挠了挠头："不太对，他刚刚怎么没反抗。"
"他心都死了，还怎么反抗啊。"姜绥说。
"那他不能直接沉下去吧？"吴涛又问了遍。
姜绥摇头："放心吧，十分钟内他死不了，十分钟后不上来，我下去救他。"
岸边两人的对话，散祁根本没听到，他闭着气朝着湖中央游去，刚刚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儿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等游到胡中央，散祁才探出头，喘了口气。
湖面除了水波荡漾着被月光映照出来的波光粼粼，上面还浮着层会发光的粉末。
散祁拿袖子在那粉末上蹭了蹭，结果根本沾不住粉末，他身上没带别的，最后没办法，只好转头往回游。
游到一半遇到姜绥，他无语："你怎么来了。"
"吴涛怕你淹死。"姜绥解释着。
两人往回游，还没到岸边，就看到吴涛站在那里急得直跺脚，等看到他们两个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快上来吧，湖水太凉。"吴涛说。
姜绥还有闲心冲他摆摆手："没事，体质好得很。"
就是这位体质好的很的男士，在第二天卧病在床。
散祁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我们今天去市局化验药片成分，你确定不去？"
姜绥脑袋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他说："真不去。"
"用不用叫朋友来照顾你？"吴涛端着姜茶从散祁身后探出头来。
"没朋友，"姜绥声音更闷："除了你俩，我没朋友。"
吴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起来，把姜茶喝了。"
被子里的人没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吴涛推推他："快点儿，我们着急过去。"
姜绥这才艰难地探出头，稍稍坐起来些，接过吴涛的姜茶，猛地灌下一大口，很快，把茶碗一推不肯再喝。
"很给面子了，"散祁始终站在门口，没进来："他平时，连姜味儿都不愿意多闻。"
吴涛本想继续劝，但看到姜绥人已经重新缩回到被子里，没办法，只能端着碗离开。
等他们二人离开，被子里的人才探出头来，面色沉静，丝毫没有病人的样子。
姜绥走下床，将被子拖到地上，又将床板掀开，那里面是几张已经褪了色的照片，他探身弯腰，把照片捡起来。
老旧照片上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笑得比太阳还要阳光，站在他左边的是沈雪，他的女孩儿。
他右边是散祁，再然后，是司然。
他把照片放到床头柜，转身走去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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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门口堵着很多举牌的人。
吴涛走上去询问情况，队伍里的人没空搭理他。没办法，散祁只好拉住一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小姑娘："你们是在做什么？"
"为姐姐们讨回公道。"小姑娘回答的很快，为没有继续和他说下去的打算。
但散祁还是又多问了句："是前阵子连环杀人案的事吗？"
小姑娘点点头："已经快一个月了，市局破案速度太慢，真的有把人命当回事吗。"
散祁没法说什么，他没参与过警局破案，旁边的吴涛摇摇头，解释着："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但我们需要证据，证据，而不是随便抓个人就算把案子破了，你们放心，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桩案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
"哪怕是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我们也会把真相查出来，给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一个交代。请大家放心。"
说完，吴涛对着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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