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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没想到最后孟先生把许清元的作业当作范文示范,还夸奖她结构正确、卷面干净、文章紧扣主题。不过也因此,今日孟先生给许清元布置的功课是一道八股文的题目,而许菘之则需要按照她的范文修改自己的文章。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写八股文,但是许清元也必须得承认,八股文不是那么好写的。

        八股文分为八个结构:破题,点明文章主旨;承题,接上一部分进行阐述;起讲,对观点扩写议论;入手,引出正文;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四部分,每一结构中都需要用两股排比对偶的句子,这四部分是八股文的核心,也是八股文名字的由来。

        许清元不敢草率,在草稿上写完一遍,再进行删改,最后誊写完毕已经到了亥初一刻。脱雪坐在凳子上,一手撑腮,眼睛却已经闭上了,但听到许清元的动静,她还是揉着眼睛道:“小姐是要睡了吗?”

        整理好作业,许清元又拿出一张纸来准备作诗,她看到脱雪的样子,笑道:“你快去睡吧,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在这熬呢,我写完这点东西就去睡了。”

        脱雪困得都有点糊涂了,但还强打精神,道:“没事,我不困,我等小姐睡了再睡。”

        许清元看她困的连平日最注意的称呼都说错了,直接起身把她推到里间的床上,道:“那你给我暖和暖和被窝吧。”

        或许是找到了借口,脱雪这回倒是心安理得起来,满嘴答应:“好,好,我给小姐暖被窝……”

        等许清元作完手头这首诗,脱雪已经睡着了。她将写诗的纸归在一个专门的抽屉里,里面都是她平时自己给自己出的命题诗。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为了几场科举考试,考生们学上几十年的都有,但只要是考试,总有规律和针对性手段。不说别的,就说这诗赋,童试中一般限五言六韵,题目也多是春、夏、秋、冬、节日、农事等,她一个题目每天写一篇,写上三十天,而后从中选出自己写的最好的五篇熟读背诵,坚持下来,也有了不小的积累,万一到时候童试真考到了,有所准备当然比临场发挥来得更好,另外猜中题目也会极大地放松考试紧张的心情。

        洗完手擦干净,许清元爬到床里侧,一觉天亮。

        寒来暑往,许长海的任期已经快要结束,不日应该就会收到调动的消息。整个家里流动着低沉的气氛,在昌乐县住了六年,虽然有从槐荫县调动过一次的经历,但每个要走的人都面有不舍。

        月英和梅香亲自动手开始给许长海收拾东西,两人说起一些昌乐县的小吃、特产都特别遗憾。

        “咱们一家人都爱吃牛记的葱油饼,咸香酥脆,不拘泡碗什么热汤吃都很开胃,以后是吃不着了。”月英叹气。

        梅香将手上过季的衣服铺在箱子底,也道:“我听说那是他们家几代传下来的做法,别家都买不着。”

        许菘之在自己屋里看着房奶娘大扫除,对于即将离开这里,去往未知的地方,也感到闷闷不乐,他抓起床头的两只布老虎,装作斗兽一样玩了一会,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

        作为一个拥有成熟灵魂的人,许清元屋里更是淘换了许多东西,什么木雕、颜料、各种类型的纸、各种大小的毛笔、各式花笺,大也不大,就是零零碎碎的,偏偏她还一样也舍不得扔。

        脱雪收拾了半天,拿着一样东西,第不知多少次问:“小姐,这个还要吗?”

        而每次许清元也都会给出同样的答案:“带上吧。”

        她百无聊赖地数着发尾的分叉,想到今天孟先生也回家收拾东西去了,她没课可上,东西又都待收拾,干脆也起来帮着收拾起来。

        两人收拾着收拾着就成了睹物回忆大会,脱雪正拿着她小时候画的一副鸭子笑得喘不过气来,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妈扒着门框,气喘吁吁地道:“大小姐,前面摆饭了,老爷叫您过去呢。”

        许清元看看天色还没黑透,距离往常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今日是怎么了?

        但她还是紧接着跟着宋妈往花厅走去。宋妈的言行举止有点奇怪,特别的谨慎小心,对她陪的笑脸也比往常多。

        直到了花厅,许清元发现一家人几乎都已经到了,连月英和梅香也站在一边。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打量一番许长海的脸色,他脸上带着笑,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许清元猜测:难道是调到好地方去了?江南水乡?还是京畿一带?

        看她的样子,月英笑道:“大小姐还不知道吧,老爷升官了,现在是正六品通判。”

        月英的脸上,不对,应该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有几个下人更是识趣地跪地祝贺,还不等许长海发话,月英就拿了几块银锞子打赏了他们。

        许清元张张嘴,问题到嘴边又打了一个转,起身行礼:“恭喜父亲高升。”

        许长海笑容满面地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好了,家里的人都收敛些,在外边别太张扬。”

        月英笑着擦泪道:“老爷说的是,这些年终究没白辛苦……”

        虽然许长海想低调,但是客观事实不允许他低调,这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几乎一天内就传遍了县衙,许长海的下官们连日宴请送礼,说是要给他践行,许长海能推的就都推了,实在推不了的才会去应酬一下。

        一时间全家上下的气氛突然又变了,从伤感变成了喜气洋洋的,收拾东西也不墨迹了,甚至好像都怕晚一步会出现什么变故一样,任命下来的第三日,全家就又踏上了行程。

        通判,是知府的副职,辅助知府负责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事,同时也要监察一府的官吏,但位在同为知府副职的同知之下。正六品的官听起来似乎不算很大,不过相比正七品的县令,一是品阶升了,二是从一个府的地方到了中心,性质自然是大大的不同,许长海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他?单纯因为政绩出色?

        昌乐县距离汀州府知府衙门所在地辛鹿县有段距离,不过到底在一个府,一行人走了大约两天也就到了。

        这次许长海不像做县令那样擎等着下官来拜见就行,他们刚把东西放下,许长海立马就去见宁知府了。

        众人看着比以前的住所宽敞的多的通判府,大都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而后就一脸开心地大扫除去了。

        许清元边收拾东西边继续思考许长海升官的背后原因。

        通判虽然比知府品阶低,但却有监察权,满汀州的官吏谁不得上赶着巴结,就是知府也要考虑到其职权给些颜面。

        许长海这个官能升上来,没有宁知府从中出力基本是不可能的,那宁知府这样做的理由又是什么?

        许清元分析了半天,得出两种可能性:一,宁知府就是再世宁青天,纵观汀州府各个县官的政绩,许长海说得上是数一数二,所以宁知府公正无私地在政绩考察中狠狠夸了许长海一顿,皇帝陛下明察秋毫,两位伯乐让许长海这样的人才上位,净化吏治;二,许长海与宁知府达成了某种合作,两人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宁知府凭借在京中的关系,拉了许长海一把,且自己人负责监察职能,宁知府也方便省心。

        这两种可能性,许清元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两人都是混了这么多年官场的老油条,怎么会无利起早。

        换句话说,那感情现在他们一家归属宁知府的势力了?

        许清元被月英叫到天井里跪各路神仙的时候,心里暗道:我还是求求宁知府和她背后的中书令老爹不要倒台来的更实际。

        除此以外,这些猜测也让她对考功名更渴望了。许长海独自选择了政治倒向,或许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成败荣辱,但无人可以置喙。因为什么?因为他有功名地位,因为他是一家之主。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清元长成了十四岁的一个大姑娘,别的都不算什么,最让她满意的是她的身高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全家人都说过她长得出奇的高,虽然有人的语气是羡慕,有人的语气是幸灾乐祸。

        某天下课,许长海照常考校两个孩子的功课,不同往常的是,今天他明显更关注许清元。

        而在许清元一字不漏地答出他所有的提问后,许长海问了一个问题。

        “你想考科举?”

        许清元闻言立马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想。”

        许长海斟酌良久,方才开口:“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一次考不上,为父还能替你遮掩住,那时候你就回来准备嫁人吧。”

        “真的?父亲允许我去考了?”许清元一脸惊喜,犹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

        许长海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为父户籍依旧在老家淮阳,你也必须去淮阳考,此行只会给你三十两银子的花费,如果你能孤身一人去淮阳考中秀才,为父就允了你走这条路。”

        许菘之在一边忍不住弱弱地出声道:“她一个女的怎么能……”考科举呢。

        许清元才不管他,她一口应承下来:“父亲放心吧,我保证,不考中秀才不回来!”

        说完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那父亲的名帖可以给女儿一张吗……”

        “哼,”许长海一吹胡子,瞪着她道:“想得美。”

        虽然没要到名帖,不过许清元还是高兴的不行,晚上跟王奶娘和脱雪说了这个消息,没想到她俩全然一副不赞成的模样。

        “王妈妈就算了,脱雪你可是一直很支持我的,怎么会这个态度呢?”许清元好奇地问。

        “小姐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出远门!会有拐子把你拐走的!我们以前村里就有小孩子被拐走过!”脱雪义正言辞。

        原来是担心这个。

        许清元笑道:“我会挑大路走的,你放心吧。”

        “不行不行不行,不知道老爷是怎么想的,奴婢一定要跟您一起去!”脱雪在这件事上倒是坚持的很。

        最后许清元还是连哄带吓,好不容易才把人说通了。

        如今刚过年关,从汀州到淮阳也得走个半个多月,县试二月开考,她必须马上动身。

        谢绝了脱雪一心要把她打扮成个男人的好意,许清元背着书篓,领着包袱,拜别父亲,辞别家人,在王奶娘和脱雪的含泪目送中,一人踏上了赶考路。

        不是她傻的不懂女扮男装,只是这样只会变得更奇怪,试问在现代那种开放的风气下,如果有男人穿女装是不是会引起更多注意?古代女扮男装亦然,古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她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女生男相的人,是男是女一眼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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