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入毒
持续扣门的响声惊醒了秦舒煜，他披衣而起，顺手给南瑾陌掖了掖被角，便前去开门。
“殿下，人要见娘娘，见了才肯说。”李润豪跪地，迟迟不敢抬头。
秦舒煜的面色越发难看，偏了偏头跟上李润豪。
在他走后不久，南瑾陌就感觉到冷，她伸手摸了摸身侧，被窝早已凉透，她撑起身，揉了揉还在迷蒙中的眼睛。
一只铜铃放在她的床沿旁。
“叮叮当当。”她抬手摇了起来。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见着大步流星的秦舒煜进了门，身后还跟着数个端着托盘侍从。
南瑾陌的眼底水光散去，看着面带寒气的秦舒煜朝自己走近，他心情看着不太好，“秦舒煜，你怎么了？”
秦舒煜从侍从手里的托盘上取下一套衣裙，“没事，我给你拿了一套你平素喜欢的裙装，等下该到紫宸川了。”
南瑾陌望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的手指刮了刮他眼底的乌青，“究竟是什么事，害你夜不能寐的？”
秦舒煜抓过她的手，嘬了下她的指尖，“这不由你操心，看着你穿那么素，换了衣服，再用膳可好？已经辰时了。”
南瑾陌撅着嘴，“好。”
秦舒煜对侍从挥了挥手，“都出去。”
她站在落地铜镜前，捧着这件上身珊瑚对襟百蝶如意袖袄，下身淡妃色络纱云纹月华裙的衣裙，“你倒是挺会选的。”
突然她背脊一凉，褪去睡袍，她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穿，有力的手从背后搂紧了她，给镜子渡上一层淡淡的白色水雾。
“虽然你沐浴更衣时已经检查过了一遍，可昨夜光线太暗，有些地方我没太瞧清楚，”秦舒煜贴在她的脖子上，用牙齿作着她脖子上的阮肉，痒得南瑾陌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我得再看看。”
她偏了偏头，“你自己不说了，我还得修养，你这逾越了，可得受罚啊。”
“一次一千，若我逾越，那便百倍奉上。回去我便给你。”
”秦舒煜！你这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啊？”南瑾陌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来。
镜面冰冷，影子重叠烛火明灭。
声音从她锁骨深处发出，“我能忍住，可我却忍不住想逗逗你。”
南瑾陌气愤地瞪了秦舒煜一眼，她上去就狠狠地咬住秦舒煜的唇，“你就是得寸进尺，要罚。”
秦舒煜用自己的衣袍把南瑾陌裹了进来，接上了南瑾陌的唇，声音在唇舌间含化，汇成了许多柔软的声音扩散到了整个房间里。
南瑾陌的衣襟被扣得紧密严实，直直扼住咽喉。
“张嘴。”秦舒煜的手已经抵到了她嘴边。
南瑾陌的腮帮子已经被塞得鼓鼓的，还不等她咽下满口食物，“殿下！人、人还是要见娘娘。”李润豪埋着头，硬闯进了房间，“再打下去，人怕是真的挨不过去。”李润豪收起了在身后的流血不止的手，”扑通“跪在地上。
“再紧急的事，没有得到通传就擅自闯入，按宫规罔顾尊卑长幼的该仗责五十，慌乱无法，按罔顾毫无纪律，有失主帅威严风度，导致军心离散不稳的军规，也该仗责一百，李润豪。”
秦舒煜手里的筷子再次递到了南瑾陌的嘴边，他眉眼明朗笑得清和，完全不想刚刚那边铁面无私的模样，“再吃点。”
南瑾陌看了看地上的李润豪，秦舒煜随着她的目光往李润豪的背脊扫了一眼，“去领罚。”
“怪下臣唐突，下臣这便去领罚。”李润豪站了身，血滴滴滴在白绒垫上，他的余光看到正撑着下巴对自己含笑点头的南瑾陌。
南瑾陌咬着筷头，眼里满是爱意的盯着秦舒煜。
秦舒煜轻轻敲了敲她额头，“不行。你别想。”
“你还在找什么？”南瑾陌吞下满满一口，她撑着下巴，歪头盯着秦舒煜的表情，成为药人的傀儡，“药、药师吗？”
秦舒煜压下头，暗暗笑出了声，“有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能看破人心。”
南瑾陌摇了摇头，“你少打趣我了，若我能看破人心，还会落入这境地，不过是看你的表情还有结合他人间的话语，猜的。”
“南南，我有一事颇为好奇，那些紫蔷薇你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吗？”
“那气味倒是酸涩辛辣，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花并不是普通的紫蔷薇，而是专门培育出来蛊惑人心，麻痹神志的花，达到一定的程度是可以任凭人使唤，如同行尸走肉。”
南瑾陌咂咂嘴，“蛊惑人心，麻痹神志？秦舒煜，你可还记得那花楼的气味？大概是我之前在花楼大量吸食过，到了这后，那药花反而没了作用。”
秦舒煜恍然大悟，“若这药花出自瀚屿药师之手，这配方又同宛歌所制作的药方相差无几的话，那么便可以顺藤摸瓜，也好防止这药师继续为非作歹，否则灭掉一个骞阳盟还会出现无数个。”
“所以既然人要见我，那我便去赴约好了。”站起身的南瑾陌带着没有温度的笑，两颗小虎牙咬在下唇上，她伸手刮了刮秦舒煜的下颚线，“我能杀了他吧。”
“无用之人自然有别的归宿，你放心，有我在。”秦舒煜的笑贴在了南瑾陌的手尖里，“你可以随心所欲。”
南瑾陌的手指顺着他嘴角的笑痕划去，“你还真是奇奇怪怪，竟不觉得我心肠歹毒，反倒要帮我善后。”
“毕竟我可以只手遮天，”秦舒煜笑得肆意，他拿她的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尖，“谁叫我媳妇儿睚眦必报，绝不手软，那她背后可不得有个默默无闻给她收拾残局的夫君？”
南瑾陌靠在桌案旁，拽着秦舒煜的手摇个不停，“秦舒煜呐，宛歌呢。”
“你别这样对我撒娇，我……”秦舒煜难得的捂了捂渐渐染上红霞的脸，“我这就替你把她叫来。”
“哒哒哒哒。”连串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潇姐。”
站在门口的南瑾陌拉过宛歌，“之前你我在花楼的药方是陈四给的？还是你自己的？”
“是老师给的，潇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宛歌见着南瑾陌今日穿得格外妖娆，“潇姐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穿得可真好看。”
“是有一件大事。”
南瑾陌凑在宛歌耳边说了一番。
宛歌踟蹰片刻，拉着南瑾陌的手，把一粒拇指盖大小的乌黑药丸放入她掌心，“潇姐，藏在手心里倒是可以，就怕您和人冲突，这药丸本就小，藏的地方，您要不再想想？”
“要不含在嘴里，喂给他？”南瑾陌笑盈盈地，独自往囚室走去，秦舒煜的目光紧贴在她身上，而那颗属于他自己的心开始疯狂不安地跳动着，渐渐失去了控制。
“我明明比师兄还要早遇见她，可是最后为何是师兄呢？”
心慌意乱的秦舒煜几步往那个影子追赶，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正确的出口。
门上的锁已经打开了，她推了推那扇铁门。
“嘎吱。”是陈旧破败的喑哑声。
“咚、咚、咚。”她只听到了她自己的心跳声，跳动还在加速，快要跳到崩塌的边界了，她往里面又进了几步，里面很是黑暗，唯一的光线便是从门缝外透进来的。
她的手心已经浸出了汗，鞋底扣在台阶上，像是一声声无力回天的哀怨叹息声。
“南瑾陌。”
声音没有了往日那般嚣张轻狂，变得平稳清晰。
一身洁净素衣，长发散乱遮住整张面部，钉穿的脚底的铁链，胸口处贯穿琵琶骨的铁链都在晃动着，发出“铮铮”响声。
南瑾陌背着手，站在离他不远不近地地方，警惕着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人。
商穆骞抬头从散乱的发隙里观察着她。
她尝试着往他走近，“你把药师藏哪了？”
他嗤笑着，“药师自然回到了他该回的地方，秦舒煜就是想要知道这个？才不惜让你来见我？”
她不断朝他走近，“不，是我主动要来见你的，毕竟我们还有好几件事没有算清楚呢。”
他沉默着。
见他如此反应，她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她眼睛弯弯的像是割下头颅的镰刀，她大概猜对了。“你是不是后悔月圆之夜没有把我推下去呢？”
商穆骞挣扎着，带动根根铁链碰撞在一起整个囚室的静谧被统统搅碎，他的手脚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控制，他颓然地靠坐在墙壁上。
南瑾陌笑盈盈地，贴近了他。
她用食指重重的扣下他的嘴角，“我啊，讨厌到一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杀掉你呢。”
商穆骞扬起头，平静如水。
“能让你这样记挂我，可真是我的荣幸。
我想想，自己是何时对你如此记挂得呢？该是从新年祈福那日放了红莲灯之后，瞧见了你的我还一路跟随着那个男子，到了……”
商穆骞轻蔑地动了动嘴角，拉扯的幅度变大，“一个叫云莱镇的地方。”
南瑾陌沉凝，她掐住商穆骞那张阴柔的脸，他嘴角抽动起来，人越说越兴奋了起来，“我在云莱问你踪迹，他们嘴巴可严了，所以我一个没留。”
她狠狠掐入他嘴角。
瞬间暴戾，愤恨，狂怒爆发。
浪潮般的汹涌情绪褪去，她面无表情的，把掌心的那颗药丸摁进了他喉管里。
“既然你辛辛苦苦的找了我一番，这是你的回报，商穆骞。”
商穆骞一口咬住她的手背，血顺着牙落到南瑾陌的手腕关节处，“南瑾陌啊，恶毒的女人就该和疯狂的男人配在一起，你染指师兄可真没意思啊。”
被他咬住的手拿不开，她用另一只手给了他一击耳光。
商穆骞的嘴角溢出了血，松开了咬住她手的牙，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第一次是落胎药，后面啊都是……”
商穆骞那张妖冶的脸不断地往黑暗处下沉，溢出血的嘴角在上扬，“我会把这个只属于你我的秘密带进地狱的。”
南瑾陌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从他面颊擦过，留下一路血污绕过商穆骞的后脑，抓住他的头发，把他低垂的头提了起来，她俯身贴着他渐渐发凉的侧脸，轻言细语。
“我是故意要你知道的，若不是这样，我怎会知道你心上有我？所以，我替你选了个痛痛快快，干干净净的死法。”
商穆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勾起嘴角。
“嗤，骗子。你如此举动，让我以为你心上无他。我的师兄啊，他其实单纯得很，同你我是不一样的。今日见着你穿得明艳，我才明白啊……
你只愿在他手上做那朵最孤傲独绝的花。
我一生桀骜孤勇又轻狂，同秦舒煜都不分伯仲，可偏偏在你的凯歌里节节败退，溃不成军。深陷地狱的人，也有仰望太阳，贪慕光明的权利。
你不该剥夺我这个权利。”
商穆骞用泛着乌青的薄唇亲了亲南瑾陌的侧脸。
“用我的命，恭贺你新婚快乐吧，南瑾陌。”
商穆骞的头搭在南瑾陌的肩上，没了气息。
南瑾陌心底的波澜很快在片刻间平息。
“好，以后都不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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