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月色如霜，夜凉如水。

        阴冷的天牢里，一身血红嫁衣的少女温情脉脉地走近那一袭紫衣端坐于地上的人。

        那人身体坐得笔直，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却早已没有了半分神采。

        “书呆子。”少女一声轻唤，紫衣人慌忙转过头去，少女却不由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

        “你看我穿嫁衣的样子好看吗？”不顾他的挣扎，少女双手捧住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西陵玄色的嫁衣太过严肃，不若我们南越的红色嫁衣鲜艳。”

        少女闻言，眼中热泪夺眶而出。很快，她便收拾好心情轻笑道:“本公主既然肯嫁与你，自然要按着我们西陵的风俗来了。”

        紫衣人脸上一阵错愕，少女看他的样子一把掐住他脸上的肉，嗔道:“怎么，你还不愿意呀。”

        紫衣人顿时喜笑颜开，急忙扒下那做乱的手，“我怎会……噗！”

        一口污血喷出，将未说完的话堵在喉头，少女紧紧抱住怀中的紫衣人，红色的袖摆轻轻擦过那人的嘴角，留下一片润湿，让人一时分不清是血色还是泪色。

        “咳咳……”一阵闷咳声响起，紫衣人在少女怀中颤了颤，黑褐色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河流倾泻而出。

        “你这书呆子，呆头鹅，你不许死，听见了没有，我命令你不许死！我才不给你守寡呢。”赵明月慌乱地擦拭那人唇边的血液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净。

        紫衣人握住少女纤手，闷声说道:“月儿，为夫先走一步，盼吾妻百年之后归来相见，愈迟愈好，愈迟愈好……”

        少女一身血红嫁衣抱着早已没了生气的人跪立于崖上，想起那日月华神殿中韩昀息许下的誓言，当时的她只是将那真情剖白当做戏言，殊不知这般荒诞的誓言也会有成真的一天。

        “书呆子，我答应过你的，在我有生之年会一直陪着你，你武功那么差，嘴又那么欠，得罪了那么多人，若是下了黄泉路，该是要被欺负死吧。”

        将他被风吹散的碎发别到耳后，赵明月轻笑一声:“你不是常说君子正衣冠吗？如今头发都散了，你看我，还不如你呢，你不在都没人帮我梳头了”

        少女面带微笑，从怀里取出一把牛角梳，喃喃道:“你若是累了，那今日我便自己梳了，下次你可不许偷懒了。”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如墨般的长发随风飘荡，少女一边梳，一边说着喜词，言语之中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怀中人仍然无甚反应，少女凄然一笑，突然站起身来，抱着怀中人向前迈出一步。霎时间乌云闭月，罡风猎猎，崖下熔岩翻腾，来自地狱的业火咆哮着、嘶吼着，想要吞噬这具灵魂。

        不顾身后声嘶力竭的喊声，少女怀抱着紫衣人纵身一跃，残阳血红顷刻间便被业火吞噬，只余罡风呼啸，如哀如泣、似悲似痛。

        史书记载公元233年，西陵王赵赢率部亲征，攻破姜国都城，姜国国君携众臣于大殿外跪献王印，俯首称奴。自此西陵王荡平四海，吞并八荒，一统天下，改国号为青，取万古长青之意，结束了长达三百年的茫茫乱世。

        同年中秋，青帝长女永宁公主薨逝，享年一十八岁。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青帝一统天下，终结乱世，文臣史官纷纷上书作文，为其歌功颂德。

        而曾经的各国贵族，或臣服天威入宫为奴、或隐姓埋名苟活于世、或奋起反抗四散奔逃、或厉兵秣马暗自筹谋。

        大青统一的第十年，一个名为“血祭”的组织重出江湖，相传这是一个创立于南国的杀手组织，自十年前南国九皇子韩昀息身死之后便奇迹般地消失了。

        有人说韩昀息死后，血祭被南帝所灭，也有人说，血祭从未消失，只是一直隐在暗处，坐观万象。

        真相如何外人也说不清楚，对世人而言这些所谓的权谋手段、波云诡谲的真相，还不如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引人入胜。

        其中，最为众人所道的当属那位已然身故的南国皇子韩昀息与当朝永宁公主赵明月那人尽皆知的爱情故事了。

        韩昀息其人潇洒不羁，智慧卓绝，只可惜投错了胎，做了南国最不受宠的皇子，幼年便被送到姜国为质。

        没过两年就赶上南姜两国交战，被压到阵前，谁知他那个父王非但没有妥协，还加派五万大军，一举攻破姜国岐州、颖都两座城池，幸而姜国上将军姜平念他年幼上请王上饶他不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位可怜的质子后来被圣贤周夫子看重收为入室弟子，自此时来运转，写书作文、论辩上书一时间名声大噪，风头无两。

        姜平惜才，屡次邀其入仕都被拒绝，原因无他，忠君爱国也。后来南姜两国关系缓和，才得以回国，却不想家国不容，被迫出使西陵国，遇见了西陵国最为尊贵的永宁公主。

        而永宁公主赵明月，这位青帝的掌上明珠则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据传青帝曾特意请了剑仙聂云飞教她学文习武，因而这位公主可谓是文韬武略，奇门遁甲无所不通，更有言传青帝一直不肯立太子是属意这位公主，然中元大陆从未有过女子称帝的先例，因而拖着迟迟未立太子。

        是以，这位公主在西陵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滔天，无人能及。

        公主及笄之年，求亲的王宫贵胄更是遍及各国，世人都以为她定会从这些王宫贵胄中选一个家世地位极好的王子将军，却不想这位公主偏偏看中了那个南国质子。

        本以为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却不想韩昀息辜负皇恩，盗窃军机，被处以极刑，可怜公主痴心错付，愤而自戕。

        当然，关于二人的故事坊间还曾流传过另一个版本，只是这一版本的故事还未大范围流传开就没有后话了，世人也只知韩赵二人情比金坚，韩昀息死后公主殉情而死，但事实究竟如何，无人去探究，也无人敢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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