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过去篇（一）
“早上好——”
还没有睁开眼睛之前，就有人先一步和我打了招呼，仿佛对方比我自己更清楚“黑崎北醒了”这件事。这道声音带给我奇怪的熟悉感，于是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撞进了黑暗里。
……那是一副完全不透光的墨镜。感觉到我一时没有动作，戴着墨镜的白发少年像一只猫感到疑惑时作出的反应一样，轻微地晃了一下头。
“北（そむく），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是的。五条老师。”我一边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搭在腹部，一边环顾四周，确认了这里是学校的医务室。
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高挑的少年一手捏着脖颈，一手提着塑料袋走进来。
“老师？哈哈，悟那家伙，哪个学校敢收他啊。”
“说什么啊！杰。有给我买葡萄味的芬达吗？”
“给你。顺便一提，喝了也打不出外旋发球哦。”
“你管我啊！”白发少年向黑发少年假装生气一样摆了摆拳头，下一秒就毫不在意地大口喝起饮料来。
我有些怔愣，看着那个陌生的黑发少年态度熟稔地朝我递来一瓶乌龙茶。
“给，北。这是你的。”
“哦……谢谢。”我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杰，北醒来后就总是这样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是不是其实伤在脑子里，硝子忘记给她治好啦？”
“你这样说，不只是北会生气，我也会的哦。”
一个剪着齐肩短发的棕发少女慢慢地走到我身边，俯低身子，用手指搭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观察我的脸色。我从她似曾相识的浓重的黑眼圈和过分年轻的脸庞中意识到一个不敢置信的猜想。
“家入……老师（せんせい）？”
“叫我‘医生（せんせい）’倒是也没错啦。不过，你怎么一觉醒来这么生疏啊，做了噩梦吗？”
“啊、不……那个……”
“怎么连讲话都吞吞吐吐的啊？不就是被咒灵砍了一下，硝子已经全给你治好啦？”白发的少年咣地一下把空空的铁罐放在桌上，在黑发少年“吵死了，轻一点放啊”的抱怨中状似不耐烦地凑上前来，拉下墨镜看我。一双盛着天空的蓝色眼瞳露出来。
他不自然地掩饰着自己的担心，“你怎么了嘛。还感觉哪里难受吗？”
从那双无法复制的瑰丽眼瞳中我荒谬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大脑一片空白，而天神的眼睛还安静地注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我一个激灵，之前看过的电视剧场景突然跳出来，嘴巴也下意识地跟着动。
“我好像失忆了。”
“……”
“……”
“……哈？！！”
“内内、哦噶桑，小北（そむくちゃん）说她失忆了欸！”至少年轻了好几岁的五条老师好像一瞬间接通了我的脑内剧场一样，做作地模仿着“父亲”的角色，推着一旁叫“杰”的少年演着戏。
于是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在五条老师越发急切的眼神中低下头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时也捏起了兰花指，表情夸张地接他的话。
“阿拉、轰逗泥？！小北，我是妈妈哦，妈妈夏油杰哦。不认识妈妈了吗？！”
“呜呜，怎么办（泣）。不过没关系，脑袋坏掉了哦多桑也会爱你的！”白发的少年掩着脸垂下头去，肩膀颤抖，好像真的痛心疾首地哭泣着一样。不过他好像意识到什么，很快地抬起头来对着自称夏油杰的黑发少年怒目而视，脸上一点眼泪的痕迹都无法找到。
“不对吧，妈妈！你不能叫‘夏油杰’了，你要叫‘五条杰’！”
“你好烦啊。”
在他们的一唱一和中我有种被当作傻子的不快感。我别过头，不再去看那两个已经快进到互相揪起领子放狠话的少年，看向坐在床边打了个哈欠的少女。
“那个……家、硝子……同学。”我磕磕绊绊地称呼她，“我是真的失忆了。你可以和我说说目前的情况吗？”
“哈、真的失忆啦。”家入硝子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这个理由很扯啦。那要怎么办嘛，说我穿越了时空吗？！我努力地直视她的眼神，感觉到耳朵热热的。
“好吧。”她表现得像要配合我的演出一样，手自然地从口袋中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啊，你是病人，我不能在你旁边吸烟的吧？”她虽然这么问我，但手上的动作一点没慢，已经点燃了一根香烟，对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来。
是她帮我治疗的，她当然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家入硝子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反转术式拥有者，我能感觉到我此时的身体非常健康，甚至连最近十分沉闷的心口也变得很轻松。
“咳咳、”家入硝子清了清嗓子，“那么，从哪里说起好呢……”
“就从最开始的地方说起就好啦，比如说，北偷吃了悟大人放在冰箱里的布丁。”
“那是什么开始嘛。从入学我去接你开始讲，好不好？”夏油杰朝我说到，语气轻柔。此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非常澄澈的鸢尾色。
两个刚刚好像快打起来的少年此时又一副哥们好的模样勾搭在一起。我无言地点点头。
“事情是这样的——”少年声音轻缓地讲起往事。
2005年9月的某天。
夏油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难得的休假日，他却反而因为无所事事而感到些微寂寞。手机上的页面切来切去，找不到一个焦点。
真无聊啊，就没什么有点意思的资讯吗？他翻了个身，随手把手机落在床的一边，闭上眼睛。
在一片安静中，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听到的下一个声音是有节奏的敲门声，于是夏油杰揉了揉头发下床开门，一如既往面色沉穆的班主任站在门口，给了他一个意外的任务。
“去这个地址，接一个新生。”
“了解。”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收拾了物品出门。
彼时的他也是高专的新生，只比现在他要去接的这名新生多读了半个月，根本不像一年后的他有飞行型咒灵。他从拥挤的地铁上下来，不自觉松了口气，一边走着阶梯一边理了理着装。
新生啊……这个时候会来的新生，是什么样子的呢？
抱着一点点好奇心，这么想着的他到达了指定位置。原本应该站在那里的人却没有到。
什么啊。说实话有点不爽。夏油杰在灯柱下站定，掏出了手机。13：50，是刚好的时间。无奈之下，他只好继续宿舍里的动作，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十分钟。
好慢啊……是节假日车程拥堵吗？
二十分钟。
……也许，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比如，乘坐的公交车前有一辆豪车发生了车祸，车主跪坐在原地哇哇大哭，新同学从围观的人群中走出来，亲切地递给了这位先生一张纸巾。
三十分钟。
决定了——新同学再不来，我就给她的墓碑亲·切·地递上纸钱。
夏油杰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揣，活动了一下手的骨节，露出和善的微笑，额角青筋抽动。
“给，这个。”
从旁边突然伸来一瓶饮料。夏油杰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一个黑发蓝瞳、穿着华丽的洛丽塔服装的少女静静地看着他。
她夸张的装扮就好像刚从秋叶原的漫展里出来，头饰、蕾丝、手套、丝袜、皮鞋样样齐全。皮肤白得像几年没晒过太阳，衬得宝石蓝的眼瞳闪亮亮的。五官秀丽、四肢纤细、伸出来的手看上去就是五谷不分的人。
“你就是老师说的夏油同学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个给你喝。”看夏油杰没有反应，她又往前递了递饮料。“我叫黑崎北。”
她的态度亲切又礼貌，根本不像一个会迟到三十分钟的人。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她的微笑中，夏油杰只好压下之前的火气，也笑着接过饮料瓶。
“喝吧。”她又说道。
正好也渴了，夏油杰没有戒心地打开了饮料盖。一阵冲天的气泡喷涌而出，淋了夏油杰一脸。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中招，真是笨蛋啊！”
夏油杰从粘腻的饮料水中勉强地睁开眼睛，刚刚还一脸文静的少女此刻抱着肚子笑得毫无形象，清脆的笑声从她嫣红的嘴唇间不断溢出。那嫣红不是花，是恶魔的血液。
——哈，“有意思的资讯”，现在制造一条如何？
他的嘴角跳动了两下，完全靠好修养压下了喉咙里的话。
你真该庆幸你父母给你生的是女性啊，黑崎同学。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啊，对了。我有带纸巾哦。”
笑够了一样，她从包里翻找出一包包装完好的纸巾，笑容亲切地递给他。“给，擦擦吧。真是狼狈。”
…………拜你所赐。犹豫了一下，夏油杰沉默地接过纸巾，确认了一下安全性后，像刚刚幻想的车主一样擦起脸来。
迟到、恶作剧、嘲讽、阴晴不定……
“说实话，我一开始挺讨厌你的。”夏油杰诚恳地对我说到。
什、？！！我、不对，“黑崎北”之前对你做了这种事吗！总觉得好抱歉！！
难道说我不是穿越时空……这里，难道是某个作者的同人文吗？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震撼得无话可说。
“欸欸，杰和北的初次见面原来是这样啊——那接下来到我了到我了！我也要吐槽！”五条悟像积极回答问题的小学生，高高地举起手，笑容天真浪漫。
“不、等等……这不是吐槽大会啊。”我伸起手挡在身前急忙摆了摆。
“事情是这样的——”五条悟旁若无人地开口讲到。他天真浪漫的笑容一下子变得阴鸷暗沉。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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