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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020诺亚的乌鸦


滴——嗒。

        是血滴落的声音吗?我有些迟钝地思考到。

        直到从天上掉下来的水珠淋湿了我的头发,那种冰凉的感觉才让我清醒了一些——不是血,是下雨了。我下意识地抬头,感觉到一滴雨水突然滴在我的眼球上,有点疼,然后我才愣愣地闭上了眼睛。

        下雨了啊。我默默地在心底又重复一遍,这时候连续作战几个小时的疲惫才一拥而上。

        我把打湿的头发往后捋去,途中感觉到手好像抓住了什么东西,摊开手心一看居然是某只咒灵身上的一段什么,恶心得我忍不住把它扔远后还快速地甩了几下手。没有人体依附的咒灵残骸很快变成粒子消散在空气中。

        有点冷。我感觉到手渐渐有些麻木。

        假如一般人也能看到我身上的咒灵残秽的话,也许马上就有一杯热乎乎的茶喝了?屠宰场工作人员的衣服估计都比我现在的干净。

        我苦笑了一下,不禁又抓了抓头发确定再没什么东西粘着了,强迫自己把视线从脏兮兮的衣服上挪开,定在对面绿灯里的小人图标上,脑袋放空。

        对面有栋写字楼,所以下班的职工们在马路的另一边熙熙攘攘地聚成一团,然后在绿灯亮起的瞬间一片地朝我扑来,竟然让我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人太多了,我看不见他们的脸,只余下重重叠叠的人影在我眼底映成了一片模糊的灰黑色。他们脚步匆匆,甚至来不及朝没打伞的我投来一个诧异的眼神。

        ……我也去买把伞吧。就顶着这副模样。

        反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加快脚步穿过人群,眼神四处乱瞟想赶紧找个便利店——等、等下!一道冷光突然从我的脊椎骨冲上头脑。

        那个人是……?

        我的眼神定在某张侧脸上移不开,不敢置信地狠狠眨了眨眼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重新确认。

        但是,他转过身去,看不见脸了。他要走了。

        不不,说不定是我太累、看错了。看错的可能性很大。应该是看错了。或者是某个角度长得像的人也说不定。

        因为、因为,我居然在路上,看到了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

        “爸爸!”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脚踝,我却无暇顾及。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就已经冲上前去了。

        “爸爸,等等我!”

        我像被丢下的小狗,闷着头跟着眼里唯一的人影向前跑。恍惚之间,我仿佛听到了爸爸又用轻柔又温暖的声音喊我的名字、看到了爸爸给我折纸飞机时骨节分明又宽大厚实的手、感觉到了爸爸把小小的我抱在胸前时那待在全世界任何地方都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等等我、等等我啊!不要走!

        我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那个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和十年前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咬着牙,努力在雨水和人群中辨清他的踪迹,然后毫不犹豫地追上去。脸上流下来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或者是咒灵被稀释的血,我已经分不清了。

        脚步声、人群的说话声、雨声、车鸣声等等等等都变成脑中无意义的巨大的轰鸣声,只剩下一个突出的谁的呐喊在不停地重复着:那个时候要是耍赖拦下他,或者突然发高烧生了大病就好了,他就不会去参加那个任务了!他就不会去参加那个任务了!爸爸一定会因为担心我留下的,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公园了!

        不要走!不要走啊!爸爸,相框里那张照片一点都不好看。

        周围的人群终于渐渐少了,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个人走上了一座公寓,进入了一个房间。

        门是半合的,我没有多想,颤抖着手旋开了门把手。

        ——一片金黄色的沙滩上,那个人平稳地站着,然后因为听到了声响,慢慢地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

        他露出熟悉的笑意,用熟悉的声音亲切地喊我:“小北(きちゃん)——”额头上有一圈仿佛神刻下的刺青一样的十字。

        “爸、爸爸……”

        刚刚心里想的那么多话,当真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也不想说了。我感觉到无比的宁静。

        双腿居然有些无力,我趔趄地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试探地喊他,“爸爸……你没有死。”鞋底好像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一看,是一个小巧洁白的贝壳。

        ……

        我这才意识到:公寓的房间门的后面,怎么会是一片海滩呢?

        几乎像是突然被人用子弹射穿了心脏般的惊愕与慌张,我立马拉开距离,做出了防御姿态,大声质问对方,好像这样就能掩盖我此时此刻乱七八糟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你是谁?!”

        “啊、小北……?”那个人像是没料到我的反应,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有些伤心的神色,“果然,有点不可思议,对吧?我还是应该死去吗?”

        爸爸伤心了。这个念头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话语就已经脱口而出。

        “不是的!”

        我急急地打断他,防御动作不自觉地松懈下来。“爸爸,你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妈妈、妈妈也会很高兴的!不是的,爸爸,你不要死!”我语无伦次地向他解释。

        有可能的,连人的情绪都可以变成咒灵这种东西,人的死而复生是有可能的,就像巫女的土傀儡、阴阳师的式神附体……有可能的!而且我和妈妈并没有看到爸爸的遗体。那个来传话的人,是咒术界的吗?我那时候太小了,可恶!他有可能是为了什么目的说谎了!有可能的。那些政治家,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有可能的!

        “小北……”他看着我慌忙的样子,像被安慰到一样笑起来。那惹人心乱的悲伤神情终于从他脸上褪去,我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看着他走近我,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轻轻地搭上了我的额头,然后向上顺着头发安抚地摸了摸。

        我微微眯起眼睛,顺从地蹭了蹭那只手掌。

        那只手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宽宽的、暖暖的。只要牵着他的手,就什么也不用怕了。掌侧和虎口处有刮痕一样的伤疤,是经常用线斩杀咒灵留下来的勋章——我擅长用咒力线祓除咒灵,就是爸爸教我的。

        “好乖好乖。小北看到‘死而复生’的爸爸,一点都不害怕吗?”

        顶上传来的声音被特意放低放轻了,透出温柔的怜惜。

        “……有一点。”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老实回答,“爸爸,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笨蛋,不是经常和你说‘眼见为实’吗?那群家伙果然向你们说我死了啊。那也难怪!”爸爸拉着我在并排的两张沙滩椅上坐下,朝远处大喊:“漏瑚,麻烦你拿两杯橙汁来!”

        漏瑚?

        我警惕地看过去,一个佝偻的老人打扮的身影慢慢靠近。然后,随着距离更近,我看见了它的独眼,以及它身上突然爆发的特级咒力——是咒灵!特级!

        我用力地拽起爸爸的手要他跑起来。

        怎么会,明明之前没感觉到除了我和爸爸以外的任何“核”的——

        “啊,不用担心。”相握的另一只手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制止了我的动作,“小北,是同伴哦。”

        同伴?

        和咒灵吗?

        但是、是爸爸说的……我犹豫地放下了手,挡在爸爸身前。虽然我知道以爸爸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但是我想要保护他。

        那个脑袋是富士山形状的独眼怪温顺地把色泽漂亮的橙汁放在了桌子上,看了我一眼后,没说什么离开了。

        ……就那么离开了?

        我迟疑地望着那个矮小的身影。

        爸爸拉了一下我的手要我坐下,也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橙汁,像是借此平复情绪,然后才用似有千言万语的怀念的眼神仔细地看了我一会儿,慢慢地开口,“小北,你长大了。”

        “嗯。”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我立即感觉到眼眶发烫,赶紧也喝了一口橙汁转移情绪焦点。

        “那一天,我是去出任务,你还记得吧?不——我以为我是去出任务、去杀死咒灵,事实却是有人要杀死我。”

        “为什么呢!爸爸没做什么坏事啊!”我急急地接上话,捏紧了拳头。

        “对吧?我也觉得我为咒术界付出挺多的吧?但是,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太努力了——”

        啊,对了。那些人,咒灵太多了不好、太少了不好、维持稳定也不好,是相当麻烦的一群人。但是,我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就只是因为、这个?就要把刀挥向同伴?”

        “你觉得那些咒术高层有把我们当作同伴吗?小北。我不想你知道这些的。你该做一个快快乐乐的孩子,过着普通女高中生的生活啊。为什么要做咒术师?”

        “我、我应该在这里啊!”大脑一片空白,我脱口而出我当时回答夜蛾校长的理由,“爸爸,我能看到它们,我根本不能做普通人的——而且、而且,爸爸,你也是个咒术师啊!老师也是个咒术师!”

        “‘老师’?”

        “是九十九由基老师。爸爸,你死……你失踪之后,妈妈太爱你了,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无法继续养育我……嗯,总之,老师当时和妈妈谈了什么,从那以后我就跟着老师了。”

        “那么,你有试过用你的术式,制造咒灵吗?”

        “……什么?”我有些怀疑我的耳朵。

        “是,‘制造咒灵’。咒灵并不全是坏的家伙,不如说,比起很多人类,它们更加纯粹,你不要在最开始、还未认清本质时就秉持着偏见。刚刚那个咒灵你看到了吧,它是为了大义而生的。”爸爸把视线投向远方,脸上露出惆怅的神色,“我当初能活下来,也是被咒灵救下的。”

        “你的术式是‘具现咒法’,就是用咒力具象化物质,但是又区别于我的‘构筑术式’,更像是塑造、模拟……普通人看不见、而且你能让具现化出来的物质再次消失。那么,咒力是情绪产物之一、咒灵也是,它们本质上并无区别,按此推论,你也可以用咒力模拟出咒灵的形态。”

        “……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是,我……”

        “小北,你感到害怕吗?”

        爸爸朝我露出笑容,和小时候我们一起搭建积木时一样。“爸爸不会允许那群家伙继续好好活着的,你可以帮帮爸爸吗?”

        “小北(きちゃん)——きた(北)——きた(来了)——你的这个名字,就象征着你应该做一段新历史的领导者。”

        “更何况——我会陪着你的。”

        “嗯。”我低着头,看向自己交握的双手,指尖用力得发白。

        ……

        “爸爸。”

        犹豫了很久,在要离开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他,“你额头上那一圈刻痕,是什么意思呢?”

        他似乎是始料未及,又像觉得这个提问细节得可爱,愣了一下后竟笑出声来,“小北。”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收敛了笑意,像教堂的神父回答教徒无知的疑问时显得那样哀怜而神秘,慢慢地回答我,

        “——是神的指示哦。”

        “……这样啊。”

        不知为何,在那样的庄重中,我竟感觉到强烈的非人感与陌生感。我慌乱地低下头躲过他灼灼的眼神,像船堂皇地避开暗礁,再慢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我们不一起回家吗?”

        “不,我还有要做的事。”

        “……哦。”

        “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我还活着’这个事情哦。就和以前的很多事情一样,当成我们父女之间的小秘密吧。”

        “……嗯。”

        ……

        我和自己说:任谁经历过那样的事变后,性情上多少有些变化,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我时常感到语言的浅薄与贫瘠,因它们始终无法抵消分毫我内心的不安感。

        我避过人群,躲在一条逼仄的小巷子里,沉默地抓着一只蝇头(四级小型咒灵),余光瞥见鞋子边竟沾了浅浅的一层沙滩上溢出的沙砾,这都市里唐突的景色闪烁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的光,让我感到突兀的滑稽与讽刺感。

        哈……你能想象吗?一个二级咒术师,居然会因一只如此弱小的咒灵而紧张得手颤不止?

        我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术式。

        那只可怜的咒灵像被无数根尖锐细长的针同时刺入心脏一样,剧烈地抽搐痉挛起来,口中那长长的哀鸣被我死死地遏制在喉咙中。然后、它颤抖着,身体分解成一颗颗黑色的微小颗粒,就如同被我祓除过的无数只咒灵那样。

        ……然后,一点点渗入我的皮肤中。被我吸收了。

        明明是我做的事,我却像不能理解一样,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发起了呆;明明是我熟悉的那只手,包括每寸掌纹、包括掌侧和虎口处使用咒力线留下来的痕迹……但是,感觉着身体里似有若无增加了些微的咒力量,现在的我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好害怕。

        ——我只觉得……恐惧。

        那种东西!那种……丑陋、肮脏、恶心、无数次被我杀死的东西……变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和我的血液一起,在我的四肢百骸中窜流。

        这样子的我……

        “怪物!”

        我惊地一下抬起头来,小巷外跑过一群嬉闹着的孩子。“喂,轮到你是‘怪物’啦!你刚刚不是和大家出不一样的嘛!”

        和大家不一样……怪物。

        “别跑!你要耍赖吗!乖乖被大英雄的我杀死啦!”

        “我才是英雄!不、我要做美少女战士!”

        “笨蛋,你做魔女还差不多啦!”

        “哈哈哈……”

        ——欢愉皆被过滤,只留下鲜红的两个字:

        杀。死。

        ……是的,虎杖悠仁已经身先士卒,向我证明了必然的结果。不需要再做无用的犹豫了。

        要隐瞒,必须要隐瞒。

        谁都不可以知道我的术式还有这种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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