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星河入梦08
第二天是星期天，但韦一航没有睡懒觉，还是早早就起来跟爸妈一起吃了早餐。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他更珍惜能跟父母在一起相处的时光，这也是他选择在本地读大学的主要原因。
“昨晚上跟同学出去吃的？”陶慧一边吃饭一边问道。
昨晚收到韦一航说不回家吃饭的微信时，陶慧还挺高兴的，他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孤僻了，但也没像其他大学男生那样经常呼朋唤友地一起玩，她印象里，儿子上大学后，走的比较近的好像就只有那几个同寝的室友。
“嗯~”
“都谁啊？吃什么好吃的了”
韦一航听到“好吃的”这几个字，心里苦笑，他没回答陶慧的问题，而是由衷地称赞道：
“妈，你做的菜就是最好吃的”
“呵，这咋还突然给我带上高帽了，我问东你答西的”
“没在外边吃，在同学家吃的”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陶慧这问题纯属“例行公事”，对于儿子能去女同学家吃饭这件事，现阶段她根本不抱期望。
“女同学”，韦一航说的特淡定，隐隐透着点“没想到吧”的小得意。
陶慧听到这仨字，先是一愣，立马扭头与韦江对视一眼，然后俩人笑眯眯地齐齐看向韦一航。
“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韦一航补充道。
“我们想什么了，我们什么也没想啊，你这有点此地无银了啊”，陶慧笑着回他。
“……”韦一航语塞，本来想捉弄一下他们，结果把自己扔坑里去了。
“就你自己，还是也有别的同学啊？”陶慧继续笑着追问。
“就我自己，但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回陶慧没吱声，只是笑眯眯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释为啥会一个人去女同学家吃饭”。
“其实我去的是我们一个教授家，路上遇到的，她就住隔壁街，看她拎着两大袋子菜，我就骑车送她回家的，等到了她家，发现她孙女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教授就留我在她家吃饭了，就这么回事”，韦一航现在面对父母，已经不再像高中那会儿什么事都藏着掖着的。
“朋友？还是个女生？”，陶慧重点关注到这几个讯息。
“就…也不是很熟的朋友，上次去旅行的时候遇到的，互相帮了几次忙，后来发现她也是我们学校的，算是我…学姐吧，但不是我们系的”，韦一航只说了大概情况，倒不是故意隐瞒什么，实在是他跟孟星帆之间的种种巧合和偶遇，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有故事”。
“学姐啊，那她大几啊”
“比我高一级”
“那不就跟你一样大么”
“她说她留级过，唉，不是，她多大这事有啥好讨论的，跟我有啥关系”
“谁也没说跟你有关系啊，我就随便问问，你急啥”，陶慧嘴上怼他，心里却在偷着乐。
“……”，韦一航再次无语，他现在自己都觉得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了。
“挺好，多认识点朋友挺好的，你都去人家家里吃过饭了，礼尚往来，有机会也招呼人家来吃个饭，你不说我做的菜最好吃么，那就让你朋友们也都尝尝”
“再说吧，我吃好了，先走了，我要去吴晓昧店里一趟，晚饭不回来吃了，到时就从他那直接回学校了哈”
韦一航到了吴晓昧的假发店时，他正在给一位客人剪头发，看到他进来，简单打了声招呼，让他先等会儿。韦一航到他这儿来，其实也没什么事，于是窝进墙角的沙发里，拿出手机打游戏。
吴晓昧前两年回了老家，韦一航和他爸妈都有点怅然若失，病友们也都以为从此再难跟他重聚了。吴晓昧其实也很舍不得大家，但家里年迈的父母也需要他照顾，他跟他爱人的事情，家里人知道后，起初都不理解，更难接受，但经过后来种种事情后，家里人也看出了他的真心和不易，而这两年的朝夕陪伴与照顾，更是让父母感动和心疼，老两口身体都还算硬朗，所以不想耽误儿子的感情和前途，就劝他还是出去闯闯，不要窝在老家。
既然决定继续出来闯，他决定还是回q市，刚好之前的小门面，转了几手后又在招租，于是他的假发店，又重新开张了。他能回来，最高兴的是韦一航，他没有那种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在他的社会关系里，吴晓昧算得上比较亲近的老朋友了，他能回来，韦一航觉得心里踏实很多，于是没事就会来他这里坐坐。
韦一航打完几局游戏，收起手机，吴晓昧也刚好帮客人理好发了，店里只剩下他们俩。
“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吴晓昧一边扫地一边问道。
“因为要早点儿走，吃完午饭我就回学校了”，韦一航瘫在沙发上，看着他扫地。
“早点儿回学校找同学玩去多好，别没事总在我这窝着啊，得多跟年轻人玩，你上次带来那俩室友，我看都挺好的啊”
“你不就年轻人嘛”，韦一航笑得狡黠。
“你少挤兑我哈~”，吴晓昧扫完地，又拿出一顶假发套在塑胶模特头上开始修剪。
“大学生的学业也很繁重的好嘛，你以为自由了能天天玩呢，我要回去看书”
“多看书是挺好的，但你也别天天捧着个书看，都成书呆子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里的有啥好看的，你们学校里那么多漂亮小姑娘你不看，非得看书里的，你得珍惜美好的大学时光，抓紧时间谈个恋爱多好”
“你比我大你都不谈呢，有啥资格说我”
“嘿~你这抬杠就没劲了哈”
俩人闲扯了几句，又安静下来，韦一航靠沙发上歇着，看着吴晓昧仔仔细细地修剪着那顶假发。过了一小会儿，韦一航突然幽幽地问道：
“老吴，你还会再喜欢上别人么？”
听到他的话，吴晓昧手一顿，立即明白了这孩子一定是有心事了。
“现在不知道，要遇上了才知道”
“那如果遇到了，你也喜欢，你会觉得对不起你爱人么？”
“不会”
“真的么？”
“真的，这有什么可骗你的”
“你答的这么干脆，就不怕他伤心么？”
“他如果真的在天有灵，只会替我高兴，可能一开始会有那么一点点难过吧，但肯定不会怪我的，他应该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我孤独终老，人的缘分是有限的，没那么容易遇到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就更不容易了，如果真的又遇到这么一个人，我相信他一定是祝福我的”
“……”，韦一航突然沉默了。
“怎么了，有喜欢的人了？”
“……”韦一航依旧没吱声，绞着手指，满脸纠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你既然都起了头儿，就干脆点”
“……也不是喜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慢慢说，我有的是耐心”
于是，韦一航把跟孟星帆的事情，跟吴晓昧都说了。他听完，也觉得这俩人的缘分确实蛮奇妙的。
“这不挺好的嘛，多有缘啊，你还纠结啥？”
“就是因为太有缘了，太多巧合了，搞得我有点懵”
“懵？”
“嗯，就…有点不知道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是因为太有缘了才觉得应该要喜欢她，你能懂我意思么？”
“明白，不过你这绕的我也有点懵了，你让我再捋捋哈……我觉得吧，你想太多了，是不是真喜欢，那得多相处看看，你这加一起也没跟人见几面呢，但按你现在这纠结的劲儿，我觉着你就是真喜欢，你这不是纠结，你这典型的红鸾星动，为情所困啊”
“困你个头啊，你也说了，我才见她几面啊，我有什么好动的”
“切~你这就是被说中心思后的恼羞成怒，我可太了解你了，别傲娇了哈，也别想那么多，先跟人家混熟了，多相处相处，就能弄明白了”
“那…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你觉得…你觉得…”，韦一航磕巴半天，还是没说出口。
“觉得对不起小远？”
“……嗯”
“你啊，就是想太多，没到那份儿上呢啊，你跟人混熟了嘛？你追人家了吗？人家同意了吗？人也喜欢你吗？没准人有男朋友呢，没准你就是空欢喜一场呢”
“旅行时那大哥说了，她一个人出来玩的，肯定没男朋友”
“有点道理，但也不绝对，而且你这旅行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吧，没准人很多人追，已经被追走了呢”
“……”，韦一航听到这，突然有点心慌。
“怎么？慌了？所以说，你跟我在这掰扯这么多有啥用，得先行动啊”
“那…她没准真有男朋友呢”
“那你就想象一下，她如果有男朋友，你是觉得那就算了吧，还是觉得很难过很遗憾，甚至还想挖墙脚，弄明白了，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韦一航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吴晓昧最后那句话，最初他觉得无所谓，既然人家有男朋友了，那就算了呗，但没一会儿，又开始觉得心烦意乱，胸口总堵着一口气。接下来的一周，韦一航就在“算了吧”、“好闹心”之间反复变换，过得心神不宁。
终于熬到周末，他第一时间去叶教授家里还书，但这次孟星帆不在家，他忍不住想她该不会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出去约会了吧，他很想直接问叶教授，但又觉得这样很奇怪很唐突。
毫无进展的一周，甚至心思更烦乱了，韦一航有点泄气，“算了吧”逐渐占据上风。
新一周的周二傍晚，韦一航在学校东门口附近新开的奶茶店打工，不是周末，店里人不多，只有一桌客人，他负责收银，此时正站在吧台后边发呆。
“欢迎光临”，门口的感应器响起来，韦一航朝门口望去，进来三个女生，其中一个是孟星帆，看到她，他心情瞬间雀跃起来，这一周多的憋闷，突然就一扫而空。
孟星帆也看到他了，走到吧台边上，主动跟他打了招呼：“哈喽，在这勤工俭学呀~”
“嗯~兼职，刚做没多久，上次在你家蹭饭吃了，这次我请你喝奶茶吧”
“别啊，不然你这工就白打了，而且我们家饭也不好吃，难为你了呵呵”
“谁啊？认识？”，孟星帆旁边的女生问道。
“嗯，一个学弟”
“学弟？”
“怎么了，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
“你俩喝啥，赶紧点，今天我请客”
三个人很快点好了三种口味的奶茶，孟星帆阻止了韦一航想要请客的举动，韦一航站在收银台后边，也不好跟她掰扯，只能作罢。
奶茶做好，韦一航跟同事说了一声，然后亲自给她们送了过去。放好奶茶，他又从托盘上拿下来三个小蛋糕，三个女生看到，都满头问号。
“请你们吃的”，韦一航笑着冲孟星帆说道。
“韦一航，你真的很固执诶~都说了不用你请客啦~”
“我们员工买有折扣价，你就放心吃吧”
“好吧，但以后不要再这样啦，这家奶茶店我们会经常来的，你要是还请客，我可不敢来了”
“好，就这一次，放心吧”
“谢谢啦，学弟~”，其中一个女生笑着说道。
“不客气”
“学弟是哪个系的啊？”，女生继续问道。
“中文系的”
“啊，中文系的，宋思，跟你一个系的”
“看来我才是正宗的学姐啊”，另一个女生满脸期待地望着韦一航。
“学姐好~”韦一航客气又礼貌地叫道。
孟星帆听到他叫学姐，诧异地扭头看向他，没说什么，但满脸的抗议。
“她才是正宗学姐”，说完，他冲孟星帆抿嘴一笑，继续说道：“那你们聊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等韦一航走远了，宋思才轻声说道：
“这个学弟有点意思哦，是吧，高菲~”
旁边的女生先促狭地看了一眼孟星帆，才回复道：
“嗯，是挺有意思的，可惜啊，名花有主了，啧啧~小帅哥要伤心了”
“你俩干嘛，阴阳怪气的”
“唉，你这个冥顽不化、断情绝爱的冷酷女人，还敢说我们阴阳怪气”
“什么玩应，乱七八糟的”
“哎呦~护花使者来了”，叫高菲的女生看着门口说道。
韦一航也注意到又进来一位客人，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生，个子很高，长相秀气，也很帅气，他没走到吧台点东西，而是直接走向孟星帆她们那一桌。
韦一航心头一沉，等看到他坐在了孟星帆旁边，他突然有点心慌，但马上又说服自己别慌，只有她旁边的位置是空的，那男生也只能坐在那，坐那又能代表什么呢，或许只是同学关系呢。
韦一航也顾不得失态不失态的，站在收银台后，咬着嘴唇皱着眉，一直盯着她们那一桌。
那个男生规规矩矩地坐在孟星帆旁边，俩人并没什么亲昵的举动，韦一航觉得心神稍稍归了位。
隔了一会儿，男生往吧台这边望了一眼，似乎在看墙上的菜单，孟星帆拍了他一下，男生转回身。韦一航看到孟星帆把自己那杯奶茶的吸管拔了出来，然后把盖子也掀开了，最后把杯子推到那男生面前，男生接过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韦一航看得又开始心烦意乱，可以确定他们俩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她不会把自己的奶茶给他喝，可是又不像男女朋友，如果是情侣关系，没必要把吸管拔了再喝啊。
“如果是我的话，我怎么会嫌弃她啊，肯定拿过来直接就喝啊”，想到这，韦一航呆住了，“天啊，我在想什么啊，真是疯了疯了”
韦一航静静地站在吧台里边，内心却翻涌着波涛，他还在纠结着、猜测着，那桌人已经起了身，三个女生一齐朝着他这边望过来，宋思喊了一声：“谢谢啦学弟，byebye~”，孟星帆没说什么，只冲他摆了摆手，韦一航此刻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目送她们离开。
那个男生也循声看过来，似乎是问了一声：“谁呀”，宋思回了他，男生没再望过来。快走到门口时，男生牵住了孟星帆的手，而她并没有甩开，俩人手拉手地走了出去。
韦一航的心瞬间沉了底，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哇凉哇凉的”，也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孟星帆对他的那种疏离感，或许根本不是因为性格使然，而是为了避嫌。
他脑子一团乱，但此时却无比清楚地确定了吴晓昧那个问题的答案：他很难过，他不想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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