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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永远是另一层真相


“我”锦儿的目光深远,透露出与她这个年龄段不匹配的深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姐姐你对我真的很好吧。”
        如果说一开始的接近是顺水推舟,后面的是加以利用,那最后呢锦儿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固执的想要让俏枝知道真相。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要利用他们,却不知不觉的付出了真心
        锦儿借着烛光观察俏枝的神色,完全没了之前怜爱心疼她的样子,所留下的只有冰冷与怀疑。
        锦儿苦笑了一下,如果如果她没有告诉他真相,没有让俏枝发现这个真实的、恶毒的自己,那该有多好
        可惜,就算时光逆流,再给她一次做选择的机会,她可能还是会选择让俏枝发现真相。
        想到这儿,锦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露出一个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笑容,随即便注意到俏枝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睡觉吧,姐姐。”她装作不在意俏枝目光的样子,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下。
        俏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吹灭了灯。
        第二天一早,王赐的小厮就敲响了俏枝的门。
        虽然昨夜知道了锦儿不寻常的手腕,甚至气的一夜没睡。但俏枝还是不放心直接将锦儿交到王赐手里,她看着锦儿穿好衣服,洗脸梳头,最终决定陪锦儿一起过去。
        “就当是送你一程吧。”注意到锦儿疑惑的目光,她没有多做解释,连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不负往日的温柔。
        锦儿听到后虽没说什么,但整个人却亮了起来,手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出门的时候,俏枝望了望刚亮堂起来的天,犹豫了下还是去敲响了白简的门。
        “哎你起这么早”刚敲第一声,门就已经开了,白简神清气爽的出现在门后,一点都没有突然被吵醒的倦意。
        “不然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白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陪在俏枝身边的锦儿,神情古怪“恭喜锦儿小姐得偿所愿。”
        “谢谢。”锦儿低下头,“谢谢哥哥之前的帮助。”
        “别,使不得。”白简扯起嘴角冷笑,“您有通天的本领骗了我们几个人,要感谢锦儿大小姐的不杀之恩啊。”
        “走吧。”白简不再看她,只柔声对着俏枝讲,“既然你想送锦儿妹妹最后一程,那我便陪你走一趟。”
        二人行变成三人行,气氛更加的诡异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白简突然道。
        俏枝微怔,刚想说话,便听到锦儿接口“哥哥,想要我说什么昨天晚上的对话哥哥已经听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王寂”白简思索了下才开口,“他是无辜的。你爹说要把他丢在道观,让他自生自灭,可我觉得,他不至于如此。”
        “这我知道呀。”锦儿放柔了声音,“那顿饭还是我央求爹爹请来的哥哥姐姐。”
        “只是”她的声线突然变冷,像是数九寒天的冰凌,“没让王寂死掉已经是我心软了,哥哥还想让他回到王家,未免管的太多了。”
        “你”白简气结,又顾及着身边的小厮不敢大声嚷出来,最终还是运了运气,压低了嗓音,“你这么做,不怕我去告诉你爹吗”
        “你不会的,哥哥。”锦儿站定,直直的仰看着白简,“从我看到哥哥姐姐的第一眼起,我便知道你们不会高密。这也是我放心让你们知道我的真面目的原因。”
        她长长的叹口气,将手掌伸到了自己的眼前,“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做个单纯的孩子呢白简哥哥。”她突然正色,神情间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如果你的亲娘被人害死,自己也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不小心便会丢掉小命”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因为你不是个男孩,不能为家族传宗接代。”锦儿自嘲般的笑了,“明明是长女,却过得连家奴生养的孩子都不如,甚至连自己的娘亲都保护不了”
        “哥哥,你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娘亲死掉是什么感觉么”锦儿轻声说,声音平静,她没有看向任何人,似乎只是在对着自己讲话,只是在说服自己。
        “我看着她日日饮下那碗致命的毒汤,却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她一日一日的更加虚弱,最后只能躺在床上,连直起身子都做不到。”锦儿笑笑,“娘亲明明全身都在疼,她那么那么疼,可她还是只会很温柔的对我说,我没事。”
        “我亲眼看着娘亲停下了呼吸,她去世的时候已经很瘦了,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
        “沈衙役和我说,要我忘记,要我自己成长起来,要我学会遗忘。”锦儿的目光停留在空洞的某一处,“只要放下,只要遗忘,仿佛过去的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
        “我要怎么遗忘才可以呢假装娘亲从来没有受过继母的迫害,还是假装自己一直被继母疼爱还是假装自己与王寂从来没有被区别对待过”锦儿轻声道,像是在说服自己,“所以我必须要成长起来,哪怕与我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
        “抱歉”俏枝静静的听锦儿说完,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只能吐出这两个字来,那么无力。
        或许是人与人之间真的不能感同身受,先前锦儿也曾经和她说过过去的事情,那时候她虽然心疼,却从来没有往深层想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锦儿所承受的是什么。
        她埋怨锦儿的冷血,畏惧锦儿冷静谋划一切的手腕,却从没想过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白简静静的听锦儿说完了一切,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往前迈步。
        “走吧。”清晨的微风中,只余下白简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王赐已将一切都收拾妥当,静静的坐在厢房中等待锦儿回来,与她一道下山。
        昨夜,是他经历的第一个独自一人的夜晚,曾经的这间厢房里,晚上总会想起王寂咯咯的笑声和三夫人温软的声音而昨天,寂静无比。
        王赐几乎一夜未睡,脑海中一时间是三夫人的温柔解语,一时间又是她临死前,燃着希冀的眸子缓缓失去光泽的样子。一时间是他把王寂高高举过头顶,一时间又变成王寂看着三夫人去世,嘶声裂肺的哭喊。
        直到天亮,这些画面才渐渐的从脑海中消失。他直直的从床上坐起,看着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看着阳光下无可遁形的灰尘。
        这是崭新的第一天。
        他要将曾经受过的屈辱全部忘记,也要忘掉曾经挚爱的王寂和三夫人现如今,他只剩下锦儿一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打开门,屋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他的身上。一直守在门外的沈衙役见他醒了,连忙躬身问他“大人,要把锦儿小姐叫回来吗”
        “嗯。”王赐淡淡点头,又道“如果锦儿还没醒便等一等吧。等等,你不要去了。”他想了想,将沈衙役叫了回来,另点了一个小厮过去,“你去把寂儿喊过来。”
        直到沈衙役领命去了柴房,王赐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的用了原来的称呼。习惯真是可怕啊他淡淡的感叹,将脚边的一株断掉的杂草缓缓的碾进了土中。
        王寂比锦儿他们到得更早一点,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衣,在微风中瑟瑟发抖着。他看见王赐向他走过来,眸色沉沉,颤抖了下身子,往沈衙役的身后躲了一下。
        见到王寂的动作,王赐默默地停了下来,就站在离王寂不远处,道“寂儿,你今后就留在这里吧。修养身心,努力做个道士。”
        “爹”听到这句话,王寂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的从沈衙役身后跑出来,想要抓住王赐的手,却被对方不着痕迹的躲开。
        王赐淡淡的看着瞬间呆住的王寂,目光微冷“寂儿,有些事情本不该和你说,但你总要自己承担一切。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没办法把你带下山去。”
        “你就当,从小生活在这个道观里。昨日我咨询了守闻道长。”王赐不再看他,“他替你取了个好名字,皆空。”
        “王寂和她的娘亲死在了白云道观,活下来的只有皆空。寂儿,哦不对,是皆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王寂懵懵懂懂,只知道自己将要被抛下,他揪住王赐的衣摆,惶恐道“爹,我错了,你别把我丢在这里你让我和你回去好不好我不找你要娘亲了”说着,他往地上呸呸了两声,“那是个贱人她不是我娘亲”
        王赐静静的看着王寂就地撒泼,眼神却越来越冷漠。这样的孩子,这样可以将亲生母亲随意践踏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孩子呢自己真是被三夫人那个毒妇骗了个彻底。
        他沉默着看着王寂胡言乱语的哭闹,眼底的那颗痣愈发的刺眼,三夫人与赵管事的身影又飘飘荡荡的回到了跟前
        “够了”王赐突然怒吼出声,将王寂吓得一个激灵愣愣的闭上了嘴,“我说过,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若不信,大可继续哭闹,看你最终会不会落得和你那个毒妇母亲一个下场。”
        王寂呆愣愣的瞧了瞧发火的父亲,又转头去看沈衙役,而后者则一脸复杂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大人,小姐他们来了。”沈衙役远远的看见小厮的身影,连忙开口。
        “锦儿。”一路无话的俏枝突然开口,“我便只送你到这里,你爹已经在前面等你了。”
        “此去一别,愿你珍重。”俏枝语气轻柔,“祝你得偿所愿。再见。”说完,俏枝与白简对视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锦儿望着他们的背影怔怔的出神,虚虚的往前迈了一步,却什么也没说。
        “小姐走吧。”身边的小厮提醒道。
        “好。”坚定的转身,锦儿朝着王赐的方向走去,这才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无论未来如何,她永远不会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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