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临安张府

白逸似乎很喜欢银杏，开阳府内，每个院子都种着银杏，苏青在书房门口捡金黄色的银杏叶。

        “王爷，张府差人送了请帖来。”赵霄带着一个小厮到书房，白逸看了一眼请帖，又看了一眼门外正在捡树叶的苏青。

        “着人去准备，明日启程去临安一趟。”白逸把请帖放到桌上，出门去同苏青说话。请帖的落款，赫然是张之然。张家嫁女之后忙着迁宅之事，定居之后第一件事竟是请白逸品鉴昆仑雪玉。

        金陵距临安三百多里，骑马来回两天左右，白逸借着携妻秋游的借口，带着苏青同几个护卫，骑马上路，直奔临安张府。

        张家世居金陵，祖上也曾入仕，但近几代却志不在此。如今金陵城内分为三派，一派太子党，一派秦王党，还有一派中立，而张家就是这中立派。

        可惜这中立也不是你说了便算，张家在金陵也算是富商，皇上意欲择一平民女子赐婚秦王，以止秦王权势，但又不想选一市井无知女子，便挑上了这有点文墨，却又不是贵族的张二小姐张文越。这中立派，一瞬间就变成了秦王党，张府意欲自保，连忙举族南迁。

        白逸到时，张之然已经候着了，寒暄话未曾说几句，张之然就把他请进了自己屋里，摒退下人。

        “请王爷品鉴一下这雪玉。”张之然从匣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刻有张氏族徽。

        白逸眯着眼，手指摩擦着玉佩上的纹路，张之然笑着解释道:“这是草民新做的玉佩，专门赠给秦王，已经通知张氏全族，见此佩者如见族长，持佩者若有所需，定倾全族之力助之。”

        金陵张氏算不上富甲天下，但也算富甲一方，若他日后要起兵，有这个助力也是如虎添翼。

        “草民有罪。”张之然说着便跪了下去，白逸也不说话，等他解释。

        “这几日见张府门前多了好些不认识的人，草民便知道，该向秦王解释吾妹之事。”

        白逸回想起前些日子，探子回禀，张之然收了一女子为义妹，其女非常神秘，未曾在外人面前露过脸，白逸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秦王体恤，张氏自祖上起都不喜卷入朝堂纷争，祖父甚至在壮年辞官，以求张氏一族绵远流长。陛下赐婚张氏不敢抗旨，且吾妹行事粗心，为人胆小，故寻人代妹出嫁，恰好草民前些日子踏青救下一名女子，此女有意报恩，故顶替吾妹嫁予秦王。但此女资质在吾妹之上，无论诗词，还是武学，皆胜胜吾妹万千，必是比吾妹更配秦王之人。草民犯下欺君之罪，罪无可恕，必倾全族之力助秦王以酬壮志，恳求秦王宽恕张氏一族。”

        白逸听到张之然的答复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好像是站在碎了的冰面上，左右为难时，突然一艘小船开了过来，把他接回陆地。

        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得到张家的助力，虽无朝中权势，但金钱也很有分量。而他也可以放下心来，去喜欢那个女孩。

        苏青见到张之然，还是很开心的，张之然在某些方面，很像玄奕，苏青和他相处忍不住代入玄奕，在她要把脑袋靠到张之然肩上时，白逸突然出现，用手托住了她的头，脸色很臭的说，今日便要启程回金陵。

        回程并不着急，白逸带着苏青一路走一路玩，教苏青如何野外生火，扎营。苏青天真的模样，让他想起漠北大战，他在战场厮杀后，浑身是血，精疲力尽，在雪山下的冰河里饮了一口山泉。那种清澈的天，清凉的水，就像苏青看着他时，水汪汪的大眼睛。

        苏青在烤鱼，时不时就撕一小块尝尝，白逸打了一下她的手，“老是尝，没等烤熟都被你吃光了。”

        “我不尝怎么知道熟了。”

        “你看颜色啊。”

        “好吧，好吧。”苏青不耐烦的把插着鱼的棍子插在地上，跑到帐篷里看书。书中的大千世界，就像洛重华描述的一样神奇，经过白逸的解释，这个世界更加丰富多彩了起来。苏青想，这个世界是美丽的，值得的，她要做的，不是离开这个世界，而是把不给她看这个世界的人，毁灭。

        “白逸，可以吃了吗？”

        “出来吧，馋猫。”

        白逸看到帐篷里的女孩的光影跳起来，马上掀开帐篷跑到他身边。

        “你有小名吗？”白逸其实是想问她的真名，想知道他喜欢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什么是小名？”

        “就是你娘亲怎么叫你的。”

        “我没有娘亲。”苏青拿着鱼愣住了，她在想，对呀，为什么她没有娘亲，神也好，妖也好，人也好，都有娘亲，为什么她没有？苏青呆呆的看着她，落寞的眼神刺的白逸心疼，一把把她拉入怀中。

        “为什么我没有娘亲？”苏青想起来那些年，她一直把天后当做母亲，却没想到那时候她要杀了她，而且那么狠厉。那时候她想，如果天后不是她的母亲，那她的母亲在哪里？

        “我也没有娘亲，但是没有娘亲也不是活不下去，我以后会做全天下对你最好的人。”白逸许这个诺言的时候，苏青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白逸的表情是庄重而坚定的。

        回去的日子依旧是一日三餐两人，苏青窝在凳子上看史书，看的是前朝惠帝年间事纪。陈惠帝年少时励精图治，却在中年遇到时值妙龄的楚贵妃，自此不思朝政，流连美色。在他专宠楚贵妃后，大封楚贵妃亲眷，当时朝野，大半都是楚家党羽，楚贵妃的哥哥还做了当朝宰相。陈惠帝也知外戚势力过大，又在朝政上扶持郭明一派，两派明争暗斗，但陈惠帝不闻不问，甚至带着楚贵妃去大兴行宫享乐，朝政全权交于郭明。但郭明不甘于人臣，暗中积攒势力，在顺德三十一年起兵造反，因起兵地在雁门，又称雁门之乱。

        当时国都失守，陈惠帝苍忙逃脱，带着几百禁卫军和楚贵妃逃到山海关，想要去找永王出兵。

        被楚贵妃家族把持朝政以来，肆意挥霍钱财，郭楚两派争斗，又搞的鸡犬不宁，禁卫军突然造反，要求陈惠帝杀了楚贵妃这个红颜祸水，才肯继续效忠。

        一边是江山，一边是美人，是带着心爱的女子，东躲西藏，颠沛流离，还是杀了心爱的女人，带着战士奋死一搏江山皇位？

        山海关草草藏下了美人骨，边关风沙很快淹没了血迹，美人的披帛挂在树枝上，在风中挣扎，好像想逃离什么，自由的飞向天际，却被树枝狠狠缠住，风静下来后，披帛像花光了力气，安安静静的垂下来。

        “明明是陈惠帝宠信小人，不思朝政，大家为什么都怪楚贵妃啊？”这段看的苏青频频砸书。

        “楚贵妃受到专宠以来，金银首饰戴过一次便要造新的，铺张浪费可抵天下多少人吃穿用度，若是说她无错，我觉得不对。”

        “我不是说她没错，红颜祸水也是有人宠才能祸国殃民。”

        “我们越越看东西很透彻啊。”白逸在那边整理顺德年间相关书籍，好给苏青学习。

        “皇位有那么好吗？”苏青捏着书角，有些凝重的问。洛重华与她相遇之后，告诉她被追杀的前因后果，大抵是天帝害怕她抢了他天下共主的地位。这样的位子到底有多好，她也会为了它而对自己的亲人兵戎相向吗？

        “不是说好不好，而且有些东西你为了它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而它就放在你眼前，你是最配得上它的人，却有人偏不给你，那你肯定要抢上一抢。”白逸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是站在陈惠帝的角度来说，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想起领兵出征前，父亲的承诺，还有大哥的笑里藏刀。

        苏青有些听不明白，她还不了解朝中形式，但她看到白逸说这些话的时候面色凝重，身体崩的笔直，走过去抱住白逸，亲亲拍了拍他的背。她只是觉得他好像难过了，想要给他一些安慰。但白逸突然眼眶酸涩，这样温柔的感觉，不仅仅是在暮雪轩里的舒服自在，而是心灵有了归属，可以坐下来放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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