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得不到的，希望有人得到
翠录山上，绵绵正在梳理自己的尾巴，尖叫声由远及近，绿色团子眼看就要摔成肉泥了，绵绵无奈的挑了个眉，从树枝上飞下来，变出凡人模样，托住苏青的腰，旋即把人搁到了老树的丫枝上。
“睁眼了。”绵绵不耐烦的推了一下苏青。
“我没事？”
“我救了你，当然没事。”绵绵抱着胳膊站在旁边，打量这苏青，看起来不像凡人，有一点点仙气。
“谢谢你，不过这里是哪里，还是混沌之境吗？”苏青环顾四周，有些紧张，她害怕洛重华找不到自己，看到离地面还有些距离，吓得抱住了树干。
“混沌之境？”绵绵若有所思，她身为修炼千年的松鼠精，一心求仙问道，还是听过几个天界仙境的，混沌之境更不用说了，看来这女孩子不简单。
“你叫什么名字？”绵绵问到。
“苏青。”
“苏青？”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绵绵扭了几下眉毛，接着说道，“我刚刚可是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得报答我。”
“那我怎么报答你。”苏青还是学过一些书的，礼义仁智孝都是有概念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还没想好，不如你给我个信物吧，以后我想好了去找你。”
“可是，我现在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我的，我给不了。”苏青低头看着身上的裙子，想起来这一身都是洛重华给她的。
“那你住在哪？”
“我……”这个问题把苏青问住了，她找不到去玉螺山的路，天宫也不欢迎她，她现在无处可去。
“你住哪也不知道？”绵绵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我要去找东篱。”苏青低着头，不打算回话。
“东篱？是谁？”绵绵心中快速反应了一下，想起最近魔界声名鹊起的新魔将。
“就是洛重华。”苏青忽然想起来，东篱大概是只有她知道的名字。
这个名字绵绵是知道的，西方天帝少昊之子穷奇的名字。
“我听说他最近可不在天界，你怎么去找他？”有传言洛重华又闯了祸不敢回家。
“你知道混沌之境怎么走吗？”
“你不是天界的人？”
“是，但是……”苏青不知道怎么开口，那里好像是她的家，可是谁都不欢迎她。
绵绵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不如我们先前往天梯吧，到了那就有路去混沌之境了。”
“可以，谢谢你。”苏青笑着扑过去，抱住了绵绵。
天真无邪的笑脸，暖暖的气息，绵绵忍不住也抱住了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家里告个别。”绵绵变出松鼠模样，跳上枝头，飞速消失在树林中。
苏青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变身，在黑暗森林的时候，洛重华嫌地上枯枝乱石扎人，就变出穷奇模样，说这样皮厚扎实，还让她睡在他肚子上。
好大一只白虎，尖牙有她胳膊那么长，四只翅膀在林中都伸展不开，苏青跳上去，抱着穷奇的脖子，毛茸茸，软乎乎，幸福感满满。
苏青摸着树干，慢慢坐下来，靠着树干，不敢下去，也不能上去，苏青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姑娘小心！”苏青睡着后，身体放松下来，不自觉的往后靠下去。
“啊！”尖叫声是一男一女，苏青没什么问题，但是身下的男子脸色惨白，嘴唇都哆嗦了。
“你没事吧？”苏青立马爬起来，看来是身下的男子，接住了她。
“无碍，姑娘呢？”说话都是提的好大一口气，男子其他同行的伙伴也赶到了，七嘴八舌，拉着男子要去就医。
“应该是骨折了。”一名男子分析到。
男子两只胳膊都不能动弹，同行的其他人架着他下山。
“姑娘要不一起下山？这山中多野兽，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男子撑着力气同苏青说话。
“遇安兄也是好风流，都这样了还想着美人。”一名男子不禁笑道。
“我只是看她与越越年纪相仿，必定也是别人家受疼爱的妹妹，休得胡说。”
“我还要等人。”苏青陷入两难，绵绵还没回来。
“既然有人陪同，张某就先行下山就医了。”
“你快些去吧。”
那些男子拥着张之然下山去了。
苏青站在树下，坐立不安，不知这个救她的男子，是否能康复，而那只松鼠是不是爽约了。
绵绵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绵绵神色一直有些凝重，带着苏青往山下走，开始苏青问个两三句她会回一下，后续干脆不说话了。晨曦，她们来到山下，绵绵转过身来，对着苏青说：“在人间我就变成松鼠模样，行动起来方便些，你最好也不要动用法术，为维持五界秩序，是不允许神、妖、魔、鬼在人间动用法术的，不然我们很可能被当地的山神抓走。”
苏青点点头，她也不敢随便使用神力，当日洛重华就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天帝的谛听兽专门在听她的神力波动。
人间烟火，果真如同洛重华描述的那样，叫卖声掺杂着孩子的笑声，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苏青在桥头遇到了愁眉不展的张之然，双手挂在脖子上，也不阻碍他望着流水，吟诗一首。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唉！”
“你还好吗？”苏青忍不住打断。
“姑娘，张某有礼了。”
“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唉！”张之然叹气
“为什么叹这么大的气啊？”
“唉！”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你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你。”苏青本着报恩的心理询问。
张之然来了点兴趣，苏青的面孔很生，衣料看起来也是有些名贵的，这金陵城名门闺秀还鲜有他不认识的。
“还未问姑娘芳名，令尊是谁？”
“我叫苏青，令尊？就是父亲么……”苏青愣住了，洛重华大概和他说了天帝杀她的意图，就是因为她的父亲，曾是天界少主，而她是天界嫡孙，可继嗣大统。
他们互为手足，她也尊他为父，但在权利面前，薄弱的关系不堪一击。生父已亡，她便没有父亲了。
“没有，没有父亲。”
张之然看是触到了苏青痛处，也不敢继续询问。
“苏姑娘，在金陵城可有落脚的地方？不嫌弃可到在下府上小住，在下有个妹妹，和你一般年纪，爱闹的紧。”张之然想起妹妹，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张文越虽然和他不是一母所生，但妹妹自出生他都是陪在身边，看着她长大，长到及笄之年，深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触。
“你有什么烦心事？”苏青着急赶路去天梯，不想多逗留。
“想必姑娘也帮不上，天子之命，庶民何拒。”张之然叹了口气，又像想起什么来，一个激灵从桥墩上窜起来。
“苏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说不定你可以帮我。”张之然连忙邀请苏青，往张府去。
到了府邸，摒退仆人，与苏青在湖心亭交谈。
“苏姑娘可有亲故在世？”
苏青想了一下，父母姐妹皆无，大概是没有，“没有。”
“苏姑娘，张某有一个请求。”两只手耷拉在胸前，张之然直直跪了下去，这阵势吓到苏青了。
“圣上下旨，赐婚吾妹与秦王，吾妹实在笨拙骄纵，怕是在这王府深宫，难以存活。姑娘可愿代吾妹出嫁？传言那秦王也是个青年才俊，说不定是个好姻缘，也比姑娘四下流离的好。”
“这……”苏青有些语塞，她在玉螺山时，听寒月念的，大多是诗经，永乐大典，天史。对于男女情爱，姻缘之事，是没有概念的，她只知道大概嫁给一个男子，后世就会把他们一起写入史书罢了。但后宫权谋争斗，她在寒月念的一些杂史中还是听过的。
偷龙转凤，这种欺君之罪，张之然是害怕的，自圣旨下来，他们一族都诚惶诚恐，金陵城的血雨腥风，他们并不想被卷入，但现在被迫卷入。也许到最后，欺君和不欺是一样的。
“苏姑娘若是不愿，便当张某没提过，我差人去给你准备厢房。”不过是张之然兴起的念头，赐婚之事还是长远打算些。
引着苏青来到后院，正巧是饭点，命人叫来张文越，拜访客人。
“哥哥，哥哥，你怎么出门又不带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带着撒娇和埋怨，张文越推门进来。
“哥哥。”张文越跑进来抱住张之然，张之然柔声责备，“多大年纪了，也不知道避嫌。”
“你是我的哥哥，我要避什么嫌。”张文越搬过凳子放到张之然旁边，“哥哥坐，我伺候你用膳。”
“这是苏青姑娘，路过金陵，来咱家留宿一晚。”张之然见张文越没有会客的意思，避免尴尬，只好强行介绍。
“见过苏姐姐。”张文越行了个礼，自顾自的把张之然摁倒凳子上，开始准备碗筷，给他夹菜，完全把苏青晾在一旁。
“越越失礼。”张之然眉毛一拧，面带生气。
“苏姐姐也坐。”张文越过去，把苏青也摁到凳子上，“我哥哥手不方便，我照顾他可能照顾不到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和下人说吧。”
张文越像挂在张之然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叮叮当，在他身边吵个不停。
有亲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苏青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夏夜院子里总要凉快一些，张文越在和侍女玩摸瞎子的游戏，每当张文越是瞎子的时候，张之然就紧张的不行，看她快碰到花盆，凳子，就忍不住跑过去踹开那些东西。苏青在一旁陪着，她不是很想玩这个游戏，她已经玩了上千年了，她再也抓不到寒月姐姐了。
“哥哥干扰我！”张文越生气的拽下布条，兄妹俩开始斗嘴，听得苏青在一旁咯咯笑。
夜深时，张之然为苏青引路，苏青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担心她？”
“他是我的妹妹，我最亲近的人，父母百年之后，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人。”张之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经商常年辗转四方，母亲要掌管家里大小事务，而姨娘生了妹妹落了病，大人们都没空管他们，他就日日来看他这个小妹妹。守在她的摇篮前，看她笑，看她哭，教她走路，说话，当听到张文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不是娘，而是哥哥的时候，他觉得幸福极了，他当时就想，一定要把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她。
“我答应你，替她出嫁。”人间几十年，于神仙不过须臾几十天，不过是嫁给一个人，成为史书中被记载的妻子。而他的妹妹，依旧还会在他的庇护里，无忧无虑，长命百岁。有些东西，如果自己得不到，希望别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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