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宫再相遇

洛东篱是被西海龙王扭送回去的，他落海时力道没控制好，砸了好大一片西海龙宫的琉璃瓦。

        西海龙王在殿下拱着手陈诉他的罪状，前些日子殴打西海王子，再前些日子拿了龙宫的血珊瑚，还有这今日毁人屋舍，“还请止戈帝君秉公执法，给西海一个公道。”

        赔了好些珍宝，帝君又说一定狠狠教育洛东篱一番，陪着西海龙王喝了梅子酒，认了错，算是赔完罪了。

        “你小子！多少天没回家了，又闯一堆祸，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见止戈帝君拿出炽火鞭，洛东篱拔腿就往外面跑，撞倒一片送蟠桃的仙娥。

        几位星君闻迅赶来，拦住了止戈帝君，“帝君又不是第一日知七爷顽劣，不是大事别动气。”看到星君们求情，转眼洛东篱就消失不见。

        天河边太阳正要落下，晚霞铺满天河，洛东篱骑着天马在天河里纵意奔驰。

        他才不是什么洛东篱，他是西方天帝少昊之子，洛重华，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洛七爷！

        自亿万年前神，仙两界大战，神界吞仙界并称天界，六界变为五界之后，天界实行四方天帝分治，中央天帝统治的制度，经历亿万年，现在在位的天帝分别是东阳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西方止戈大帝，北岭玄冥大帝，以及最尊贵的中央文轩大帝。

        自小他就闯祸不断，隔三差五就会被带到中央天帝面前认错领罚，偏偏不知悔改，天不怕地不怕。天帝笑他破皮无赖还是个混世魔王，倒是要连他也得管他叫声爷了。

        西方大帝主战，坐下收有二十二名弟子，洛重华排第七，这事传出去以后，师兄妹们都管他叫七爷，名号喊开了以后他便是天上地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洛七爷了。

        神族之初只有名字没有姓氏，后来中央天帝一脉自立姓氏顾，四方纷纷效仿，西方洛氏，东方风氏，北方姬氏，而南方大帝是天帝第十一个兄弟，承袭顾姓。

        殷烨约洛重华去雾花台喝酒，浸在温泉中，品一口酒，忽而想起来在玉螺山，温泉颇多，有时候早晨天气有些寒冷他就会仗着苏青看不见，旁若无人的脱了衣服泡在水里讲奇奇怪怪的四海趣闻，苏青坐在池子的另一边，说到精彩之处苏青便会摸过来，吓得他哇哇大叫。念此不禁嘴角上扬。

        “问你呢，这几天干嘛去了？”殷烨说了好几句话洛重华都没反应，不禁打了他一下。

        “还能干嘛，哪里好玩哪里去。”

        “去好玩的地方不带我？有没有兄弟做了。”殷烨气得抢过洛重华的杯子。

        那个谜一样的经历，也像梦一样扑朔迷离，他查尽了古籍，也只有寥寥几句记载玉螺山的，那个女孩在这个天地间仿佛没有零星半点痕迹，好像只存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法对任何人说段经历，那样子修行极佳的地方，若是天界知道可以到达，恐有人去打扰苏青。而且……世间多险恶，那个丫头过分单纯。

        九重天忽然开始热闹，听仙娥们议论，天帝认了一个义女，过几日要行册封之礼，到时候四海八荒都会来朝贺。

        尽管他再三说不想去，西方帝君也不理会直接把他给绑到了太和宫。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新要册封的公主就是苏青，穿了绯红的裙子，头上珠钗罗雀，眉间是清秀的梨花妆。天帝说她是英烈之后，应当厚待，收为义女享公主之礼。仙娥扶着她行礼之后坐在殿上，看她神情有些不安，手紧紧拽着裙子，嘴唇轻轻抿着，低着头。

        她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吧，害怕是理所当然的。

        洛重华偷偷问老爹，这丫头什么来历，又问了玉螺山。西方帝君的脸立马就黑了，神情严肃。要说洛重华的性子，全都是遗传他的父君，半点正形没有，好战喜斗。他是第一次见他父亲这般神情，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

        “你是不是去了玉螺山？”

        “没有。”

        “不管你去没去过，最好都忘了，苏青殿下的事你不适合知道，只要知道现在她是天界的公主了，没有过去。如果你见过她，也最好不要对别人说。”

        “为什么？”洛重华心中的谜团更大，“莫非她是天帝的私生女？”

        西方帝君突然冷笑一声，“呵。要是私生女就简单了，你不要和她走的太近，不仅害了你，也害了她。”

        虽然平时洛重华对老爹的教训都是当做耳旁风，但老爹说的一些话他还是相信的，但越是如此，他越想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每个祝贺的人都会送苏青一份礼物，说一句祝词，当洛重华说祝词时，苏青明显有些惊讶，声音有些熟悉之处。

        “东篱？”她怯生生的试探着叫了一声。

        “在下是西方少殿下重华。”他知道苏青不会撒谎，向来单纯。要是知道他去过玉螺山，怕是免不了老爹一顿毒打。

        “奥，认错人了。”苏青嘴唇又抿了起来，眉头也邹了起来。这丫头心思简单，别人说不是，她便信了。

        她坐在殿上，像有些受惊的小鹿，警惕着四周，偌大的殿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这些人吵吵闹闹，没有人关心她真实的想法。

        此后洛重华有事没事就爱到九重天玩，偶尔看见苏青摸索着在锦绣园闲逛。

        苏青那日等东篱回来，巴巴等到日落。结果只有寒月她们回来，她跟寒月她们说东篱来过，问她们有没有看到，是不是东篱受了伤，带她去找找。开始江月觉得是苏青自己臆想出来的，没搭理她。寒月也觉得不可置信，毕竟玉螺山很难进入，她们也是根据天后给的玉螺山现世时刻方位表，每十五月去天宫拿一些必需品再回来。后来苏青哭的厉害，寒月带着她转了几天，苏青意识到，东篱可能走了。

        天宫比玉螺山的台阶多，比玉螺山难记住路，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人，她不喜欢这里，没有人抓着她的手，给她一份安心。

        萧姨娘总是忙，那日萧姨娘说要来接她去外面，内心欣喜不已，终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外面高高低低的路那么多，她走的很艰难。

        她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人认识东篱，好像真的是她臆想出来的朋友。可是那两个月里他给她找吃的，带她认识千千世界，给过的温暖却真真实实。

        天宫不同玉螺山，四季分明，神仙们都说没有四季不知万物，于是天宫也设了四季。入了秋以后苏青冷的扛不住，修行过的神仙都有仙气护体，然而她没有任何法法力，像凡人一样受不了寒冷。天后让寒月江月带她去雾花台的温泉里暖暖身子，暖洋洋的温泉和玉螺山的一样，让苏青放下不安。寒月去拿一些蜜饯，要给苏青解解馋。

        没过多久招云公主也驾临雾花台，天帝生有三女，小女顾招云最受宠爱也最为刁蛮。

        招云公主径直就往苏青的浴池走来，被雾花台的仙娥拦住，说是苏青殿下在沐浴，恳请招云公主换个洗浴池子。

        “让开！”不由分说就打开了拦路仙娥的手。

        “谁让你来这的？”

        突然的质问惊到了苏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萧姨娘让我来的。”

        “你也配叫萧姨娘，不过是哪里捡来的野丫头，封个公主就够抬举你的了。我母后是天后，我警告你，以后你都得叫她天后。”

        “好”苏青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呆呆的坐在池子里。

        “这是我的洗浴池子，你快给我滚出去！”招云公主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生气的跺脚。

        苏青其实不太懂野孩子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这个女孩对她充满了敌意。

        苏青坐着不敢动，她没穿衣服，也看不见衣服在哪，唤了一声：“江月？”

        江月把衣服拿了过去，向招云公主行礼，“烦请公主回避一下，我给我家主子穿衣。”

        招云公主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撒，见有人接茬走过去就给了江月一巴掌，“你也配指使本公主。”

        江月给她穿了衣服带她离开了雾花台，本来去招云公主最喜欢的洗浴池子是天后的意思，没想到遭了招云的一通骂。

        江月埋怨苏青没个公主的样子，也该顶几句嘴回去，再怎么说也是天后授意来的，不理亏。江月爱热热闹闹的天宫，在玉螺山时常常念叨要是在天宫当差就好了，偏偏被天后指来伺候不知道哪里来的瞎了眼的丫头。日日待在无聊的玉螺山，终于盼到了今天，没想到跟着的主子在天宫又是人人可欺负的主，空有公主的虚名。

        寒月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江月，问她怎么没陪着苏青殿下。

        “殿下！殿下！你还叫她殿下，我看她连我们这些仙娥都不如。我烦死她了，你要找自己去找她。”江月脸上还有红红的巴掌印，眼里都是委屈的泪水。

        气不过苏青没出息，江月就自己走了，把苏青丢在路上。摸摸索索胡乱走，苏青压根记不得路，天宫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建造，苏青根本不能靠摸记住路标。

        “啊！”苏青下台阶的时候绊倒了台阶上的小石子跌了下去。

        意外的落入一个踏实的怀抱，心怦怦跳，好像东篱的怀抱。

        “东篱？”颤抖着带着欣喜。

        “在下是天界将军玄奕。”

        “谢谢。”这是苏青到天宫第一次觉得有人和东篱一样温暖。

        “不用，姑娘眼睛不大方便怎么一个人出门。”

        “路上和姐姐走散了。”

        “姑娘住哪，在下送你回去。”

        “梧桐小筑。”

        玄奕之前一直在平息赤水河一带的战乱，魔界内乱，有魔伺机跑出来作乱。那日苏青册封并未赶上，也不知为苏青新造的梧桐小筑。

        “真不好意思，我不认得梧桐小筑在哪，我带姑娘问问旁人。”

        好巧不巧沐浴完的招云公主也往天宫的方向走，远远看见玄奕开心的飞奔起来。

        玄奕的父亲本是天界第一大将军，能征善战，奈何三千三百年前战死于五界最大的动乱西戎之乱。玄家唯独留下一个不满千岁的孩子，拜师于止戈大帝门下，学成后承父职责守护天界。

        而他于招云公主的缘分得从他刚到天宫时说起，他第一次挂帅出征渭水，淘气的公主跑到下届玩耍遇上了战乱，彼时法术不精，不过几招被小河妖制服，眼看长矛就要贯穿她的心脏，一把霜河剑破空而来。英雄救美，对于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足够芳心暗许了。

        那样英俊的儿郎，那般英武的剑法，还有优雅的谈吐，接触的越多，少女就越痴迷。

        “玄奕哥哥你回来了呀，走走走我带你去畅音阁听曲。”招云挽上玄奕的胳膊，藏在心里的高兴又从眼睛里露了出来。

        “公主。”推开胳膊轻轻拱手，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招云公主的情意再深也只能是单相思。“这位姑娘眼睛不便，在下想送这位姑娘去梧桐小筑。”

        “梧桐小筑？又是你？”待招云看见旁边的苏青，把刚刚被拒心意的所有不满又转到了她身上。

        “在下先行告退。”不多说话，玄奕拉着苏青，大步流星去问巡逻的天兵梧桐小筑的方向，招云公主也只能在后面跺跺脚。

        在二十二位师兄弟中，玄奕是最沉稳的，也有一些师兄弟同样是英烈遗孤，但玄奕懂事颇早，性子安静。止戈大帝说这样子哪里都好，只有一点是最不好的，那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人心疼。

        寒月在半路接到了苏青，抬头看见玄奕，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双颊染上红晕，这般好看的神仙，谁看了都要动心了吧。

        自打回了天宫，江月一心都要换个主子，寒月忙着打点宫里，苏青央着她们带她出去走走，寒月怕她出门冲撞了什么上神，嘱咐她在小筑里。苏青不是闲得住的主，趁寒月去忙，常常偷摸出门。

        她想去看看洛东篱口里的北岭皑皑白雪，南极的万里桃林，还想去热热闹闹的人间，也不枉来着世上走一遭。

        磕磕绊绊摸到天河边，听见哒哒马蹄声。

        “姑娘怎么又一个人出门？”声音自马上传下，清冷寒冽，似北岭融化的积雪，带着冷清，带着清脆。

        “是玄奕吗？我闷了偷偷一个人出来的。你是要去千骏园吗，你往这里过去路可不好走，坑坑洼洼特别多，你们腾云驾雾感受不出来，我走着感受就深了，你骑马可要小心些。”

        天宫里关心他的人不少，自功成名就以后位居上仙，又有着招云公主的垂青，各路神仙都讨要讨他个好。但这姑娘的关心多了几分干净，许是要报上次之恩，也许只是担心有人骑马颠簸。

        “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要。”轻轻晃动脑袋，发间的丝带随之飘舞，“我想到处走走。”

        这条路铺了石子，她没走几步一个趔趄。玄奕飞身下马扶住她，“姑娘骑过马吗？不如在下带姑娘试试？”

        “好呀好呀。”嘴角上扬，梨涡浅浅，为这般小事开心的不得了，这样子的单纯，让玄奕跟着也笑了。

        千百年来从未笑过的冷面战神，忽而一笑，心里冰封的雪山瞬间崩塌，雪水顺山而下，一颗种子破土而生，抽枝发芽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抱她上马，不禁想要策马奔腾一番，把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这一切都被每日跟着玄奕的招云看得清清楚楚，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无可奈何。那个男人，无论他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对他好，他都不会对她有一点点君臣之外的感情。

        “那个狐媚子，仗着自己眼睛看不见，装柔弱骗玄奕将军，真是不要脸！”招云身边的满月恶狠狠的说到。

        “肯定是她勾引玄奕哥哥，这个坏女人。”招云努力抑制眼中的眼泪，从今天起，苏青就是她的头号大仇人了，她一定要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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