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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关于拆房(修)


“赵侍郎,”言福凌厉的眉峰向上一挑,“你可知何人会像你这样?”

        “对号入座者、沉不住气者,当让也有好听的说法,比如有自知之明的人、愿改过自新的人。”言福撇嘴笑问,“不知赵侍郎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赵生平被噎地满面通红,出言驳道:“下官只是在陈说事实,太子殿下何故给我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赵生平,”站在右列首的岩崇,冷冷开口,“没人说你所言非实,更没人给你扣帽子。你以下犯上,接连两次打断太子殿下的话,殿下只是提醒你为官者需沉稳自重,有自知之明,并不与你计较,这是殿下心胸宽阔,至仁至善。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些向殿下赔罪。”

        他三两句话便将方才的事揭过,既断了言福给赵生平下套的话,又将赵生平从坑底拉了上来,圆了场,捧了捧太子。

        当着皇帝的面的捧太子得有个度,这个度过了就容易引得穿龙袍的猜忌,比如至、最、尊等这些含有独一无二意味的词,不要说也不能说。

        不过当今圣上爱子,怎会计较这些用词呢?

        在爱子的父亲心里,他的孩子应配得上所有美好词汇。

        言福听到这话,嘴角一抽,不待赵生平鞠礼致歉,她便肃然正容道:“这里是奉天殿,我等皆是陛下的臣民,殿前议事难免会有些言语对碰,有碰撞是好事,说清楚也就罢了。若是真要赔罪,也该向陛下赔罪,阁老您说是也不是?”

        “太子殿下说得是。”岩崇拱手,“老臣思虑不周了。”

        言福随之亦拱手还礼。

        岩崇是内阁首辅,辅佐两朝君王不说,还曾是原身的授经师傅,这礼得还。

        不过自原身掌权执政之后,二人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非敌非友,似敌似友。

        “我这砖抛了一半悬在空中很是危险,还请容我继续。”言福揶揄着缓和了下气氛,“承上接着赵侍郎那段慷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话,我们得到了一个关于钱没了的答案。

        ““综上两者,可知:钱没了是因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钱去哪了是因为万千血汗集养一人。

        “这个结论奇怪吗?奇怪!因为钱没了所达成的是一个结果,钱去哪了追寻的是一个最终的地方。结果和地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但在‘钱’上却能够导致统一结果——国不富民不强……”

        闻此狂悖之言,朝堂百官皆深吸一口气,埋头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而他们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青白红黑交替闪过。

        齐国面积之广,地域复杂,人口繁多,管理起来极其费力,绝非是口头笔几句几行话能解决的。

        更何况沿海有倭寇肆意,边关常年有鞑靼骚|扰,外患不断,加之近年天灾又临,较之往年艰难更甚。

        身在其位,方知其难。

        万万人的稳定与繁荣系挂在不到十万人的身上,凡有心者早被磨干耗尽了。御下难,结交上层难。两难取其易,便催生出了粉饰太平的手段。

        若不是天灾突降,这太平的表象就能维持着。偏生今年大灾一场接一场,终是将表象撕开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骇然却也庆幸,至少越过血肉模糊不清,尸腐臭味熏天的时候。

        太子生来便高居上位,何懂夹在中间的苦痛?背离圣贤所教的赤诚,爬滚迎和这世道,才是绝大多数人登上仕途的有且唯一的出路。太子不懂,他们可以理解,但其措词之中直指国不富民不强实在是……

        令人惭愧而又愤然无力!

        前后也就几息的时间,奉天殿中气氛陡变,言福掐了下指腹,将故意截断的话说完:“或者,国富民强。”

        殿中气氛并未因她后面的话而缓和,她立在原地,高声道:“圣人能视金钱如粪土,但国家不能,普通老百姓不能,爱财如命者不能。钱非万能,但没钱万万不能。如何快速赚钱而又能保证取之有道?才是眼下浙州症结的关键。”

        说到此,言福撩袍,屈膝而跪,仰视皇帝:“臣接下来所言仅供参考,若有冒犯之言还请陛下赦臣无罪。”

        皇帝想要孤臣,可她不想死。

        这个世界有飞檐走壁、轻功内力、断肋锁琵琶骨,还有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她今天要是将“拆宫抄家”贯彻落实,不消过子时这上门的杀手就能踏破太子府的墙檐。

        就算是为了穷得只剩字画古董的太子府,她一会儿也得把话往募粮募款上扯!

        不拆宫,不抄家,募粮捐款保平安,开创以富带穷新经济。这可是名留青史的好事!

        既然都到这个关口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皇帝让她当孤臣,总得拿出点东西保孤臣吧。她先求个金口玉言的赦无罪,即便到时候狗急跳墙的大臣在朝堂上参她“事同谋逆”,她也能挺直腰杆应付一会儿。

        至少今天她得苟到出这个奉天殿的大门。

        皇帝沉默有顷,缓缓起身,并未应她的请求,而是喊了声:“太子啊!”

        喊完后,手扶着案几的边缘,轻叹了口气:“方才听完你的话,朕深有感触。”

        言福看着皇帝那落寂的神情,听着那深沉的悲叹,右眼眼皮不禁连跳三下:“……”

        这便宜老爹坑儿子的操作太多了!

        她现在真的是怕了……

        他淡淡漠漠,抬手划过宫殿:“朕的皇城之中,房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比之天宫只少半间。

        “朕的朝廷上下官员有十万,宫中大小婢子太监有一万。

        “天宫的天兵天将有十万,天宫的仙婢先侍有多少朕不知,姑且也算一万吧。”

        说至此,顿了一下,长叹一声,很是沉重道:“可是天宫不吃不喝不花钱,而朕的皇城要吃要喝要花钱。这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是百姓的衣税食租,是百姓以血汗所供养。”

        众臣:不要被太子洗脑!

        言福:大事不妙!

        这颇具帝王气的类比,这幡然的彻悟与忧国忧民的心呐!

        真的……让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朕先前阅览太子奏本确有怒火,觉其不孝。本想让诸位大臣为朕训训他。可朕方才听着太子的言论,又回忆他写的奏本,恍然生出了一种觉其言语粗鄙,但理尚存的感觉。”

        皇帝说着移步下阶:“朕的后院无三千佳丽,朕的子嗣唯有太子一人。如今太子迁宫建府不居宫中,这宫中也就只剩朕一人了。

        “朕方才想了又想,思了又思,心生一计!蓄财无非开源、节流二法,宫中开源难,但节流易!

        “怎么说呢,就是这宫中除去六局十二监必要人员,其余的非必要人员,应当遣散出宫,这样不仅每月都能省下一笔钱,等日后他们有了营生还可以缴纳税银,充盈国库!”

        众臣:“……”

        言福:“……”

        且不说太监宫女离宫后怎么讨生活,就说这大规模的解雇行动,总得先发一笔遣散金作以赔偿和安抚吧。

        皇帝陛下,您有钱吗?

        “不过……这还不够快!”他摇头,思忖了会儿,眸光扫量大殿,“朕觉得还是太子的法子好,这皇宫里的东西连根木头都是好的。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的屋子,朕一个人也住不过来,若是拆上两三间能换得白银几百万,缓了浙州的急,这就是福泽啊。”

        说着他弯身将言福从地上拉起,慨然长叹:“所谓达则兼济天下,说得是不是这个理呀,太子?”

        众臣怒瞪:太子!看看你提得好建议!

        言福:(悟空)烦死了gif

        两声太子,声声催命。

        前有皇帝虎视眈眈,后有百官伺机而动。

        言福紧抿着唇,身体本能畏惧皇帝的靠近,她眉心一拧,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皇帝双手叩住她小臂和手腕,只须再用力些就能折断她的手。

        他似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儿,是不是啊?”

        面容俊朗,嘴角上翘,语气温和,独独眼中迸出淬了毒的凶狠。

        言福审时度势,立即出声应了句:“是!父皇所言极是!”

        极是……个屁!

        拆皇宫只是变相的吐槽罢了。

        一根三丈高的金丝楠木从云贵的深山之中被砍下、出山、水运到京都,再经工匠打磨雕琢成为皇宫七十二梁柱中的一根。

        其价值无法估量,这中间的人力物力更不可估算。在阶级的压榨与剥削下,这些都是被高官视为蝼蚁的贱民或以残疾、或以生命为代价换取而来的。

        再说宫中的这些玉砖、木料也就只有皇城这样的大型建筑中才会使用到,拆了卖就是有价无市,当摆设都占地。

        更何况,拆房也要钱啊!

        皇帝陛下,您有钱吗?

        “只是……父皇贵为一国之君,天下本就是父皇您的,您兼济了您的天下和您的万民。”言福眼含热泪——疼得,她看向一众不出声的大臣,诚恳道,“那被百姓供养、被您兼济的满朝的文武大臣和儿臣还杵在这做什么?”

        满朝文武大臣:“……”

        “陛下!”岩崇高喝一声,跪伏地面,“皇穹垂象,以示帝王,紫微一斗之则,弘诞弥光,才有紫气自东来,王者立宫,象而为之。紫禁之城是人间的天宫,是陛下的王者之象!万万不可拆啊!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众臣呼号跪拜:“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儿臣,”言福欲随之跪拜,挣开钳制,“儿,儿臣……”

        结果试了两次均未能得逞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恳切谏言:“我等食君之禄,本就应为君分忧,怎能让君父为我等拆屋筹款呢!父皇,三思而后行啊!”

        “既然如此,”皇帝凝神沉思,似觉有些道理,“朕便将此次拆屋筹款的机会交于诸位大臣与朕的好儿子!”

        说着,他松手拍了拍言福的肩膀,步履缓缓走到宝座台前:“你们……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诸位大臣:“……”

        言福:“……”

        ·

        奉天殿外。

        午时初,烈日当头。

        立在丹墀两侧的官员伏在地上,殿内说什么他们也顾不得听了,额头贴发凉的地面,闭眼缓着神。

        站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能换个姿势休息休息了。

        殿外传阅的速度虽快,但架不住人多,站在尾巴处的从七品官还没能见到奏本,但凭其敏锐的官场直觉,在这一跪中察觉事有不妙。

        奉天殿内。

        浓烈的金色与红色相彰。

        朱木与百官一色,金台与帝王同辉。

        十二冕旒并未随帝王的行走而晃动,针脚细密、绣工独绝的龙袍勾出帝王伟岸的肩背,他站在灿黄的宝座台前,缓缓转身面朝群臣,等着他们的表态。

        众臣头叩地,沉默不应。

        现在要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皇帝肯定不高兴。皇帝一不高兴,小则贬官大则掉脑袋。

        若是第一个站出来赞同,同僚一定不乐意。同僚不乐意了,小则被排挤大则掉脑袋。

        这出头的鸟儿,当不得!

        言福也是这么想的。

        她伏在地上不吭声,心里默算着太子府上的古玩字画、瓷器珍宝、桌椅板凳,折价卖了能变现多少?

        算着算着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按照大齐律,不得以任何形式变卖、转赠、毁坏御赐之物,违者斩立决。

        得!

        如此一来,她能拿出手的也就只有……现银九两三十纹。

        殿内的气氛一时僵住,许久,皇帝幽幽叹了口气:“朕也不逼你们了。”

        他脚步沉重的踏上阶梯:“张友德,传朕口谕,让五城兵马司挑些手脚灵活的人,先把东华门的端本宫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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