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于赊账
练武场上，众人噤了声。
言福看着挂在自己腿上的男人，眉头一皱，刚准备抬脚将人踹开就听见耳边【滴滴滴】的警报提示。
【警告！机主即将杀生】
【名人名言学习机传达积极向上的精神力量】
【禁止一切非法暴|力行为】
言福：？
这人未经允许抱着她的腿不松手，她不过就是想拿出自己的腿，怎么就是非法暴|力行为了？
【滴！检测到人物即将死亡！即将死亡！】
【是否开启抢救模式】
【温馨提示：救人可折换相应金钱数】
听到“金钱”二字，言福的眼中闪过一抹光，她顿时声气十足：“开！”
【滴！机主储备资金不足！资金不足！】
【是否开启-赊账-功能】
【恭喜！您被选为月度优质机主，可享受一次赊账三年免息权益】
【是否同时使用】
言福：？
她拧眉，下意识觉得有诈便问：“救他可抵换多少金钱数？”
【滴！足够启动任一项目并有余存】
学习机的任一项目都是十位数起！
得了这个答案，言福的疑虑被打消，心中名为慈悲心的抽象物件被唤醒，她眼前的宋乾不再是宋乾，而是一串十位数：“开启并同时使用。”
【请机主在规定条件下朗诵以下名言】
【敌人以友人的面孔出现，友人以敌人的面孔出现，这本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却为一般人所不能辨认。——郭沫若】
【规定条件：可对话状态】
言福：“……”
凉水兜头浇下，幻象画面破裂，她低头看着双眸紧闭，神色痛苦陷入昏迷的男人。
就，怎么个对话法？
-
酉时。
太子府客房。
“醒了？”
一道清亮且愉快的嗓音响起。
长睫微颤。
宋乾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头脑昏沉下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和松懈，可随即是身体对陌生环境做出了本能反应，他猛地从床上弾坐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后，他气血上涌，喉头一热，呕出一口血来。
“你中毒了。”言福将目光书上移开，“武比时强行运功，导致毒素扩散，逼近心脉。”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滑下，滴落在白色的衣襟前，宋乾抬手面无表情的将嘴角的血渍擦掉。
血迹斑驳，颜色扎眼。
黑红色，中毒之兆。
“只有我能救你。”
言福搁下书，端起案几的茶水，抿了一口，微微仰着下颔等着宋乾拒绝她，如此她便能顺势说出郭沫若的那句友人与敌人的名言，并借救命之恩与他谈判结盟。
生死之盟，比之一纸协议靠谱太多。
宋乾侧身靠在床沿边，闭了眼睛，粗粗地喘着气，他缓了一会儿，哑声开口道：“求殿下怜我。”
言福：？
石破天惊，言福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她惊愕的看着床上的男人，一时无言。
宋乾阖着双眸，精雕细琢的眉眼间带着病时的颓美之感，白净面庞在烛灯的映照下泛着剔透的光，鼻尖溢出细密的汗珠，模样娇弱宛如初春代开的花骨朵，在凛冽的风中摇摆着带着某种希冀不愿凋落。
言福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原身是女子的身份应当捂得很严实。
据可靠人士六顺说，原身因病自幼养于山中清净之地，性子清冷，不喜闹。
自七岁被接回紫禁城立为太子后，更是将冷情冷性发挥极致。除了六顺外，其余宫女护卫皆被安排在端本宫最外一片区域，无传召不得踏入二进门。
且原身所用之物皆交由六顺一人来处理，很是谨慎。
也因此言福刚醒刚来的那段时间，很是怀疑原身与六顺之间的关系，后来六顺用原身的话解了她的惑：“殿下曾说，男女大防不过是世俗的偏见。男与女、石松与山泉、清风与明月，皆生于宇宙，为宇宙之物，有何不同，何须大防。”
原身的胸壑绝非她这个凡人所能比的。
感情别人穿越都是天才穿废柴，她是废柴穿天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六顺单纯好骗还有颗忠诚的心。
她拿失忆来当幌子，他就真的信了并表示：“无论殿下变成什么样，您都是大齐的太子。属下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思来想去，宋乾这番操作大抵是因他或他背后之人误听误信了某些捕风捉影的传言。
指腹在茶盏的边缘来回摩挲，言福脸色微沉，毕竟当时贪财，为保住眼前这个价值十亿的男人，她可是赊了账的！
不仅赊账开启抢救，还赊账给他加了个起死回生的buff。
说白了宋乾现在能跟她说，求她怜他，都是在透支她言福的钱。
眼下摆着个世纪难题，是坚信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继续下注搏一搏，还是及时止损，悬崖勒马。
良久，她拖着长调“嗯”了一声：“你是拿本宫比刘和，还是拿自己比董贤？”
宋乾注意到她话中称呼的变化，他刚想说话，喉头一痒，不得不倾身向前抚着胸口咳了起来：“咳咳咳……”
他的咳声空隆，每咳一下都伴着身体的颤动，穿着单薄里衣的肩头即便瞧着宽阔，但在这会儿也莫名显得柔弱不堪。
“殿，殿下，”他眼眸半阖半睁，长睫颤颤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影子，唇角挂着一抹艳丽的血色，“应当知晓我的身份了，若不求殿下怜惜，怎能求得一条生路……又怎能为亲人昭雪平反。”
“昭雪？平反？”言福搁下手中捧了许久的茶盏，起身走前给他递了方帕子，“浙直总督定的案，皇上敲定的结果。你要翻案要平反要真相大白于天下，不就相当于让当今圣上自承己错，自掴脸面吗？
“况且本宫是大齐太子，皇上的独子，你觉得凭着张生得不错的面皮就能蛊惑本宫为你与亲爹翻脸吗？”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个字几乎是轻飘飘的从他口中说出的。
说完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勾唇自嘲地笑了笑，如耀石般的眼中光彩尽失，呢喃着：“不愧是言氏天下！咳咳……”
他俯在床边咳出好大一滩血，血珠迸溅到言福的衣摆处，印着浅色的布料花纹迅速晕染开来，绽出朵朵娇艳欲滴的花来。
言福觉得他话中有话，刚想追问，脑海中的学习机就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滴滴！使用者出现强烈的排他反应】
【已停止使用回光返照buff（赊账）】
【生命倒计时：240s】
情况突转，言福掐了下掌心，勉强稳住心神，她半蹲下身子，用手挑起宋乾的下巴：“你身后之人难道没有没告诉你，太子殿下重伤醒来后不仅失忆还性情大变？”
她用拇指指腹蹭过他浸润血色的唇，拖出一抹旖旎的长尾来，抬眸直视他的眼睛：“我曾听人说过，病死的痛苦在于它非短暂瞬间，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时间被无限延长，痛苦数倍增加。所以……你现在的感觉如何？痛苦吗？觉得漫长吗？”
宋乾喘着气，轻轻“哼”了一声，弱弱的，像只怠懒又傲娇的猫。
她的手在他的下颔挠了两下，逗弄着他：“你求我怜你，求不到便寻思着结束自己的命吗？
“那你可知，很多时候敌人以友人的面孔出现，友人以敌人的面孔出现。这本是常有的事情，然而却为一般人所不能辨认。
“我就是一般人，得多次的、反复的辨认，才能确定敌友。如今我尚不能确定你是敌是友，但我以前给过你承若……
“那今日我便救你的命，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庇护、一个新的户籍。”
她故作轻松，面带怜悯之色说完这段话，缓了口气，又道：“宋乾。乾，天下之至健也，德行恒易以知险。好名字！从宋钱做回宋乾吧。以后你就是反刺客联盟盟主，太子府的幕僚之首。”
言福抬手弹了下他的脑袋：“回个嗯，你就能活了。”
宋乾：“……咳咳咳。”
-
紫禁城。东华门。
日子入了孟冬，这天就霜寒露重了起来。
一高一矮的两个太监提着灯笼，行在壸术里。
高个搓着手背：“不知怎地，今个冷的厉害。”
“寒露都过了，你当还是白露啊。”矮个缩了缩脖子，“前面是东华外门，听说月前的那批的守卫都被……”
他说道此处顿了顿，抬手比划了下脖子，舌头一伸，白眼一翻。
天暗且无月，子时宫中各处的灯都灭了，此刻唯一的光来自二人手上提着的灯。
光晕昏黄且微弱，映在太监抹了粉的脸上泛着诡异的灰黄色，再配上他做鬼的表情，乍一看还真像是被索了命的冤魂。
高个余光瞥了一眼，被吓的踮着脚退了好几步，捏着兰花指骂道:“你这小崽子要死了！”
“怎就这么大点胆子？”矮个说着又将表情做的狰狞了些。
高个觉得这人无趣，冷冷着脸提灯就往前走：“这年头人吓人吓死人……咦，下雨了？”
他拧眉有些奇怪，北方入秋后天干气躁，夜半降雨的情况极其少见。
雨水稍显厚重，不冰不凉还带着丝丝温度，砸在他的头上、面上、手上……
空气中有淡淡的腥味弥散开来。
他眯着瞧清楚了灯孔罩子上的晕开的深红色的液体，双目圆瞪，便觉颈部一热，瞬间漫天血雨，他“呃呃”几声，跌倒在地，抽搐着。
灯落烛灭。
红墙青瓦，石路槛栏，夹巷甬道中秋风渐起，撩起两人的衣角，带起一阵细腻的腥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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