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吵架了

折腾了一天，夕阳的最后一丝辉光也已消失不见。随着天色渐暗，薄云散去，一只明亮如镜的银盘出现在当空之上，浑圆莹润，今日正巧是满月。

        从阵法中被放出来后，远黛就一直在盘膝调节。随着她的呼吸，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忽隐忽现，她的身体也越发凝实。

        “咳咳，少主，这是怎么回事？”捂着胸口，师兄怀璋慢慢挪到褚师河身边坐下，指了指远黛问他。

        “她方才欲要向我动手，好在师傅送了我一道护体阵法，所以打伤了她。这妖女见此厉害，便想与我们合作，一同冲出此地。”

        褚师河睫毛一闪，谎话张嘴就来，偏偏他态度温和，语气诚恳，轻轻松松就把这没经历过多少人间险恶的朝天宗小子哄得团团转。

        “原来如此，那倒是因祸得福了。”怀璋点点头表示了然，却未能解惑，他还待再问，却见褚师河已经闭上了眼睛，正一脸疲倦地假寐，精神并不太好，显然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怀璋抿抿嘴，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然后起身挪去一边照顾昏睡的怀宿去了。

        听到身边响动，褚师河完全不以为意。也对，依他惯常的行事风格，只顾自己开心就好，至于别人会不会难堪尴尬，又关他何事？

        只是……他握了握拳，感觉身体依旧非常空虚孱弱，随即拧紧了眉。这种无法掌控自己，操控规则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好在有这只幻妖，目光落在远黛身上，褚师河心中聊有慰籍。他之前通过阵法，利用前生所学，已经将远黛与自己的性命连接在了一起，即所谓的“一命双生”。

        自此以后，他们二人将共享生命，共享修为。也就是说，今后无论是幻妖的修为还是寿元，都得分他一半。而他这具来历古怪的肉体凡胎，也将真正实现脱胎换骨。

        倒不枉他费尽心机找到她，又吃了那么多苦……

        大抵是他的目光太火热，猝然间远黛睁开了眼睛。俩人目不转睛地对视片刻，褚师河挑了挑眉，洒然一笑，“恢复不错？”

        “托你的福。”

        远黛咧嘴一笑，灿若明花。随即动动筋骨，一个后翻半蹲于地，双脚实实在在踩在地上，又使劲儿跺了几下，心里当真舒坦。

        原来脚踩在地上的感觉这么踏实，看来她以后可以多走走路，再也不必担忧要做半身鬼了。

        伸了个懒腰，远黛心情非常不错，踢踢踏踏地走到褚师河跟前，席地而坐，随手变出两瓶佳酿，一个递给褚师河。然后心情很好地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褚师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瞬间就想通了远黛此前的算计。

        原本只有八分，如今他有十成把握确定，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肯定就是远黛搞的鬼。

        或许她本来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但凑巧的是他们确实遇上了。于是俩人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顺手推舟，不必请求，最终也都实现了自己的目的。

        各取所需罢了。

        远黛微微一笑，向他遥祝一杯，然后仰头先干为敬。

        果然啊，与聪明人合作就是省事。这个认知让她隐隐兴奋起来，看来她离开这里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以后就叫我荊星渊吧。”褚师河浅呡着壶中酒，姿态慵懒，凤眼微张。一缕长发在耳边微微晃荡，待风一吹，纷纷扬扬散落在他精雕细琢的如玉容颜上。

        他隔着根根发丝，目光轻瞟，随后淡淡一笑，当真把她当成亲密老友了一般，声音淳淳动听，“这样行事方便些。”

        如此颓唐，仿若玉山之将崩。

        远黛被这张少年皮相晃花了眼，随即反应过来，噗嗤一笑，拍着大腿激动地哇哇大叫，“我的天呐！我的天呐！褚……好吧荊星渊，你真是个妙人。不得不说，你挑人的眼光，真好！”

        她竖起大拇指，真诚的凑到褚师河……啊不，以后要叫他荊星渊……的面前，晃了晃，眼睛里亮闪闪璀璨如星。

        荊星渊不置可否，歪倒在地，将目光投向深沉无比的天空。

        “我们来这里有三天了，记忆却是残缺不全的。说吧，你又做了什么？”

        远黛也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不假思索地说，“幻妖虽然以梦为生，但人的情绪也是可以进补的。谁让你们来到这里后不赶紧做梦，整天到处跑跑跑，那没办法，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吃了你们的恐惧喽。”

        荊星渊笑了，他会不会恐惧不知道，但有人胆敢擅动他的记忆，当真是活腻了。

        只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褚师河了，远黛从前都不怕他，现在又有何惧？

        她冷冷一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戾气横生，冷漠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奉劝你，最好别在我面前乱发脾气。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惹毛了我，可是会死人的。”

        方寸之间，氛围突变，寒凝如铁，生冷如刀。

        就在这时，敏锐的察觉不对的怀璋站了出来，他站在离远黛五步远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唤她，“前辈。”

        听声音，虽有些中气不足，却难得有份平静无惧的坦然。而少年的肩背，虽略显稚嫩，倒是个颇有风骨的孩子，让远黛见了很是欢喜。

        她盘腿坐起，亲切的对怀璋问道，“什么事？”

        怀璋被远黛的温和弄得一怔，赶紧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说道，“小子来此已然三日，恐门内亲友担忧。故而想请教前辈，可否放我等离开？”

        “这可不关我的事哦。”远黛无赖的摊手，然后指了指明月高悬，背景却依然浓黑如墨的天空，忽然语气严肃地说道，“想要出去，只能先打败它。如果你们身上带了什么秘宝，这会儿就不要藏私了，它可马上要出来了喔。”

        它？怀璋疑惑的望天，表情很懵。然而仅过一瞬，广袤天空忽然在他瞳孔中急剧变化，像书本翻了新页一般。

        原本平整如镜，漆黑如墨的苍穹瞬间活了！如同一张生动的老人脸，沟壑丛生，皱纹遍布，隐隐有东西在内里翻滚蠕动。

        见此情景，荊星渊翻身而起，目光死死盯住那块儿原本明月高悬的地方。脑海里有画面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阴沉着脸，然后就见天空裂开了一道口子，在试探着开合两次之后，蓦然睁大，居然惊现一只血红大眼。

        眼白部分又黄又浊，瞳孔里面则是猩红一片，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贪婪嗜血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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