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决心

“道之真意，妙不可言。师父暂时也只能参悟这其中一二，你若看清楚了，需用心体会。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了？”施良看着眼前的小徒弟，问道。刚刚醒过来，他还很虚弱，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师尊教诲，弟子自当铭记于心。”郑无爽连忙躬身行了一礼，接着道：“弟子虽愚钝，也知循序渐进的道理。今日受教，已受益匪浅，然而其中真意，仍需慢慢领悟方能化为己用，故不敢再有所贪图。”

施良点了点头，显然对郑无爽的这番话很满意，道：“即使如此，你便回去好好参悟，为师也要运功疗伤了。”

闻言，郑无爽不好再留在这里，他看了看师父，见他似无大碍，施了一礼，便退出了静室，朝自己的住处去了。

天已经过了半晌，郑无爽回了住处，回想起今早师父带给他所见所闻，脑子里却是记忆犹新。

他丝毫不敢耽搁，赶忙将心神静下来，盘腿坐在床上，闭上眼睛，用心去感悟记忆中的一切，不敢有一丝遗漏。他仿佛再次来到那方世界，花香，蝴蝶，还有此时此刻自己。这一切都好像活在自己的身体里，他既是那方世界，又是那个少年。

屋内，四周枯寂的灵气一刹那间仿佛都活了过来，如同江河入海一般涌进的他丹田，汇成一道道澎湃的灵气浪潮，在他的身体内肆意奔腾。

郑无爽赶忙打开自己身体所有窍穴，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满溢的灵气的同时，引导着它们在体内进行周天运行，将其炼化为自己的灵力。

在这一刻，郑无爽只觉得自己与这广阔世界仿佛都连接在了一起，他甚至隐隐有了一种可以沟通天地的错觉。

将这些灵气化作自身的灵力之后，郑无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修为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更惊喜的是他对道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就像再一次迈入开光境一样，整个脑袋清明无比。

待到平息了灵气，收了打坐之后，已然到了正午。郑无爽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往事如梦幻一般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重现。他脑子快速地运作着，将心中所有的问题都抽丝剥茧般呈现在眼前。以前很多他想不明白的事，此刻是那般清晰透彻。

他还是太年轻，总是会在发生好事的时候忘乎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为能够成为亲传弟子而高兴不已。乾元峰上众弟子的风言风语他都不在意，只当是嫉妒心使然。此刻他心如止水，细细想来，却发现原来那些话竟大多都是真的。

凌霄子悟道半生，已绝凡心，之所以费尽心思让他做了亲传弟子，自是想了结这段世交孽缘，从此无牵无挂。他却赶着阻人家仙途，可真是苦了老道人了。

施良逃不过人情，收他做了弟子。只是师父已经心死，而且有了传人，对他自然不冷不热。然而往日所传，今日所授却已经对得起这师徒恩情了。奈何他修为低微，丢了师尊颜面。

诚然他是幸运的，一介凡夫俗子，又早早拜入仙门，既不必为温饱费心，又能修行仙道以觅长生，自当谨言慎行，默默苦修，以他的资质，虽无真法，到最后也能落一个清清白白，平平淡淡的人生。

只是父亲常言，大丈夫处事，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既然入了仙门，又怎可甘于平庸？自己本就是一凡夫俗子，受天地垂怜，得修仙道，何不奋力而为，叫他天转地覆？纵然身死，也不枉在世上走这一遭。若是束手束脚，不得逍遥，岂不是既损了道心，又浪费了这一份机缘。

他将那两枚玉简从袖袋中取出，放在石桌之上，看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皓月悬空。

良久，他收回了落在玉简上的目光，与此同时终于立下了决心，他要去看看那真阶功法。

站起身来，郑无爽将浮生舟拿了出来，在青舟的尾部凹槽中放入一枚中品灵石。待到青舟变成一般渔船大小，少年跨坐上去，驾着它朝着乾元峰慢慢而去。

“爷爷，孙儿想好了，孙儿还是想看看那真阶功法，还请爷爷助我。”玉简阁内，凌霄子面前，郑无爽俯身跪了下去，朝着老道人拜了一拜，眼神坚定无比。

“你看到‘真’了？”凌霄子并不有直接回答他，只是淡淡问道。

“看到了。”郑无爽点了点头。

凌霄子接着问道：“看到了还要去？”

少年没有犹豫。“便是看到了才要去。”

“唉。”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老道人长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他也仿佛也下了决心。“既然你想做那搅动江海的真龙，那爷爷就陪你一次。只是主峰上传承大殿中，自有高人坐镇，并不是你轻易可以进去的。以防万一，还须早做应对。”

郑无爽再拜了一拜，道：“爷爷放心，此番作为皆是孙儿一己私愿。若是不幸被擒，孙儿自当一力扛之。”

“你自不必说这个，此事关系重大，还须从长计议。你先只管好好修炼便是。”凌霄子摆了摆手，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青色玉简，抛给了郑无爽，道：“此身法名为《浮光掠影》，乃是一门势阶玄技，亦是脱胎于你手中那《幻影移形》之术，虽比之有不足，但也甚是精妙。你先修炼这套身法，待到大成，再修炼你那《幻影移形》。”

郑无爽接住了玉简，再拜了一拜，正欲把那玉简放入袖袋中，却听到老道人的声音。

“时间紧迫，你便就在此修炼，我也好指点你一二。”

郑无爽哪敢怠慢，连忙盘腿而坐，把玉简放在眉心处，将心神浸入其中。

一连串的玄奥身法迅速映入他的脑海之中，郑无爽闭上眼睛，仔细观摩。这套身法一共只有九步，十二般变化，讲究快慢有序，灵动飘逸。

郑无爽看的仔细，一个时辰之后，他将心神从玉简中抽出。

“如何？”看到郑无爽放下玉简，凌霄子关切问道。

“三才四盘的变化设计确实巧妙，但是仅限于空间变幻，以我现在的理解，倒是可以试一试。”看着满脸关心的老道人，郑无爽点了点头，很有信心。

“不错，不亏是见过真意的”凌霄子也点了点头，点拨道：“这套玄技既然是一门身法也是奇门遁甲入门之术。你需明白的是借势而行，顺势而为的道理。风有风势，水有水势。修炼者立于天地之间，观风云变化，守三才，运四盘，逐浪而行，御风而往。”

“你先走两步。”凌霄子也不话多，待到说明其中奥义，便让郑无爽试一试。

郑无爽起身站在玉台之下，老道人轻轻拂袖，顿时阁内门窗全部打开，风像海潮一般猛烈灌入其中，淹没了整个玉简阁。玉台上，老道人发须纷飞，宽敞的道袍被风吹起，如旌旗猎猎。

郑无爽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感受着周围的狂风，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着《浮光掠影》的身法画面。片刻间他身子如同一张白纸，轻盈无比，双脚缓缓离开地面。

待升到半空中，他身子动了，脚下随着《浮光掠影》的身法借着风势，自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弧线，片刻之后脸朝着地直直地栽了下去。

正待到他要硬生生地跟地面拥抱的时候，郑无爽睁开了眼睛，单手撑地，身子再次划过一道弧线，卸了一身的冲击力，稳稳地落在地面，一脸的疑惑。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了风势，只待身子想要跟着步法在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就如风中残叶一般，根本无法自主移动。当他强行运行身法的时候，身子就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你能借风扶摇而上，便已经不错了。但是御风之术，不是小术，你需要在风中看清气流走向，把握其中变化，在适时的时候，借力而行。须知狂风之后，即便是一棵树上落叶也不是都落在同一个地方。”风未停，老道人的声音不受任何影响落在郑无爽的耳朵中，如同落在他心上。

“明白了，爷爷。”郑无爽脸色一变，回忆着风中落叶的轨迹，心中立马明了。

他再次闭上眼睛，扶风而上，感受着周围的狂风，脑海里似乎有一片落叶上下纷飞的轨迹。很快，他的身子再次动了，如同落叶一般在风中上下飘动。

他睁开眼睛，运起浑身灵力，《浮光掠影》全力施展，步法如同鬼魅一般，借着风势，在九步之间借着周围的立柱，巡过玉简阁上下六层，随后慢慢落回原处。

“不错。”凌霄子微微颔首，接着指点道。“落叶随风，纵使不往一处，也是受风左右。人与落叶的不同，便在于不顺从，何去何从，需要你适时变化。故而修行之道，既是顺天而为，也是逆天而行。”

话音刚落，风止，门窗也在瞬间关上，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息，老道人发须垂落，道袍重新铺在玉台上，没有一丝褶皱，阁楼之间也不见一处灰尘。

“你已经走完这九步了，接下来便是十二般变化了。等你完完整整走完这一百零八步，便可以去那峰上看看了。”

说话间，凌霄子整个人直冲而上，无风而动，一步接着一步踏在半空中。他走的极慢，郑无爽知道这是老道人在给他演示，不敢有丝毫迟疑，眼睛紧盯着老人，将他的动作一一刻在脑海中。

半刻中后，老道人飘然而下，落在玉台上盘腿而坐，随后闭目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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