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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includethe27th


黑白八十八键,足够谱写出一个人的一生。

        蒲薤白小时候对此毫无感触,只是仇恨着这琴、这谱,仇恨着那些伟大的艺术家留下来让他每天都痛苦不堪的作品。手抽筋、指尖流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面对这样像模像样的钢琴,他总是要无法控制地频繁地深呼吸。

        想来,自己当初还真是充满戾气,尤其是弹不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手指头都撅断,巴不得把乐谱撕碎放火烧了。可老师一直知道自己练琴练不好就会闹脾气,却从未说自己因为脾气不好所以不适合练琴。

        “弹琴不是种享受吗。”老师总把这句话挂嘴边,一边纠正自己的指法,一边带着自己找感情。节拍器“哒哒哒”的声音折磨着蒲薤白的大脑,他当时觉得自己最深刻的感情,就是想把节拍器扔在地上砸。

        自己是初三那年放弃练琴的,因为那年养父去世了。

        与老师的最后一堂课上,老师没再逼着自己弹该死的冬风练习曲,而是反过来为自己弹奏了一首e大调练习曲。

        曲终,老师没有转过身看向自己,而是望向窗外问:“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蒲薤白没说话,他那时才真的注意到那位老师头发花白。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哭了来着?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老师花白的头发,和饱满的演奏。

        他其实挺后悔的,后悔当时没有告诉老师,他知道那首曲子是什么。

        可说真的,他后悔的事情多着呢,甚至好多都已经被他遗忘了。

        蒲薤白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会非常羡慕商陆的记忆力,他希望他能牢牢记住自己过往发生的每一件事。总不能因为害怕回忆起痛苦的事情,就索性把快乐的也一并忘记了吧,那样实在是太愚蠢了。

        他盯着面前的琴键,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双手架起的瞬间,耳边有了旋律。

        这就是传说中的肌肉记忆吗,他以为他的肌肉记下来的,会是那首要了命的冬风练习曲呢。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陶醉于那个温柔的旋律当中,然后逐渐加重。

        说起来,老师当初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为自己演奏的这首曲子呢?蒲薤白当初没有细想过,他当初想的全都是有关自己的事情。

        现在跳出“为什么只有我这么惨”的思维鬼打墙,他好像才真的能感受到老师的心情。他重重地按下琴键,合上眼睛后,眼前反而清楚地浮现了老师的样子。

        说不定,老师并非是在为自己演奏。

        说不定是为了养父,又说不定是为了那架如今还安眠在养父家中的钢琴的主人。头发花白的老艺术家,在得知有关养父的不堪传闻之后,也没有抗拒踏入他们的家门,只为了教一个充满戾气的小男孩儿弹一弹钢琴。

        那么多曲子不教,却偏偏要教肖邦。十几岁的小男孩儿简直是在侮辱音乐,但老艺术家不气不恼,一遍又一遍带着他去歌唱着那些音符。

        小男孩儿懵懵懂懂地长大了,如今才刚刚有点儿感悟到这旋律当中的情感。

        蒲薤白很后悔,但也就只能后悔了,他没办法再对过去做出任何补偿。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之中出现商陆的样子,蒲薤白心头一紧,比往常更深刻的情感迸发,一并通过这首曲子发泄出来。

        过去的,就过去吧。

        今后不要再后悔了。

        希望今后自己可以永远都不要再向商陆演奏这首曲子。

        曲终,人却未散。

        蒲薤白还坐在钢琴前等待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就听到周围爆发出剧烈的掌声。那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带来的效果,他茫然地抬头环视了一下,发现以自己为圆心,半径三米之外,已经站满了人。

        这个大厅从一楼到顶层都是通着的,像极了好多层的演奏厅,二楼、三楼的路人也都趴在围栏上看着他、为他鼓掌。

        视线所及之处,不少人都在举着手机,表情来看大概是经历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们鼓掌,甚至欢呼,还有些无法抑制的叫喊声,一瞬间让他恍惚回到多年前在台上表演的那一刻。

        蒲薤白还在处于一脸茫然的阶段时,看到商陆正大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看不懂商陆的表情,尤其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他不明白为什么商陆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露出昨晚抱自己时候的表情。

        想着,就看商陆向自己张开双臂,一把将自己紧紧抱住,蒲薤白用力眨着眼,想要推开他,却想不到推开他的理由。

        就因为在意别人的视线所以要推开他吗?

        群众的视线有什么好在意的。

        想通这一点的蒲薤白,也慢慢抬起手,回抱住商陆。

        二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人群中果然又爆发了第二轮欢呼,有些人已经不再控制音量了。年轻的姑娘们蹦蹦跳跳地和同伴握紧手,年轻的小哥儿也都笑得很开心,互相之间聊着些什么。

        有人惊呼“卧槽他们不会真的在一起了吧”,也有人感慨“长得好看的人干什么都会被原谅”,但更多人还是聊着:这哥俩儿看着还挺般配的。

        商洋环视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突然觉得至少在这个商场里的人们,对于不常见的事情还是很宽容。从老到少,没有任何一个人面露厌恶、匆忙离开,大多是看过来、然后微笑着投来祝福的视线。

        有一对穿着十分体面的中年夫妻,在路过的时候还惊叹了一句:“诶那不是咱刚看的电影里的男主吗?”

        偶然间听到这句话的商洋,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当然知道世界没那么单纯,好人没那么多,他知道现在路过这里的陌生人私下里也绝不是百分之百美好的圣人,但即便如此,商洋觉得,能够对不常见的情况表现出从容的样子,就已经是可歌可泣的社会形态了。

        不就是个男的喜欢个男的吗,肯定还有女的喜欢个女的,同为自然产物,不足为奇。

        人群一直没有散开,等到商陆松开蒲薤白、并且后者朝着大家鞠躬致谢之后,商场的保安都跑过来想要维护秩序了。不过在事情发展到离谱之前,商陆朝大家挥了挥手,“顶层电影院,下午两点二十七分有一场《漫步海洋》,各位要是接下来没有安排,可以去帮忙捧个场吗。”

        众人笑成一片,还有亮出票根说刚刚看完的,不过商陆这话是在驱散人群,大家自然也都听出来了,于是非常给面子地散开。

        还有些执着的粉丝,问他能不能要签名,商陆没有拒绝,在他们的票根上留下签名,还主动问大家要不要合影。

        在“来事儿”这方面,商陆可以说是非常老道,把粉丝哄得开开心心是一方面,还收货不少路转粉的人。合影是群体合影,男女老少全都来凑热闹,商洋沦落为拍照的人,看着镜头里的商陆和蒲薤白虽然没有站在一起,但以这两个人出众的外表来说,周围人根本就形同虚设。

        等到终于回归平静,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长时间举手机导致手酸的商洋,抱怨自己是苦力。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商陆提议给他买杯星冰乐。“喝完就别闹了,然后你自己坐地铁回家吧。”

        商洋的心变得拔凉:“怎么回事儿,你们要去哪儿……”

        商陆敲着商洋的脑袋:“别管闲事儿,你回去跟爸妈说我们不回家了,这两天就都不回去了。”

        “你们要回北京了吗。”商洋本来还有点儿不舍得呢,但说完这话下一秒,就看到自家老哥正越过自己注视着还在等咖啡的蒲薤白,而且那个眼神,商洋从来没见过。

        “回北京之前我们会回去跟爸妈打招呼。”商陆已经没在看着商洋了,仿佛满眼就只有蒲薤白一个人。

        商洋托着腮,“你们,是要去酒店吗。”

        “不是告诉你少管闲事儿吗。”商陆瞪了商洋一眼,然后用腿轻轻踹了脚对方的小腿,“呆会儿你自己跟薤白说,说你有事儿要先走了,听见了吗。”

        商洋一脸嫌弃地皱起眉:“哥,我还是更喜欢以前我们关系不近的时候,那时候你对我来说还是个有神秘感的神仙,现在你就是凡夫俗子了。”

        “我就一俗人,谁让你擅自幻想了。”商陆继续踹着商洋的小腿。

        开放式的咖啡厅开在商场二楼最边缘的位置,哥俩儿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商陆正对着点餐区,而商洋则是正对着窗外。

        外面似乎放晴了,商洋发自内心感到轻松自在,他也回敬着老哥,开始跟商陆对着踹小腿:“栽在你身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我觉得薤白哥值得更好的。”

        “来不及了,他已经栽在我这儿了。”商陆厚着脸皮,跟弟弟开起玩笑。

        “真不知道薤白哥到底看上了你的什么,”商洋故意说出来气商陆的,他现在觉得调侃爱吃醋的哥哥是一大趣味,“怪不得之前他说他也不知道喜欢你的啥,说不定就是迷迷糊糊被你坑了吧。”

        商陆被这句话搞得陷入深思,“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和你说的?”

        “是啊,你们回家来的那天,我问他你到底喜欢我哥的什么,他什么都没说上来。”商洋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已经开始爆笑了。

        居然还真因为一两句话就开始不开心了,我哥别在是个傻子吧!

        商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伸着懒腰说“咖啡还挺慢、我也去看看”,然后起身离开,留商陆一个人思考人生。

        商陆确实是在思考,他记得同一天晚上蒲薤白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自己“你为什么喜欢我”,所以那个问题其实来自于商洋吗?因为蒲薤白什么都答不上来,所以才来反过来参考自己的答案的?可他记得在他说完喜欢蒲薤白的理由之后,蒲薤白就蜷缩在自己怀里,一遍一遍向自己告白着。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理出,薤白之所以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喜欢薤白?

        他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才喜欢我?

        可能是因为想着这些,商陆的表情愈发严肃,蒲薤白他们端着饮料回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商陆面色沉重地盯着桌子。

        商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玩儿过头了,而一无所知的蒲薤白,还以为商陆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刚有人给他打电话吗?”蒲薤白凑到商洋耳边,低声问。

        商洋深沉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轻轻拍了一下蒲薤白的肩膀,“我觉得薤白哥选择了我哥,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蒲薤白知道这是商洋开玩笑的语气,所以笑着跟他一起开玩笑说:“怪我还是太年轻。”

        他说着,把一杯巧克力星冰乐贴在商陆脸颊上:“在想什么啊,这么严肃。”

        商陆被冰得回过神,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谢过饮料,之后就带着催促的意味盯着商洋赶快退场。

        抱着香草星冰乐的商洋还没来及喝两口呢,就接收到来自亲哥的暗示,然后干咳了一声:“那个什么,我还有点儿事,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怎么这么突然,”蒲薤白也跟着要站起来,“那一起回去吧。”

        “让他坐地铁回去就行了。”商陆拉住蒲薤白的手。

        “哪有你这么当哥的,外面这冷,有车就送他回去啊。”蒲薤白说得是有理有据。

        “咳,我不是回家,我去找同学,”商洋指着地铁站方向,“而且这离地铁很近啊。”

        “你要去哪儿,送你去不是更快吗。”蒲薤白却不肯让步。

        商洋被商陆瞪得冷汗都要流下来了,“不用,不用了,停车什么的也很麻烦。就这样,我先走了哈。”

        蒲薤白看着商洋慌张离开的样子,又转过头看了看商陆泰然自若的表情,突然就懂了其中原委,“为什么要支走他?”

        “他不是说要去找同学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商陆耸肩,露出无辜表情,然后坐到蒲薤白的身旁和他并肩,“话说既然他已经走了,我们要不要也回酒店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目的啊,自己的恋人在某些方面异常好懂。

        蒲薤白“满脸嫌弃”地推着商陆的腰:“晚上难道不回家吃饭了吗。”

        “昨天不是聚过餐了吗,哪儿还有天天吃团圆饭的。”商陆又厚着脸皮挤了过去,他把手中的星冰乐递到蒲薤白嘴边,“今天晚上就我们两个人过,不行吗。”

        蒲薤白含着笑意,继续着他最后的挣扎,“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多得是,你不该多陪陪你的家人吗,你一年才回去一次。”

        “没有什么该不该,只有想不想,”商陆用星冰乐的吸管轻轻戳着蒲薤白的嘴唇,“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呆着,哪怕什么都不干。”

        “那说好了,什么都不干。”蒲薤白也倔强地用嘴唇抵着吸管,就是一口都不喝。

        商陆慢慢鼓起嘴,“你早上还不是这么说的,你早上让我等到晚上。”

        “现在才刚下午啊。”

        “四点了,这在欧洲就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我们在亚洲啊。”

        商陆泄气地把头别到一边,和蒲薤白拉开距离,拿回自己的饮料,咬着吸管大口喝着。

        “别喝这么大口,会头疼吧。”

        “你不用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哈哈,你闹什么脾气,居然还轮到你闹脾气了。”这次换蒲薤白蹭过去了,他稍稍朝商陆那边挪动了一下座位,“你刚刚撒娇说想听我弹钢琴,又在那么多人面前拥抱,还差点造成人群拥挤事件,保安都跑来了你看到没有。”

        “我哪儿知道会引来这么多人,再说了,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

        蒲薤白看着商陆“闹脾气”的傻样子,回想着刚刚这个人冲过来抱住自己的瞬间……说一点儿不心痒肯定是骗人的。如果这里不是公共场合,如果那架钢琴只是摆在他们的家里,蒲薤白恐怕会在看到商陆那个眼神之后主动把自己扒光了送上去。

        算了,刚刚就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蒲薤白也动过这种念头,他庆幸自己是个有理智的人,也庆幸商陆没有干脆把自己拽去男厕。

        商陆好歹还知道把人群安抚下来、把商洋合理支开、把自己骗回酒店呢……

        蒲薤白轻轻拍了拍商陆的手,“让我尝尝你的巧克力沙冰。”

        “刚才给你机会了你不尝,过时不候。”商陆又离远了一点。

        蒲薤白笑着抓住商陆的手,用力晃了一下:“那你要尝尝我的美式吗。”

        “不尝,苦得要死。”

        “你可以喝一口美式,再喝一口巧克力,那不就是摩卡了吗。”蒲薤白继续诱惑着。

        商陆的表情已经开始松懈下来了,他回过头看着蒲薤白:“你这是圈套,让我喝了你的,你肯定想交换着喝我的。”

        “这就是圈套啊,”蒲薤白稍稍昂起头,也学着商陆的样子皱着眉鼓起嘴,“就是圈套不行吗。”

        两个人对着“生气”,蒲薤白强行把拿着饮料的手臂拽了过来,凑过去喝了一大口。巧克力浓厚的味道顿时入侵了大脑,蒲薤白按着太阳穴:“我都忘了我还给你加了巧克力粉……”

        商陆首先笑出声,“怪不得我觉得这么好喝。”

        蒲薤白用美式冲淡了巧克力味儿,看着商陆重新笑出来,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即便他知道刚刚那是开玩笑,但看着商陆开玩笑一样的闹脾气,他居然也会觉得心慌。

        “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还有巧克力蛋糕呢我刚看到,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克力啊说起来。”蒲薤白视线移动到点餐柜台那边的时候,看到有个身穿咖啡厅制服的帅气小哥儿正端着餐盘走向他们。

        商陆在留意到蒲薤白的视线凝固之后,也转过头,看那咖啡店员停在自己面前,并且双手递上来餐盘,盘子上摆着两份巧克力蛋糕。“……这是?”商陆开口问。

        “这是我们店的蛋糕新品,很好吃。”店员说着,脸就红了。

        商陆茫然地反问:“这是……当面推销的意思吗。”

        “不是!不不,这是送……送给你们的,”店员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着他的同事们,剩下的三位同事都是女孩子,此刻正聚在一起躲在巨大的咖啡机后面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是我们想要送给你们的。”

        “那怎么好意思,”蒲薤白立刻就要站起来去付钱,“我们正好准备买点儿吃的,这个就算是我们买的吧,怎么付款?”

        “不不,真的不用,真的不用……”店员放下蛋糕,飞快地跑回岗位,结果又被他的同事们推了回来。小哥儿的脸越来越红了,这次他手上多了一杆签字笔和几张店里的餐巾纸,“不用付款,但能不能给个签名啊。”

        蒲薤白笑了一声,给商陆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快给人签名。

        可商陆却不觉得这人是来找自己要签名的,所以笑着问他:“你得说好了是想要谁的签名,不然签错了的话,尴尬你我他。”

        小哥儿被商陆逗笑了,他指了指身后的同事,“她们其实想要蒲神和您的签名,我就都行,您看着签吧。啊对了,《漫步海洋》真的好看啊!我们今晚还打算去三刷。”

        “你们去看电影,就已经算是给钱支持我了,我哪好意思收你们的蛋糕啊。”商陆一边说着一边在纸巾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蒲薤白。

        蒲薤白心说自己当年还是明星的时候,都没遇到过这种事,现在退圈儿了反而走哪儿都给人留签名……他一边茫然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看着自己名字旁边的商陆的签名。

        要是这样的双人签名越来越多了的话,就好像越来越多的人认同了他们两个的关系了一样。

        “没有没有,就,我们刚刚也都看得很饱……”小哥毕恭毕敬接过签名,笑着开玩笑说。

        “看得很饱?”商陆歪了下头。

        “就……”小哥儿干咳了一声,“狗粮,狗粮给得足够多了。啊不过,对我来说是狗粮,对她们来说可能是精神食粮。哈哈哈开个玩笑,希望你们今后也能继续加油!”

        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商陆还是好脾气地和他们挥了挥手,最后转回身子问蒲薤白:“刚刚咱俩有干什么吗?”

        蒲薤白回忆了一下,“难道说是共用一根吸管?”

        “共用一根吸管不是很正常吗,”商陆撇了撇嘴,“算了,看在他们给蛋糕的份上,就不计较他们来打扰了。”

        “你这也太好对付了吧。”

        “这个蛋糕好吃的啊!你尝尝。”

        蒲薤白笑着叹气,拿起叉子,一边切蛋糕,一边小声说:“吃完之后我们也走吧。”

        商陆双眼放光,明知故问,“走去哪儿?”

        “我不知道,”蒲薤白没有看商陆,“反正我就只管走回车里,至于车开去哪儿就是你的事了。”

        “那你可要系好安全带,”商陆咬着叉子,“我开车可是很猛的。”

        “是吗,”蒲薤白吃了口蛋糕,故意挑衅,“可昨晚你也没开多久啊。”

        “放心,今天我加过油儿了。”

        “那我好歹期待一下。”蒲薤白笑着看向商陆。

        他很快就为自己挑衅商陆这件事感到后悔了,加过油的车开起来的确有劲儿,蒲薤白觉得自己都没怎么踩油门儿,商陆就撞飞了etc通道的闸门、暴力地开上高速了。

        “不、不要了……不要了……商陆……”蒲薤白叫停的时候都没有力气用手推开商陆,被抱到连手指头都在发软这可是全新的体验,他连抹掉眼泪这种不需要发力的动作都已经没办法独自完成,就只是小声喃喃,求商陆放过自己。

        “不要了?”事实证明吃饱喝足的商陆、非常难缠,他舔去蒲薤白的泪水,“这个不要是真的不要,还是调情的那种不要。”

        蒲薤白的视线都没办法好好聚焦,“不要……商陆,别……嗯……”

        “可你这张嘴虽然说着不要,”商陆亲吻着蒲薤白的嘴唇,又继续欺负着他,“但另一张嘴却一直都咬着我不放啊。”

        这是什么下三滥的黄段子啊,商陆说完自己都笑了,更不要提蒲薤白。

        蒲薤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生理上的流泪,还是精神上的被商陆气哭,总之眼泪根本止不住,也不是那种倾泻而出,就只是接连不断地向外涌着。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委委屈屈地念叨:“商陆,我好……疼……”

        商陆虽然没办法立刻冷静下来,但好歹已经知道收敛了,“抱歉,抱歉……”他抱起蒲薤白,贪婪地吸吮了一阵,混沌的大脑开始寻找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他开始回忆黎曼猜想的内容,回忆着黎曼泽塔函数,回忆着非平凡零点是个啥,实数部分又是指什么。

        他想到数学界仍旧有几大难题,想到无法突破这些难题的人们也在物理界走到了封顶,想到过去的数学学家和物理学家穷极一生追求自然界真理,想到他们之中有人恪尽职守,有人放荡潇洒……商陆看着此时此刻瘫软在自己怀中的爱人,脑海中“高尚的科学”和眼前“低俗的欲望”重叠在一起,变得难分难舍起来。

        要是说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商场里、刚刚做出要让蒲薤白去随意演奏一首钢琴曲的这个决定的自己的话,那时候商陆只想着要把“蒲薤白会弹钢琴”这件事通过群众以及互联网来传播出去,他想象着蒲薤白端庄地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样子,就觉得一定会有很高的话题性。

        想象归想象,当蒲薤白真的坐在钢琴前的那一刻,商陆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场第一个把持不住的人。

        指尖在琴键上跳动、表情陶醉于旋律当中的蒲薤白,仿佛已经脱离了凡尘,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夸张,但商陆就是这么想的。他觉得蒲薤白美好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场,但这气场却反而勾起了商陆的侵犯之心。

        所以当蒲薤白演奏结束的那一刻,商陆脑子里再也有没有什么“互联网”、什么“话题性”,就只想着走过去抱住他,最好是能把他按在钢琴上,让他最后哭着求饶。但……不行,那样不行,那样商陆也会跟着心疼,暴力与怜爱混杂在一起,让商陆变得没办法思考。

        “抱歉,”终于有了冷静下来的趋势的商陆,侧躺着抱住蒲薤白,有些用力地搂紧对方,“抱歉。”

        “你怎么道歉起来还没完没了了呢……”终于能好好喘口气的蒲薤白,在确定自己已经不是缺氧状态的情况下,也就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和商陆说句话了。

        “你嗓子怎么哑了。”商陆听着就觉得心口疼。

        蒲薤白已经没力气再跟他吐槽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了,“渴了。”

        “我去给你拿瓶水,”商陆带着些不舍地松开他,跑着去拿了瓶冰水回来,“有点儿冰,小口喝。”

        蒲薤白侧趴着,一脸哀怨地看着商陆,“起不来。”

        商陆摆弄着水瓶子,思考着无论怎么喂可能都会洒得满床都是,就先倒进了自己嘴里,然后凑到蒲薤白嘴边,一点儿一点儿喂进去。“好点儿了?”

        “……你这都是在哪儿学来的招数。”

        “你是说刚才的姿势吗,我们……不是用的最普通的姿势吗?”

        “我特么不是这个意思,”蒲薤白是想问喂水这一招来着,但他没那个余力再多说什么了,“算了。”

        商陆重新回到床上,“我们也试试后入吧,那样你会轻松一点儿吧。”

        “不来了好吗,你怎么今天……今天怎么这么……”

        “谁让你把我喂得这么饱。”

        “下次要是再有这种情况,我绝对不同意吃什么炸猪排。”

        “呵,我不是说肚子饱,”商陆轻咬着蒲薤白的耳朵,“是精神上的。”

        “我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什么意思,什么精神上……”

        “你刚刚弹琴的样子,看得我差点儿就想当场把你……”商陆话说一半,小心地看了看蒲薤白的反应。

        蒲薤白庆幸自己已经没有精力了,不然光是想象一下,他感觉自己可能会屈服于商陆想要后入的想法。“谢谢你控制住了自己,话说,你听过那首曲子吗?”

        “听过啊。”虽然商陆的心思根本没在曲子上,他揉着蒲薤白的短发,头发从指间划过时候的触感,再次撩拨着他的神经线。

        “你知道那是什么曲子吗?”鬼使神差,蒲薤白也问出了当初钢琴老师问自己的问题。

        天色早就已经彻底转黑,但市中心却如同不夜城,高楼的霓虹灯也好、街上的路灯也好,将本该被漆黑覆盖的城市再度点亮。

        他们没有开灯,窗帘也是敞开着的,好歹能够借着外面的光线来把房间照亮一些。蒲薤白看着窗外,看久了,似乎隐约能看到映在窗户上的商陆和自己。

        “肖邦的离别练习曲,”商陆的语气没什么特别的,对他来说,这就只是一首好听的曲子而已,“很有名啊,你弹的很好听。”

        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个旋律,蒲薤白缩了缩肩膀,翻身重新依偎进商陆的怀里,“我弹错了好多音。”

        “嗯,但是整体效果很好啊。”商陆自然也听出来了,那绝对不算是完美的演奏,有些节奏上也很成问题,但他觉得音乐这种东西,任何人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也许那就是蒲薤白的理解,所以商陆不会去计较。

        “那是我的钢琴老师,给我弹的唯一一首曲子,”蒲薤白带着哭腔宣泄着,“在他教我的最后一堂课上。”

        商陆这才觉出不对劲,他抚摸着蒲薤白的肩膀,等待着劝慰的时机。

        “那节课就在林叔去世之后,头七那天。”

        商陆记得“林叔”是蒲薤白对养父的称呼,听到这句话之后,心头一紧。

        “老师问我知不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蒲薤白微微颤抖着,“我没有回答他,我当时满脑子里都只有我自己的事,当时我只想着……今后我又是一个人了,我再也不会有家人了。”

        商陆还在想着怎么才能安慰到他。

        “那节课结束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老师,他再也没来过……”蒲薤白深呼吸了一下,“一年以后我碰巧遇见老师的女儿,她跟我打招呼,我就问她,老师最近怎么样……她说老师已经走了快一年了。”

        商陆彻底想不到安慰他的话,能做的就只有抱着他。

        “我连老师的葬礼都错过了,我连……”蒲薤白停顿了一下,“我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老师弹那首曲子,根本不是在和我道别,是在和林叔啊。”

        商陆沉默听完蒲薤白的这番回忆,等到蒲薤白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之后,坚定地说,“也说不定,你的老师他是想让你能够和你的养父好好道别,在心里。”

        蒲薤白再次浑身颤栗了一番,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悲伤了。

        “如今你已经好好道过别,那么老师的这首离别,也算是起到了作用。”

        商陆的声音十分沉稳,蒲薤白确实感受到了安慰,“我好好道过别了吗?林叔医嘱上说,希望我可以看他留下的遗作,到如今我都还是逃避着。”

        “你重新回到你养父的书房里,拿起那部遗作的手稿,郑重其事地委托给了我。你重新坐在钢琴前,好好弹完了那首练习曲,领悟到了老师当初的心情。如果这些都不算是道别,那我也……不明白了。”商陆说罢,松开蒲薤白,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不过也说不定你下意识地在等着有人来告诉你吧。”

        “告诉我……什么?”蒲薤白懵懂地问。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商陆摸着蒲薤白的头,“道别也好,接受现实也好,放下过去、面对未来也好,已经做得很好了。”

        蒲薤白这才终于放松下来,他抬起手环上商陆的脖子,然后发力将他抱紧:“商陆。”

        “嗯?”

        “别离开我。”

        “呵,这你放心,我已经赖上你了,是你想甩了我都甩不掉的那种。”商陆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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