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十一年，我回来了

　　　　师靖才见是自家酒馆的伙计跑过来，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是让你在店里陪着少主么，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伙计苦着脸道：“他走了！”

　　师靖才一愣，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分：“走了？”忽然，他停止了发怒，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眼前伙计的衣服上，竟忽然间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洞。仔细一看，像是被人拿着极细的软剑刺出来的一样。

　　“他拿剑气弄的？”师靖才扯了扯伙计身上的破洞，沉声问道。

　　伙计点了点头，坦白道：“是您离开的时候告诉我，如果他向我询问您的事，让我知无不言……”

　　师靖才高声骂道：“然后你这蠢才把我的事情跟他说了之后，他就把你打了一顿？”

　　伙计连忙摆手：“不不不，您的事情可能对他影响不大……是我嘴欠，提到了别的事……”

　　师靖才问：“你还说了什么事？”

　　伙计道：“就说了些……沈家被灭门、他拜师卫天矶、北上青州……”

　　伙计话还没说完，就被师靖才“啪”的一巴掌拍到了后脑。

　　师靖才气愤的看着浑然不知错在哪里的伙计，骂道：“愚蠢！你这么说，岂不是告诉他，从他下山起，咱们影卫就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行踪？”

　　伙计不服气道：“那又怎样，现在天下暗流涌动，没有几家安分的，多个人保护他怎么了？”

　　师靖才看着这个傻子，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傻了……你以为以他的性子，以他跟随卫天矶多年养出的傲气，真的希望他身后一直有那么一群人保护他吗？”

　　见这个家伙还不懂，师靖才便放弃了说教，又问：“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武功也不弱，怎么就被他给糊弄着跑了？”

　　伙计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想着他跟我功夫相当，想和他比划比划……没想到这家伙不仅体内真气精纯澎湃，而且剑术之高，似乎已摸到了‘剑术大成’的门槛……我跟他刚一交手，谁知他突然爆发出无数剑气，将我打晕……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只在桌上留下了这张字条。”

　　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好了的字条，递给了师靖才。

　　师靖才接过来一看，便见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几句话：家严以避祸驱散众叔伯，可见仁心。今日小子深陷谜团，竟妄自牵扯叔伯，反复思量，此举实为不敬，繁请勿怪。另，敬谢各位叔伯往日眷护，余路妄图自行，愿各位长辈可自飨余生，万勿以晚辈为念。敬拜！

　　反复将这些话看了几遍，师靖才长叹一声：“我还是想错了这小子……唉——不愧是沈君之子，看来他是想到了什么，怕我们涉险才就此离去的。”

　　伙计看着师靖才云开雨霁的脸色，不禁咧开了嘴：“胖子，既然消息已经带到，咱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师靖才一巴掌拍过去，伙计反应竟出奇的快，一下子躲了过去，气得师靖才呲牙咧嘴：“我它娘的怎么会收了你这么个徒弟？滚，给我去吧另外十一位师伯都请过来，我有事要跟他们商量！”

　　“嘿嘿，当时是你自己说的，收我为徒，却无师徒名分，现在怎么就把我当徒弟了？”可听到师靖才的命令，脸色骤然一苦：“啊，那些位现在都不知道在不在家呢，要一个个请？”

　　师靖才勃然大怒，气得跳了起来，脸上的肉一上一下的蹦跶：“给老子赶紧去，少请来一个，老子打断你的退！”

　　伙计果然有眼力见，嘴上不情愿，可看到这个大胖子似乎真的发怒，只要连忙告退。心里却在嘀咕：“为什么一向还算好相处的胖师父，今日的脾气居然如此火爆？”

　　师靖才待徒儿离去之后，这才一脸忧色地举起手中的字条：“唉……恐怕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什么陷阱里面去了吧……”

　　另一边，沈墨飞离开了酒馆之后，便沿着去姑苏城的方向走去。

　　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若是真的将李宗贤的事，边军将领投敌的事情探知个究竟，将要面临多大的麻烦。但是从伙计的口中得知，自打自己下山起，就已经受到了那些影卫的关注和照顾，心里对于他们的好奇，和一丝身为汉人的责任感，便黯淡了许多。

　　通过这么多次与那个“血瞳人”的碰面，他已经猜到了，一定有位地位尊崇的人，不希望自己去搞清楚甚至是阻止这件事。

　　如此一来，他就忽然想通了：既然如此，未免将父亲的这些朋友牵扯进来，倒不如先将此事放在一边。

　　一来，此事牵扯太大，凭着他如今的身份和能量，根本无从顺利下手。

　　二来，当年沈弼宁愿沈家被灭门，也早早的就将这些跟随他打拼天下十几年的兄弟遣散，显然也是不想他们招致牵连。

　　如果沈墨飞现在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这些恐怕有着其他图谋的事情，就将这些叔伯长辈们拉进来，一旦出事，对这些人，对他们身后的家庭恐怕就是致命伤害。

　　这些人隐居十年，仅从师靖才经营的那家老店就可以知道，这些可以称得上叔伯的长辈们，应当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

　　若是出了乱子，恐怕自己便是死了去地下，也无法向父亲交待。

　　喜欢去帮助别人，却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样的性格，哪怕沈墨飞两世为人，也无法改变。与其说是遗传父亲沈弼，倒不如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解决了心事，沈墨飞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境豁然开朗，看待很多事情都有了新的认识。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楼上对镜梳妆的青楼女子，镇外河畔戏水打闹的孩童和那些聚在一起浣洗衣物的妇人们，看在他现在看来，都别有一番韵味。

　　还是辞世太久了啊！

　　下山近一年，一年来自己沉浸于忙忙碌碌之中，却发现自己竟好似还在西域的雪峰上一般，过着出尘的生活，想着飘渺无垠的事，到头来，许多自以为是的事情，最后都只印证了他的无能为力。

　　青州万宝楼，泰山上的武林大会，镇北军，哪怕是后来的北上，和南下苏州，他都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事情在别人操控下一步步发展。

　　对于这样的发现，他忽然很失落。心中也忽然想起卫天矶说的那句话——“太极门中，你将是包括为师在内，最出色的一位弟子！”这句话就像一根针一样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里。

　　“呼——”

　　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他忽然作出了一个决定：既然别人的事情，自己无法插手，那就先来解决一下和自己相关的事！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虽然挑选了这件远比登天还难的事，可沈墨飞却早就胸有成竹。卫天矶当年让他将此事放下，下山之后对自己有了一定的评判之后再决定是否去行动。他现在以为，自己正是要借此事，来印证自己是否真的如师父所说，是太极门最优秀的弟子。

　　沈家灭门惨案！这件尘封于他心底多年的事情，跃然出现在脑海之中，当年修习百家、纵横之法时，就已经有了腹案，此时想来，倒有了更清晰的目标。

　　到底是什么缘故，使得皇帝称之为“朕之股肱”的沈氏一族，顷刻之间就堕入凡尘，被满门抄斩？

　　又是什么缘故，使得父亲放弃了一切反抗，泰然赴死？

　　这里面的桩桩件件，知道其中缘由的人绝对不少，可是对此事了如指掌的，而且还是他能够借机去直接询问的，全天下只有四位。

　　否定了去询问卫天矶，也否定了那位九五至尊的皇帝，就只剩下最后两人……

　　……

　　一路沉思，早已弃马乘舟的沈墨飞立于舟头，忽然抬头，遥望着一步步越来越近的故乡美景，忍不住长叹一声：“十一年，我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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