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时间转回今日下午。
芳树千株发，春至花如锦（1）
东宫花园内，落英飞扬，剑影如网。
宋逐昭练完一套剑法，挽花收剑，问宋逐烽：“如何？孤的武艺可有长进？”
宋逐烽轻抚下颌：“皇兄聪慧，进步神速。只是皇兄贵为国之储君，手下能人异士无数，何须自己舞刀弄枪。”
内侍上前给太子擦汗，朝晋王解释：“自从东宫遇刺以来，每日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练武，一日未曾停歇。”
“储君如此勤勉，看得咱家这些下人又心疼又汗颜。”
宋逐昭悠哉道：“上回遇刺，孤一个男子手足无措，竟然需要一个女子舍命保护，想起来惭愧不已。”
“往后数十载，说不准还会遇到刺客，有武艺防身，不会再像上回那般手忙脚乱。”
“何况，”他勾了勾嘴，“听闻县主也勤练不辍，孤不想……在她之下。”
“你还别说，”宋逐烽噗嗤一笑，“她那剑招舞起来，倒还像模像样，有点习武的天赋。”
“皇兄若是不想输给她，每日还需加练一个时辰。”
提到程月璃，宋逐烽情不自禁喜笑颜开。
宋逐昭眉头几不可查一皱：“四弟，孤让你帮忙打探县主的喜好，了解的如何？”
宋逐烽动作一顿：“她心思机敏，嘴滑的很，要么装傻充愣，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我没问出来。”
别说宋逐昭想问，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程月璃究竟有些什么喜好。
可惜无论旁敲侧击还是直言询问，她总是随口敷衍过去。
喜欢的东西说了一大堆，这也不错那也不错。要真照着送，她铁定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退回。
想要讨她欢心，还挺难。
宋逐昭笑而不语。
他挑了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珍贵物件，程月璃都拒而不收。
东宫太子的颜面过不去，不可能一点不恼。但他更为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打动她，令她无法推拒。
二人正说着话，宋逐寻跟着内侍走入花园。
“皇兄今日找我，是为何事？”他朝太子行礼，“四皇兄也在？”
“五弟来的正好，”宋逐昭嘴角微勾，“听闻你入职皇城司后，弃文从武，也开始练起了武艺。孤今日叫你来，咱们两兄弟切磋一番。”
“四弟武艺高强，在一旁观战，顺便从旁指点。”
宋逐烽下颌轻点。
他是戎马多年的悍将，武艺超凡敌手难逢，两个兄弟的那点身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但看他们二人切磋，倒还有点意思。
宋逐寻上一次和长兄切磋，已是十多年前的总角幼童之时。
君子六艺，骑射也在其中。
皇子们习武，大多只作一项娱乐，学几招花拳绣腿，拿着木剑追逐打闹。
如今他打定主意留在皇城司，想要掌权，就得重拾刀剑提升自己的武艺，否则无法服众。
能和兄长切磋，他求之不得。
他拱手：“莫敢不从。”
二人接过内侍递来的未曾开刃的长剑，摆好架势后，开始过招。
剑光划破长空，精铁相撞的铿锵声不绝于耳。
偶有剑气寒光冲飞落花，在春风轻抚的盘旋中，为白云碧空添上一抹亮丽鲜红。
这场比试，二人打的酣畅淋漓，过了百余招，仍未分出胜负。
双方都未尽兴，错身站定后，对视一眼正欲再比，花园门口却急匆匆走来一个身影。
东宫内侍脚步匆忙，似有要事，然而两位殿下正在兴头上，他不知该不该冒昧打扰，只能立在一旁露出迟疑神色。
一旁抱臂观战的宋逐烽见了，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示意内侍，有何事朝他说。
内侍碎步走到晋王身边，恭恭敬敬呈上一张纸条。
宋逐烽只扫了一眼，漠不经心的神情霎时严正：“哪儿来的消息？”
“皇城司监察派人递来的。”内侍目指宋逐寻。
五殿下在东宫，他的属下便把消息递到这里。
宋逐烽高扬的嘴角沉沉垂下，吩咐内侍退下后，自己也作势要走。
宋逐昭见状，中断比试，好奇询问：“怎么了？”
“自己看。”宋逐烽将纸条扔给他，脸色比此时的暮色更为阴沉。
宋逐昭接过扔来的纸条，一眼扫过，顿时啼笑皆非。
宋逐寻的属下递来的消息，他也走到皇兄身边看了一眼，脸色不比晋王好到哪去：“月璃她……”
怎么越发胡闹。
纸条上赫然写着：县主去往康平街。
程月璃前上次去烟花柳巷，是白日，且另有要事。
而此时，大晚上，一个女子去往勾栏之地，让别人怎么想？
若是以前，他必定指责她行为不端，而如今……空荡，失落，怅然，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合成难以言说的苦涩。
在程月璃不再心慕于他之后，他才幡然醒悟，自己所爱的原来是她。
如今后悔不已，只想追回心中所爱，二人再续前缘。
然而程月璃视他为无物，且行为乖张，说自己想豢养面首，还跑去风月之地。
此举伤他，更伤她自己的名誉。
宋逐烽已沉着脸朝东宫门口走。
“我去把她抓……带回来。”
程月璃那性子，任性凶悍，什么都敢做。
倘若只是好奇，去青楼看看，倒是无妨。
可要是她为所欲为，真找小倌寻乐……他可不想还未提亲，就被人带了绿帽子。
送逐昭笑叹一声：“这个栖霞县主，从来就让孤头疼。”
他眼里闪过一瞬而逝的阴霾，别有意味问宋逐寻：“五弟，咱们也去？”
宋逐寻抿嘴，点头：“好。”
三位龙血凤髓的皇子，带了一队身着常服的亲卫，微服驱车赶到康平街。
皇城司监察朝五皇子禀告栖霞县主动向：今夜县主和工部尚书的孙女，同去青竹院听新花魁唱曲。
还和兵部侍郎新纳小妾的兄长起了争执，命侍卫将人拖去后巷打了一顿。
宋逐烽哑然失笑，这的确是程月璃的做派。
“青竹院？”他依稀记得这家青楼都是女妓，焦躁的心绪霎时放平了不少，确认着问道，“里面可有小倌？”
监察摇头：“并无。只是……”
“只是什么？”
“县主包了新花魁的场。她们进了房……”
里面的情况再难查探。
宋逐烽陡然一愣，看向宋逐寻：这什么意思？
宋逐寻还未说话，宋逐昭已开口：“这些年，从未听闻过县主有磨镜之好。”
“可县主的行止……时常出乎意料，令人惊诧不已。”
宋逐烽初霁的神色倏然阴沉。
程月璃只能成为他的王妃，无论找小白脸还是找花魁，统统不许！
他长腿一抬，大步流星朝青竹院走去。
……
青竹院门口，老鸨正朝众位贵客胁肩谄笑。
方才兵部尚书家的亲戚醉酒大闹，花魁又被一个女人包了场，厅内一阵混乱。
此时好不容易恢复次序，乐女们总算可以正常接客。
她刚吩咐小厮领了一位贵客去往后院，转头见又有人影朝此处走来。
正准备笑脸迎上，动作倏然一滞。
来的客人不是一位，而是一群。
领头之人气势汹汹，身后跟着的家丁身材伟岸，且都腰佩兵刃。
路上行人纷纷避而远之。
老鸨一见他们的着装打扮便知，这些人一定不是来找女子寻欢作乐的。
莫不是，那个兵部侍郎的小舅子，真把兵马司的人叫来了？
老鸨心中一慌，还未想好如何应付这群煞星，为首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已盛气凌人问道：“花魁的院子在何处？带路。”
老鸨被他一身慑人寒气吓的心惊胆颤，也不敢多问，急忙迈着仓促碎步将人领往玉瑶的房间。
一路上提心吊胆想着：事儿是那两位高门小姐惹出来的，和她们青竹院无关。
也不知那位小姐家里的官位够不够大，兜不兜的住。
宋逐烽和宋逐昭并排走在最前，在老鸨的带领下快步来到青竹院最深处的房间。
此处竹林清幽，高悬的皓月从茂密竹叶中透过，为小桥流水拢上一层风雅的荧光。
雕栏画栋的精致屋舍沐浴在月光之下，四周门窗紧闭，依稀传出朦胧的丝竹和笑语。
飞檐上高挂的红纱在夜风中轻舞，情靡迤逦。
宋逐烽眉头一皱，就要上前将门踢开。
他刚抬脚，忽然竹影一动，一个竹清松瘦人影悄然无声出现，挡在他面前。
杨时负手而立，气势凛然，将行进的道路阻断。
宋逐烽双眼微眯，借着光耀月华，细细打量了他一眼。
这个少年剑客他自然认得。
程月璃的侍卫在此，她定然在屋里。
宋逐烽清楚杨时和程月璃的关系。
杨时现在是程月璃的侍卫，以后程月璃嫁入晋王府，他也会变成自己的侍卫。
因此他并未计较对方的无礼，只平淡道：“开门，把你主子叫出来。”
杨时鹤立在原地，似若未闻般不动如山。
他清楚眼前这帮人的身份，一个太子，一个晋王。还有一个，不提也罢。
程月璃在里面，同杜慧，玉瑶，还有几个女子玩乐，她和他，都不想任何人去打搅。
除非程月璃发话，否则，任何人都别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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