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倍思亲

店伙计挑着一扁担杆，扁担杆头儿的铁钩子上挂着一挂红彤彤的鞭炮。鞭炮在王家庄可以说是个稀缺物件，小伙计先摘下几个扔进火里面听几个响声，听到鞭炮声音立刻有些孩子开始围拢过来。
        “放鞭炮喽”
        孩子们越聚越多，他们似乎是跟着鞭炮声音走街串巷，一个个把小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孩子央求小伙计从那长龙一样的鞭炮上拆下几颗送给他们，可小伙计并没有那么做，孩子们也只好作罢。
        不难看出，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的真心实意。这种笑容她也曾经见过，那是在剑绝山庄的时候。虽然剑绝山庄的新年没有鞭炮，只有一顿素馅饺子。那时候，就连平时少有言谈的大师兄也露出笑容，仿佛我们都是一家人似的。
        凌云秀稍微扯了扯阿软的衣服，让她靠近一些，嬉笑的问到，“小阮，你怕吗”
        “鞭炮吗还好啦，云秀姐呢”
        “有点，没见过这种噼噼啪啪的东西。”
        “那我们往后一点儿吧。”
        两人往后挪动几步，小伙计的不停的应酬周围催促的人，随后将杆子挑到火堆上方。火苗很高一下子就点燃了鞭炮尾巴上的引线，就听嘶嘶嘶的几声，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响彻整条小巷。从上面看，亮光一闪一闪的，整条街都是。
        孩子们高兴的拍手，嘴里重复的喊着，“过年喽过年喽”
        一旁看热闹的大人们反而变得沉默起来，凝视着噼噼啪啪的爆竹似乎有什么心事，鞭炮声好似要把他们的灵魂带走。随着鞭炮声的结束，他们的灵魂也重新回归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年一度的洗涤似的。他们终于将那个原本已经僵住的表情重新舒展开来，各自抱拳说些吉祥话。
        在诸位的新年祝福声中，很多人给穿着华丽的凌云秀拜了年，不清楚为什么，好像他们就是喜欢给那些看起来富裕的人拜年似的。
        凌云秀连连抱拳回礼，“大娘过年好大哥您也过年好哇过年好，过年好”
        回到屋子里还冲着阿软苦笑，“啊哈，真是的，像说绕口令一样。”
        “看姐姐的样子很开心呢。”
        凌云秀点头，“嗯，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只是一年不见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阿软陪我就好啦。”
        她们点的菜品太多，二楼雅间的小房间放不下所以来到了一楼大堂。小伙计家一共五口人，准备在邻桌开年夜饭，相比之下差距不免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小伙计是家里的老二，他还有个哥哥，哥哥就在这家客栈做厨子。除了年迈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以外，还有一十来岁的孩童，不知是老三，还是他们两位当中谁的儿子。
        那孩子盯着凌云秀桌子上的菜不停的咽唾沫，凌云秀噗嗤一笑来到他的面前。
        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弟弟，叫上你的家人跟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好吗”
        一旁的店伙计见了连忙跑过来，一把扯过小孩子的衣襟，对凌云秀点头哈腰的，“小孩子不懂事，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您的菜上齐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只会一声。”
        “哎。”，凌云秀伸秀手搭在小伙计的肩膀上，这一个举动把他脸涨得通红。
        “把菜端过来，咱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吧。”
        “这。”，小伙计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别看他平时阿谀奉承古灵精怪的，这会儿倒有些别扭，“这，多不好意思，您怎么能跟我们在一块吃呢。”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叫他们别收拾了，过来一起吃吧。”
        小伙计有些喜出望外，频频点头，“哎，哎承蒙您的照顾，小栓子，还不快给凌云小姐磕头拜年。”
        凌云秀一把拉住，“哎，要跪也跪你爹妈，男儿膝下有黄金。一顿饭而已，不值得你跪，快来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屋外偶尔还是有鞭炮声响起，孩子们疯跑声音、父母催促孩子们回家吃饭声、猫狗的叫声，这个夜年三十好似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出声音。饭桌上大家聊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忌惮凌云秀，他们说话似乎有些放不开。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云秀稍微碰了碰阿软的胳膊，起身到，“我们吃饱了，打算上街走走。”
        “路上可得注意安全那。”
        她回身对小伙计一笑，“年三十的，还能有恶人劫道儿不成你们快吃吧，不用送了。”
        兴许是人气旺的原因，也兴许是挨家挨户都点篝火的原因，出门发现空气并不冷，好似开春一般暖和。两人对着月光傻笑，互相挽着胳膊漫步在被月光染成银灰色的大街上。这一天不比正月十五灯会，今天不会有任何人开张做买卖，这是个合家团聚的日子，可以放下手头所有的事情与家人一起共度美好时光的一天。
        其实对于新年，澹台隐还给了她另外一种解读。
        澹台隐心高气傲，对云秀说，新年不过是相濡以沫罢了，不如相忘于江湖。正因为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这一天才显得格外重要。倘若康平盛世，新年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澹台隐的这句话在当时看来或许是错的，可在千百年以后，人们惊讶的发现，这句话竟然形容如此的贴切。当人们真正可以随心而为的时候，新年，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时候的新年，就好像给饿了一整年的要饭花子一口滴着汤汁的牛肉，那份滋味足以让他撑过下个三百六十五天。可在如今，那个人人都能吃上牛肉的世代，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当然，这些都是几百上千年以后的事情，澹台隐和凌云秀是完全不清楚的。
        走在街上，阿阮问，“为什么突然要出来走，姐姐心情不好吗”
        “不是的。”，凌云秀翘起脚尖，颠了两下对着月亮说，“有我们在，他们一家人似乎都紧绷着脸，看那孩子吃肉也都显得不痛快。既然要做好事不如做到底，倘若跟我们在一起，恐怕再好吃的菜也尝不出味道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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