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子散

还没等他们发问，空镜自己说明了来意。一边轻轻撩动凌云秀那稍显散乱的鬓发，时不时的用食指勾一下她玲珑的小鼻子，用手指尖点一点那薄薄的嘴唇，然后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
        “呵呵，真可爱。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死，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你”，凌云秀打量她一眼，怎么看都不像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婆，“敢问，长老芳龄”
        “咯咯咯果然你也不相信我会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儿吧”
        “是，是有点不相信”
        空镜几乎要笑出眼泪，好一阵子才解释说。
        “本座今年三十有一，我有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是个女孩，生得与你可像啦，长长的睫毛薄薄的嘴唇。”
        空镜说她十三岁的时候曾经与西域人士结合，诞下一女童。虽说十三岁还有些早，可因缘所致两人坠入爱河最终凝水成冰。这孩子后来随她一同拜入峨眉寺，峨眉寺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喜欢她，一时间她成为了峨眉上下最惹人关注的女弟子。后来掌门对她也是格外的照顾，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峨眉十二香的候选人之一。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和谐美满的生活被中原天子的一次求佛事所打破。
        求佛，是历代君王所喜好的，遍经寻法以求长生不老。嘴上说着如何如之何，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套，即便是当今天子赵炟也对长生不老留有一丝挂念。天子求佛来到西域峨眉寺，钦点要一位佛女入中原以结佛缘。佛讲究缘，所以天子要钦点一位峨眉女弟子到中原供养，以表示天朝上国对佛人的尊敬与仰慕。
        这个结佛缘与当年不同，曾经的结佛缘有名无实。名为结佛缘，实则结亲，乃是西域向天子示好的一种手段。不过此次天子亲自派人来西域峨眉寺，要结佛缘固然不是奔着结亲来的。赶巧不巧，那来西域办差的大臣一眼就看重了空镜的女儿。
        空镜一遍遍的抚摸着凌云秀的头发，云秀被摸得烦了，真想要说一句再摸就要被你摸秃顶啦，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但听空镜继续说，“当时都快把我逼疯啦，他们要带走我的女儿，这我怎肯袖手旁观”
        “那您怎么办了呢”
        “咯咯。”，空镜自嘲的一笑，“我呀，我什么也没做，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摔瓶子摔碗，摔完了自己的又去摔师兄妹们的。”
        “那你可真淘气”
        “不许这样跟妈妈说话妈妈也是急的嘛，眼看着宝贝闺女被抢走怎么能不着急呢”
        凌云秀翻了个白眼，怎么她遇见的人都这样啊总是喜欢把自己臆想成他们眼中的形象，难道我凌云秀是西域百色龙转世吗
        不过她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听之任之，任由空镜长老耍小脾气。
        “那时候我既生气又害怕，心里那叫一个急呀，最后我找到了空无长老”
        空无长老清心寡欲，可女人对女人还是有一些同情心在，虽说他空无六七十岁的高龄并未有过恋爱更无儿女。失去女儿的心情她是能够理解的，安慰谁都能做，所以空无并没有张嘴皮子安慰她。空无找到了使节大臣，与那大臣商量佛女事宜。结佛缘自然是要看缘，所以人选是万万不能更改的，空无要他立下字据，要天子的开国玉玺千金一诺。
        空无共与天子约法十二章，保护佛女的安全与清白，好吃好喝的伺候，并且要有专人教授她四书五经佛法真如。最后卡着天子玉玺的帛书被送了回来，天子答应所有条约并且保证在孩子二十岁那年送回西域峨眉寺。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份金黄色的帛书，在凌云秀的胸前摊开给她看。打眼一看上面果然卡着开国玉玺，上刻天子之宝以鉴忠良。打眼一看凌云秀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是前朝的玉玺，前朝宗皇室的玉玺。宗皇室在十几年前被赵炟彻底覆灭，自那以后便没有了宗皇室，也就是说那送到中原结佛缘的佛女恐怕是九死一生。
        空镜到没有这么想，但听她慢慢道来，“我这次来中原目的就是要到皇城去走一遭，去寻我那失算多年的女儿倘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
        凌云秀咽了口唾沫，心想道，既如此说你这条命多半是交代了。赵炟虽不算昏君暴君，可覆灭宗皇室的时候皇宫内火光冲天，人们纷纷四散奔逃，哪有人会照顾到一个年方几岁的小女娃娃呢即便是她真的没有被大火烧死，赵炟姑且算是明君，可赵炟手下的人不见得都是好饼。赵炟起兵田野，他手下的兵多半是庄稼人出身，这样的人恨透了宗皇室，他们会放过皇宫里的一个女娃娃吗
        事是这么个事，却没有对她说明的必要，有些时候无知反倒是一种幸福。这位空镜长老出身西域，对于中原动乱有所不知。
        中原动乱，特别是碰上改朝换代，无论是哪一方的军队，所到之处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双方交战的地点更是惨不忍睹，喻为血流漂橹全不为过。宗皇室有着几百年的根基，赵炟的起兵之路可以说是一波三折，经过大大小小上百次战斗最终攻破皇城。这一路下来，有多少人战死，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有多少生灵涂炭，这些是她空镜所不知道的。
        空镜只以为，改朝换代无非是一任皇帝杀了上一任皇帝，而不清楚要杀一个天子是多么不容易。
        杀人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杀了天子，还有皇子继位。杀天子并不能导致改朝换代，想要颠覆宗皇室，不能只杀天子，还要屠城
        其实与天下百姓比起来，最后一战所死掉的那些人不过是九牛一毛，在看不见的地方，有更多的百姓死去。他们并非战死，他们被饿死，被冻死，并非战士而与征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所谓的高人轻摇纸扇高谈阔论，谈笑间功成名就，却从未见到百姓们的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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