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爬塔
荒塔有多高？
答案是……
无限高！
但无限高的荒塔，却为何也有塔顶？
塔顶之上，却更是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跨越无限远的高度和距离，将目光投射在了塔身之上，那一个犹且稚嫩却倔强的少年人身上。
“有趣。”
他说道。
楚尧自然不知道在荒塔的塔顶之上，居然会有人的存在，更不知道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正关注着自己。
他只知道，一刻不停地继续攀爬。
向上，向上！
一直到达月上中宵，算算已然是深更半夜之时，楚尧终于将自己的真气也全然耗尽了，此刻他攀爬荒塔，已经有六七个时辰了。
高度。
已然无法测量。
“等等……我怎么睡觉啊！”
筋疲力尽想要休息一下的楚尧，忽然现了未曾预料的困难……
“不要啊！”
他不由地仰天长啸！
声音在夜色之中，有如狼嚎般凄厉。
片刻过后，冷静下来的楚尧却依旧冷汗淋漓，暗骂道：“早知道就该带着大黑出来了，至少可以让他悬浮半空，让我躺着睡觉，现在这个样子……”
他望望塔身之上，除了砖瓦，就是泥土，连攀爬而上的扶手处都不多，更别说是供一个大活人睡觉休息的地方了。
所谓绝境，无过于此。
“现在下去也他妈来不及了……”
“怎么办才好？”
楚尧的身体之强虽然近乎是没修真的人类绝顶，然而毕竟未曾晋升炼气境，可以吞吐天地灵气，辟谷不食，日夜不休，毕竟仍旧只是肉体凡胎，一样需要休养歇息。
“你会怎么做呢……”
塔顶之上的男人，明明只是微微低头，却仿佛将这一片世界都尽收眼底，楚尧的一举一动，乃至于一言一语，都无不在他眼中。
楚尧想了半天，也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到了最后，他一拍脑门，壮烈而又豪迈地苦笑一声道：“算了，就这么睡吧……”
他竟然是在数万米的高空塔身之上，双手仍旧保持着攀爬的姿势，就这么打算入睡了。
而且，已经睡着了。
双手仍旧攀爬在塔身上的砖石，眼睛却已经闭上，身体进入了休息的状态，甚至……还微微地打起了呼噜。
数万米的高空。
只要楚尧一个不慎，在睡梦之中松懈了一丝一毫，就会直直掉落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但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哦？”
塔顶上的男人微微动容。
“不但是在这样的绝境之下睡着了，身子竟然也当真放松了吗？体内的力量和真气，居然也是在缓缓恢复……如此紧张的状态之下，还能够做到放松吗？”
想象一下，在万丈悬崖的山巅之上，只以双手攀爬在突出的石头上，身下便是万丈深渊，这等情况之下，楚尧居然还能睡着，而且虽然保持警惕与紧张状态，体力与真气却仍旧是在缓缓恢复……
这是何等的惊人。
这是野兽一般的天赋。
野性。
胆识。
心态。
若非楚尧自小如野兽一般闯荡天下，若非楚尧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若非楚尧经受过老海的特训，若非楚尧修炼过升龙锻体术、嵩阳真经、天斗妖神策等诸多秘法神通。
有时候，人们总说，一个人家族的资源如何如何，但还是要看那个传承了资源的人。
如果楚尧不是楚尧，这一切都仿佛是天方夜谭的神话。
但此刻，楚尧却是做到了。
就在万米高空，沉沉睡去。
“有趣。”
这是塔顶安坐的男人，第二度说出这句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楚尧被刺目的阳光照的睁开了眼睛。
“已经天亮了吗？”
他长呼一口气，打了个哈欠，望了望自己的身下，大地仿佛是一座棋盘，无边无际，一切的山川，河流，城郭都模糊不清了。
然而奇特的是，这大地，却依旧是平坦如初的。
“莫非此方世界的大地，就是平坦而无边无际的？”
楚尧的格物致知课程算得上优秀，那是因为他对此方世界也无比好奇。
他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暂时抛诸脑后，继续，攀爬。
日以继夜。
夜以继日。
日以继夜。
夜以继日。
日以继夜。
夜以继日。
这已经是楚尧开始攀爬荒塔的第四天。
体力耗竭，便换做真气为继；真气耗竭，便换做体力为继；真气与体力都耗竭，便攀附在塔身之上，休憩片刻。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实则难于登天。
事实上，楚尧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在登天。
已经是第四天了。
楚尧知道，要下塔时，更须得小心翼翼，恐怕并不会比上塔来得简单些，如果耗费同样的时间，自己现在就必须要准备开始往下走了。
否则，就要错过云海逐圣的决战。
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的一股执拗，却仍旧没有消去。
虽然这塔顶，仍旧是遥遥无期，似乎永远也不会到达，然而楚尧却总觉得，再坚持一刻，或许会有变化。
这是一种很天真的想法。
疯狂的人往往很天真。
楚尧就是这样的人。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该结束了，该下塔了，自己已经尽力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然而他的手却没有停止。
即便是坚强如铁，野性如兽的楚尧，也终有他的极限。
一个人并非只是以体力、真气、精神、意志、信念就可以活得下去，三天多的攀爬，那一种深入骨髓与灵魂的无限劳累困乏，已经渐渐将他拖入了深渊。
但他还是在攀爬。
用一种本能。
“有趣。”
塔顶上的男人，第三度说出了这句话。
他似乎从不关心任何事物，如今却被那个极其渺小的身影所吸引。
“我倒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等到他坚持不住的时候，再出手吧……”
楚尧又爬了不知道多少米。
他已经望见过数十重的云层，望见过雷霆、金光、霞彩、雾霭，望见过不知名的生命在万丈高空自由的遨游，望见过不知名的物事在近乎虚空中漂浮游荡。
但，他终于到达了极限。
“是时候该下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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