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清闲自在（四）
江湖记有言，得天南二十五令，可登天入仙列，即凡人也可，黎杜松为武林盟主那年，前十令分于江湖十大家，中十令分于十大宗门，后五令分于苗疆，子陵十二城，血余十三长剑，虚门和凤渊宫。
最后一块令，至关重要，□□屠宫，黎杜松之弟，黎怀汐里应外合，掘地三尺。令会不翼而飞那就剥开黎杜松的肚子看有没有，若肚子里没有，那就剥心，割头，若都没有，就在其女姝身上。
那日起，姝不知所踪，其母梨清被抓囚于凤渊宫的长守轩。
黎怀汐登宫主之位，大摆宴席，成了逢人都骂的过街老鼠。
还是梦，梦不到尽头，看到爹的头随风荡漾，虞城的风很大，娘哭啊哭，哭的妆花了一脸，有一只沾血的手摆在我面前。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跑啊，跑啊，跑啊黎姝！
我问道:“你的手受伤啦，你不知道吗？”
他回答道:“阿姝真细心，那姝和怀汐走吧。”
我摇头，指着阿娘说道:“阿娘还在这，爹爹还在城上，阿姝哪有不去。”
他不恼，笑道:“那怀汐陪着阿姝。”
“阿姝要陪着爹陪着娘！”
他摸我发顶，笑靥如花……
“阿姝要用剑杀了怀汐吗？”
我醒后坐在床榻上想了好久，后劲生疼，脑袋也疼。
爹死那年，我七岁，黎怀汐二十四岁。虞城墙下，我拿起爹的剑，刺穿了他的肩，他笑着说道，姝是个学剑的人才呐，真无情。
他双手染血，摸我脸，抹得我满脸是血。娘哭的险些断了气，撑着力气捡起一柄长剑，打算了解自己，黎怀汐慢悠悠捡起石子打掉长剑。
“阿姝要永远记得怀汐。”
这句话成了我往后的梦魇，每每想到黎怀汐，我就后悔没在那日多刺他几剑。
昨夜的事，谁都没提，可我心如明镜，都猜了个遍，黛衣女子口中的虚门神医为何人，那是对着师祖说的。
我起初是半信半疑，夜里醒来就想想。趁他们忙碌就偷偷跑去看江湖记，看完后撕去几页，慢慢细琢磨。江湖记有云，虚门神医代代单传，到神医九里明这里便断了个干净，他隐退后，虚门再无神医，虚门秘法也就此消失。
眼下是要找到天南二十五令，我就寝时，师伯母玩心大起，说起了书。
“话说啊，天南二十五令，哎呀这天南二十五令分散各地，怀天剑宗宗主带着一令归隐，虚门掌门把一令交给前任掌门，前掌门归隐。一大世家公子拿着一令归隐，竹沥剑仙拿一令归隐。黎怀汐啊，为人霸道，可他实力不怎么样嘛。”
我听闻眼皮狂跳，清咳几声，扭扭脖子。
“脖子还疼呀”师伯母问道。
“不疼了，能记一辈子。”
师伯母调笑道:“好记仇的女娃，让师伯母伤心啦。”
她放下床帏，迈着莲步离开，依门笑声飘入床帏里。
有时我想，师伯辛苦，收了一个妖孽，为民除害，不愧是我们之中最正气的男子。
半夜被敲门声吵醒，应是师祖发了酒疯，爬起来怨气冲天，想着给师祖一巴掌。倒是打开门，不敢给巴掌了，师父冷着脸站在门外。
举起的手放下，怨声怨气道:“我想着是师祖……”
他冷着一张臭脸，莫非是发现，我往他酒里倒醋吧……
“江湖记被翻过。”
心里咯噔一下，背后发冷汗。
“……嗯。”
“天南二十五令和凤渊宫宫主那几页，没了。”
我哽住，默默从鞋底抽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师父嫌弃，可还是拿走了，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下，欲哭无泪。
我喊住师父:“白芨！”
他转身带着疑惑问我:“你喊我大名”
我东望西望，就我一人。
“白芨，我偷江湖记是为了……为了……你啊！”
那刻我感觉我头顶飘起了一轮艳阳，高照于我。
师父:“……”
我扑向他，眼圈红了，哭喊道:“白芨，你对得起我吗？你你你……”
师祖正好起夜，听我鬼哭狼嚎还以为招了狼，提剑跑出来。
师祖:“……”
师父:“……”
我又哭又闹:“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啊！我不肯你怎么能这样啊。”
师父百口莫辩，两手一摊。
师祖小心翼翼的问道:“何事啊”
我委屈说道:“师父说他心悦我，我不肯……他便死缠烂打……”
师祖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师父，狠狠说道:“你还真是，真是……”
气的半天未说出什么来。
我手绕后，拿着几张纸跑了。我笑颜如花，蓦然回首，他温文儒雅的笑了一下，随之落寞。我透过他看到了仙人的影子，自己反倒是像一片尘埃。
他冷声说道:“黎姝，你要报仇。”
我倔强把纸丢给他，睫上挂泪。
“是，我想报仇，黎怀汐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为何不能找他报仇。”
白芨淡漠一笑，说道:“那你为何不与我说”
“师父没有仇家，可我有仇家。”
那夜，他站了一夜，我也是想不清的，枕头哭湿了。我偷偷拿出精心筹划的报仇，我写了满满一纸骂言。
白芨站在窗外，他不奢求小徒弟带着歉意来抱抱他，他想啊，至少抱着我哭一会吧。
哭声淅淅沥沥，落玉珠落雨滴。
“黎怀汐你个狗娘养的，黎怀汐你不要脸。”
我含泪打开门，他站在那，眼角泛红，我知他哭过，拽他衣袖的指尖都是打颤的。我张口闭口无言，落梅剑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师父，我……”
“是师父考虑不周。”
茫茫之下相顾无言，惟有泪两行，我算是聪明过头了。师祖趴在门后，师伯师伯母都爬起来看热闹。
“等你及笄，下江南报仇。”
我哽咽道:“不了师父，我们偷闲度日吧。”
第二日，我披头散发，只身披着一件竹月色衣裳，泪珠打湿的发紧贴脸颊，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看出了他背影。
师伯母拧巾给我擦擦脸，说道:“他不过是回怀天剑宗了，你们搞得像是生死离别。”
我轻飘飘说道:“离去，归来，可否再见故人一面。”
师伯母没听清，凑近了去听。
我两眼一阖，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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