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丞相
八月十八，天边渐渐擦黑，仅存的红绸余晖已经被取而殆尽。
长安城的太尉府中，司马怜房屋门窗紧闭。
房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只整个房间昏昏沉沉的，置于书案上的一点熏香缭缭散着香气。
香气很沉，让人无端地心生寒凉。
“大人——”
一名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站在书案旁边，低垂着头，额头上已经沁出一丝冷汗。
郭右今日黄昏正从京军下职，走在半路上就被一名小厮拦住了去路，将他领到了这里。
太尉是个半文官，手里没有实际的兵权，但他管的是京中武将啊……
郭右自从进来站在这里，司马怜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头，低眉看一本书，已经足足僵持了半个时辰。
此刻天都黑了，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打算。
郭右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即便司马怜只是坐在那里，对他来说，是比作战时那些士兵提刀站在他面前还要可怕。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那人没有应答。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低垂着眼睫，视线落在跳动的烛火之上，手掌心已经因为紧张出的汗变得濡湿。
“啪嗒——”
轻轻一声，司马怜将手中书页合上，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眸光平静地望着他。
微红的唇畔轻启：“葛行知。”
什么？
郭右一愣，怎么大人突然提起自己的心腹？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确定道：“大人，不知此人怎么了？”
“他是皇帝的暗线。”
司马怜拿起一支新的蜡烛，凑到烛火旁，轻轻一碰，火苗窜起，屋内又明亮了些。
他动作随意，好似刚刚说出来的话不过是家常闲话一般。
却是听的郭右心头一颤。
那葛行知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如今在京军之中，地位仅次于自己……
他——他怎么会是皇帝的人？
“大人！”
郭右回过神，半分不停留地直接跪在地上，脸色惊恐：“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啊！若是知道……绝不会将他留在身边！”
“嗯，我知道。”
司马怜眯着眼睛看着火光，“留着他，还有些用。”
“那——”
郭右抬起头，面露不解，“那大人今日喊我来此，是有什么事情？”
司马怜将蜡烛悠悠安置在烛台之上，起身拂了拂衣袖，披散的墨发也随之轻轻晃动。
他的嘴角勾着一抹温润的笑意：“近日，小皇帝好像动作挺多啊。”
郭右仍旧跪在地上，“这——我一直都在军中，对于陛下的举动知之甚少。”
“哼！”
司马怜敛着眸轻哼一声，“我要你替我办件事。”
“请大人吩咐！”
“我要你……跟葛行知透露，司马太尉欲当丞相，务必今晚就透露出去。”
郭右条件反射地应了下来。
等到大脑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司马怜正站在他身前，低头含笑地看着他。
明明是个很温润有礼的人，郭右却只觉得全身汗毛竖立，仿佛此刻正看着自己的不是司马怜，而是一条致命的毒蛇。
“陛下，今日安插在京军中的眼线递进来消息，司马怜欲当丞相。”
裴轩一袭紫色内侍官服，立在堆满了奏折的书案之前，眉心紧紧皱着，脸色十分不好。
低头捻着笔杆的宇文潇也是一顿，眉眼间骤然凌厉起来。
啪！
他握着手中的狼毫一个用力，丢了出去。
清脆的落地声乍然响起。
那一根狼毫竟是生生断裂成一瓣一瓣，散落在地砖之上。
“陛下息怒。”
裴轩抿着唇，低声提醒。
半个时辰前，神门岭的情报刚到。
陛下得知娘娘受伤，心情已经十分沉重。
如今司马怜又在京中搞如此动作……
裴轩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丞相何在？”
宇文潇清秀的面庞猛然布满了寒霜，声音透着森森的寒意。
“禀陛下，丞相这几日都正常上朝，此时正在府中。”
当朝规定，丞相只可设立一位。
若是司马怜想要当丞相，必定是先废了如今的丞相。
宇文潇紧紧盯着眼前的奏折，沉沉出声：“他为何要当丞相？”
如今他在朝中的势力，又岂是一个丞相可以比拟的？
这于他，不过身外之物。
裴轩也不明白。
如今，长安城中兵力分为两波。
一波是董邢带领的十万禁军，就驻守在皇城。
还有另一波，是军司马郭右的二十万大军，平时驻扎、训练都在城外。
司马怜掌握的势力已经不少，为何突然执着于一个丞相之位？
“裴轩。”
宇文潇抬眸望向门外低沉的天，吩咐着：“派人保护丞相。”
“是！”
周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她微微郑恺眼睛，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咳咳……咳……”
醒过来之后，喉咙便突然干涩起来，止不住地咳嗽。
守在床边刚刚眯着的云裳突然被声音惊醒。
“娘娘醒了！”
她连忙将厚重的纱幔掀起来勾在一边，见她咳得厉害，忙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周昭已经被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只是那脸色，比中衣还要灰白上许多，
云裳将团枕放在周昭的身后垫着，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
等咳嗽的劲儿下去，便匆匆跑到一旁倒了一盏热茶。
“娘娘，喝点水。”
周昭有气无力地点头，低着头抿了两口水，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
缓了一会儿，她才问：“现在何时了？”
声音还是很沙哑，全然听不出原来的样子。
“子时了，娘娘您已经昏迷一天了。”
周昭动了动眼皮，“战况如何？”
云裳边说边将茶盏放在一边：“周将军和谢将军已经将北寒主力解决了，现下应当还在收拾战场。”
周昭点了点头，又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好了，下去睡吧。”
周昭见云裳眼底已经有了一圈青黑，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下去休息。
“娘娘睡吧。”
云裳小心翼翼地将她扶着躺下，突然一愣，见周昭还没睡，急忙出声：“娘娘，陛下来信了，今早来的信。”
“嗯？”
周昭抬了抬眼皮，略显疲惫：“读给我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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