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古村9
送走了杨医生，宋柒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只觉得浑身没劲。
没有网，当代年轻人也没了半条命。他们的生活、娱乐几乎全部和网络息息相关，他在这小山村过了几天与世隔绝的日子，之前有高泽陪着还没有意识到，现在一下子变成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搓搓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牙齿轻咬滤嘴。
宋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那个塑料打火机。可能人就是什么没有的时候最能认识到它的重要性。他又有点后悔把打火机给杨医生了。
说到底，他们也不怎么熟，怎么当时就一时心软了呢？过去的他可不会为这点小事委屈自己，也没有人拜托他帮过什么忙——除非是帮里的兄弟。
瘫坐在沙发上，宋柒偏过头去，在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一个一头红发、打着耳钉、眼角上挑的恶人相，香烟让他本就痞气的外表多了一分流氓混混的气质。
如果是阿泽哥一定不是这种感觉。
无意识的，宋柒脑海中浮现了高泽抽烟的样子，穿着熨烫整齐笔直的白衬衫、黑色西服裤，锃亮的皮鞋，骨节分明的手指拽开紧紧绷住的领带，让被禁锢了一整天的喉结得以解脱，另一只手沿着额头向上捋过用发胶精心打理的头发，留下几缕细碎的发丝弹出来，薄唇轻启、黄色的香烟滤嘴被两片淡粉色的柔软唇瓣夹在中间，一点火星陡然出现在末端，半拢着的手指随即放开，寡淡的烟雾铺陈开来，袅袅萦绕在半睁的眼睫下方。
……宋柒摸摸小伙伴，再摸摸胸口。
嗯，还是直的。
这不能怪他啊！都怪队友太有魅力了！
虽然高泽说自己也会抽烟，可是宋柒从来没见过他在自己面前抽过，也没有类似的迹象，身上也没有烟味。也许是为了让自己不觉得尴尬，故意这么说的吧。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想法，多么像对于早出晚归的丈夫在外是否有不正当关系而偷偷调查的在家等待的妻子一样。
好慢，还没回来。
他已经把高泽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暗暗期待着外头传来点动静，他好有理由正大光明出去看看。
上天仿佛听见了宋柒的祈祷，没过多久，隔壁传来敲门的声音。
宋柒立刻从沙发座上弹起来，飞奔到门口，耳朵贴着大铁门仔细听。
“过两日……祭典，你家也……”
“好，没问题……”
“……祭品……”
“行，那我去下一家通知了！”
要有人过来了！
宋柒听清楚最后一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过猥琐，赶忙站起身来拍拍头发、整理好衣领，精神抖擞等着对方来敲门。
结果……
人家错过了这扇门，到他的另一边隔壁去敲门了。
宋柒：“……”
怎么不来呢！家里有人！
算了，山不来就，我去就山。
门框四周贴着红对联、中间泛着金属光泽的大铁门悄声开了一点缝，里面钻出一撮亮眼的红毛，像潜水艇头顶的探头伸出水面般左右摇摆着晃了晃，一个红艳艳的脑袋迫不及待探出来，直接对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宋柒：“！”
原来，不知何时正在谈话的村民已经止了声音，专注盯着高书记家莫名打开的房门。
宋柒：“……呦，两位大哥好。村里是有啥事儿？”
两位村民：“……”
要不是高书记就坐在村办公室刚给他们说完安排事宜，他们还以为高书记家里闹鬼了呢！
不对，这句话好像有哪里逻辑不通……
那个传话的人没有回答宋柒的问话，直接看向另一个村民：“他是谁？”
隔壁的村民也是一家民宿经营者，不过目前没有客人入住，他倒是知道几天前有个旅行团来村子的事，包括高书记和这人一见如故让他住在自己家里的事。
闻言，那人浑浊的墨色眼珠上下扫视宋柒一番，像是在评价挑选一个死物，藏得极深的恶意只透露一点也让宋柒颇感不适，尚未理解其中含义的他刚想发怒，却见对方已经收回视线，也缓和了语气。
“后天就是我们双又村的祭典，若不是现在被封起来，往年也有很多游客参观——外地来的小哥，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错过就太可惜了。”
“祭典？有什么内容。”终于来事儿了，一下子挑起宋柒的兴趣，也顾不上刚才的反感情绪。
“哈哈，那可是能举行一天的大活动。白天抬着‘圣女’在村子里游行，一路泼洒鲜花瓜果开道，后面跟着乐队，最后花轿会被抬到小山顶上的神庙，直到黄昏时节村长会带领全村人向神明报告一年来的‘功绩’，最后——”
“向神明许愿，然后神明就会保佑我们村未来一年风调雨顺、多子多福！”
“圣女！”
宋柒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不论是正道还是魔教，总会由最纯洁美丽的女子担任“圣女”称号。难道是村里长得最漂亮的姑娘？
不知为何，宋柒回想起刚才想象的高泽抽烟的情景。
村民不清楚面前外乡人的兴奋点，舔了舔干到起皮的嘴唇：“是献给那位神的祭品……额，就是为了让神明高兴的仪式。”
“是不是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你们村有这样的人吗？”
宋柒回想一下连日来所见所闻，似乎没见到这样的人物，连女的都很少……难道这个山村古老到不允许女性随意抛头露面？
村民卡壳了，只干巴巴说一句：“也不一定。”
“嗯哼……”
宋柒挑着眉角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他想起在神庙里看到的神像……好吧，这还是个荤素不忌的。
“你们村还挺重口。”
质朴的村民四眼懵逼，白目黑瞳差点倒着转。
这就是城里人吗，说的话一样是汉语咋就是听不懂意思呢！
宋柒百无聊赖靠在铁门上，有了回去的打算。
这祭典听起来也没什么有趣之处，不过是一群宗教迷信的人真情实意的对着空气“告白”罢了，很多旅游景点都喜欢搞一些类似的仪式，比如祭祀古代名人。当然，主要作用是宣传当地文化和特色民俗，就当是大型文艺表演，宋柒的兴致减弱许多。
而且这里的人表现得太过相信、虔诚，反而让他有点说不上排斥还是害怕，总之不想招惹。
一旁的村民看出他渐趋平淡的反应，反而抓着他说了很多祭典上会举办的活动，包括从今天开始各家就要开始准备流水席等等，还被宋柒反复确认是免费品尝的，才让他总算松口答应去看一眼。
另一边，这几个被迫停留此地的游客们对祭典表现的十分感兴趣。
除去不知情的王先生夫妇，余下的人都在寻找“善神”可能存在的线索。
村民是不可能说什么的，他们也不敢直接去问，只能旁敲侧击，看各自的聊天水平能问出什么蛛丝马迹，便也听说了祭典和“圣女”的事。
这所谓“圣女”，说不定就是从他们之中选一个出去的“祭品”。
都是看过各种恐怖电影、听过鬼故事的人，这种意味不明的祭祀活动和语焉不详的“圣女”，最后肯定都是拿他们开刀。
这更迫使他们加速寻找唯一可能的希望。
侦探在进村当晚并未看清，出村寻找路的时候倒是仔细看清楚了村口大槐树下的石碑，字迹模糊，依稀看出“安息”之类的繁体字。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个矮矮的坟头。
盘旋笼罩着双又村的迷云不止一处。侦探在第一天把村子走了个遍就注意到一个不合常理之处。
资料里显示双又村是一个相对闭塞的小山村，村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一隅，按理说应当有相当规模的祖传墓地，而且按照过去的做法，一般都会在自家田地旁边或是房屋后面，离自己不会太远。现代化的集体墓地还是最近几十年出现的，这里的人应该还没有那么快改变传统。
可是，走遍村前村后，唯一称得上是坟包的只有村口块破败的石碑。看来村里人也很不喜欢它，并不仔细打理，坟头都快平了，周围长满杂草，石碑也没有修理维护，仿佛刻意任其风化。
他怀疑石碑下一定埋藏着什么，但是白天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轻易动手，而夜晚又有神出鬼没的纸村民，更加危险。
虽然他们现在拥有打火机，与夜晚的村民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太过危险，依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现在还不是和村民正面对上的时候。
也许村民准备祭典和游行当天会是一个机会……但是真要等到那时候，一切说不定就来不及了，而且这下面是不是真的有能帮助他们的东西也不一定，把一切赌在这上面有点危险，还需要另想方法，做好两手准备……
现在没了助手，很多事情都要他亲自上阵。
侦探掏出记事本，用随身携带的钢笔记录脑海中灵光一闪的内容，余光忽然注意到自己身前的黑影，似乎比刚才变大了几分。
……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
“你在哪里？”
孟芸意一路气喘吁吁，沿着村子主路跑到村口，都没有发现侦探穿着灰黑色大衣的高挑瘦削的身影。
她现在是侦探的临时助手，其实算是共同调查的小组，助手之类的名字是她自己想的，感觉很有趣。
其他人都去向村民打听祭典的事宜，有的还留下来帮忙。虽然搜集情报也很重要，但是在鬼村灵异事件里面，果然还是直接奔向墓地、神庙一类的地方更加刺激有趣。况且真的遇到什么问题，她觉得现在也只有侦探值得依靠了。其他人都是普通人，小说家有时候又有点神经质。
原本胡兰兰也想跟着侦探一起调查村口石碑，却在孟芸意无声的注视下默默咽下了那句话。
只是，她没想到，侦探的助手遇到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跟不上他的速度！
可能是常年走南闯北出现在各种灵异现场的缘故，侦探走起路来雷厉风行、速度飞快，而且十分意识流，想到哪里走到哪里调查到哪里，常人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无论是实际行走的还是思维殿堂的。
一开始，侦探还会和孟芸意说几句，探讨问题的准确性，但是他问的太多太杂，孟芸意反应不过来，又一问三不知，渐渐的侦探也不再和她说话，只是自言自语，完全把她抛开，想到什么就快速跑离，徒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傻愣着。
这速度，之前一起上山出村都委屈侦探，还要刻意放慢步伐配合他们！
原先觉得不起眼的助手小吴，真是对不起，错怪你了！原来你是这么优秀的人才，才能荣胜这位脾气古怪节奏飞快的侦探！
孟芸意一路小跑到村口，依然没有找到人。
她扶着大槐树的树干弯腰喘气，低头就看见石碑。
“安息……看不清。什么都没有啊？也许侦探先生觉得没什么用，又去了别的地方。”
这里的草丛看起来有些凌乱，像是被人踩过或是轧过，其中一个黑色一角引起了孟芸意的注意。
被许多草叶掩盖着的，一个颇为眼熟的黑色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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