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校园4
告白信，私密日记，不为人知的邪恶的心思。
谣言，污蔑，失望，鄙夷。
来自四面八方、几乎叫人窒息的恶意。
洛柒不知道是谁想要整他，很显然这个人一定程度上很懂他。
那些对段青鸿所谓“妄想情敌”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惧地符合心意。
前提是，他真的无可救药地喜欢段青鸿。
恰恰相反，段青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最希望消失的人。
究竟是谁伪造了这样一篇日记，从纸张到笔迹，再到口吻和想法，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身体包括记忆绝对掌握，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另一个自己”写出的东西。
也难怪这些人会误会，拼命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承认，苦口婆心劝说他停止早恋，一副想要挽救即将坠入深渊的失足少年的姿态。
黑发少年看似被吓坏了的呆坐在原地，一语不发，老师们无论如何询问也不肯开口。
他们只好说，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还有别人的！
却不知道，洛柒对这些话语毫无反应，在他眼中和嗡嗡叫着的蚊子差不多。
少年专注思考的是这篇日记的来源，缘由，还有它出现的时机。
洛柒自己很清楚，他和同班同学的关系疏离，互不干扰，从高一相处到高三至今相安无事。
如果有谁想要陷害他，一定是最近才产生的想法，那么一定是与自己近期有交集、有关联。
还有一个关键因素是段青鸿。
想到这里，其实范围基本可以锁定，在那三个同班的转校生之间。
他最近去警告过他们，远离段青鸿。
但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误解他和段青鸿的关系？
在他看来，让他们远离那个过分完美的伪君子，明明应该是好事。
想不通。
洛柒嗤笑一声，也许他们就是求而不得、由爱生恨，觉得自己阻碍了他们而看自己不顺眼了呢。
果然，和段青鸿沾上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这所学校已经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洛柒，我希望你已经考虑清楚了。你还年轻，还是个学生，你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老师们再度回到这里。
“年轻人要勇于承认错误！还有诚实！”一位同样戴着眼镜的教导主任语气不耐烦道。
“事实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不要以为耗时间就可以逃脱惩罚……”
“你们没有证据。”
低着头坐在原地的少年缓缓扬起脸，声音清晰沉稳，完全不像是绞尽脑汁思索开脱借口的心虚的人。
“什么？”
“我没有写这样的日记，我也没有日记本。”
“这很明显就是你的字迹，你的语气！”
“字迹也可以仿造。”
少年像是厌倦了枯坐在这里，想要早点结束，语速也快了一些。
“有谁看见我写了？有视频记录吗？惯用纸随处可买，字迹可以伪造，语气可以模仿……说到底，这上面连我的指纹也没有。我不至于写日记的时候还要带手套吧？”
“这……”
老师们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指纹？
这不是查罪犯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东西？谁会想到用在这种地方？
这么说起来，少年从被老师强行带来办公室，一直没有碰过这张纸，如果真的去验，可能真的没有指纹……
这张几乎“石锤”的证据，此时看起来又变得飘摇无力。
将要放学的时候，洛柒从教务处出来回到班里。
这时是最后一节自习课，大多数班级静悄悄的，高三一班也不例外。
洛柒就这样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学校最后给出的解释，也是一个不知所云的恶作剧，受害者是两个人。
再发布通知，早恋危害大，学习更重要云云。
这件事看似就这样平息了风波。
……
洛柒最近多了一些烦心事。
尽管学校官方承认“没有证据表明”他写了那些话，仍然有很多学生不相信。
这些小骚扰倒算不上让他烦心。
洛柒总能够无视旁人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专注于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上面。
段青鸿。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是在各种场合遇到挂着一脸恶心微笑的某位校园男神，冲他打招呼。
这对于一直关注着他的洛柒来说，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偶遇”的不寻常之处。
一如往常的下午，学校最大的董事长刚刚莅临检查过，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学校让几位工作最轻闲的体育老师回来，带着这些青春活力的中学生们在操场运动。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瘦弱身影还未出教学楼就偷偷消失在队伍的末尾。
“我可不想被太阳烤成咸鱼。”
嘴中嘟囔着，黑发少年一边打着呵欠，抓了抓自己身上宽大到几乎要掉下去的校服外套，像幽灵一样晃悠进自己班级的教室，回到最熟悉的位子，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猫儿慵懒地摊开身体，趴在课桌上。
秋日的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直射在人脸上。
刚才在楼下那么嫌弃户外阳光的少年，也许是觉得隔着玻璃的秋阳变得柔和起来，反倒乐意拉开窗帘，露出半边脸颊，感受着暖意。
后门和窗户之间流通的气流，带起长长的黑色发丝，在他脸上打着卷儿搔痒着。
是个补眠的好日子。
本来眼睛半睁不睁的洛柒忽的想起了什么，一扫懒散倦怠，扒着窗台往楼下张望，却没有看见往日被一群男女生围起来，阳光下耀眼到讨人厌的身影。
“你是在找谁吗？”
一个富有磁性的低沉的男性声音在耳畔响起，热气喷洒在娇嫩敏感的皮肤上，附带着说话人的强烈的男性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
段青鸿！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
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幽灵鬼怪。
洛柒心头猛地一颤，宛如受惊的小兽全身的毛发都炸开，第一反应是转身回头，推开悄无声息入侵自己世界的外来者。
对方好似早就有所防范，说完一句话立刻站直身子闪开，笑得一脸无辜，仿佛刚才用全身笼罩著少年的人不是他一样。
“吓到你了吗？抱歉。”段青鸿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全身上下都写着警惕的受惊小兽，习惯性露出温和的微笑，表情满是“想跟同学开个玩笑却不想对方太较真生气了”的无措感。
“现在可是上课时间，洛柒为什么没有去操场上呢？”
少年掩藏在黑发和眼镜之下的眸子瞪视着顺理成章坐在前排同学座位上，双手悠闲搭在座椅靠背，微躬着身子面对他询问的班长大人。
此时的操场上。
玩家们：“？？？班长呢？”
周围的同学：“好像是班主任找班长有事，他先回去了。”
玩家：“……”
攻略对象都跑了，那这体育课上个什么劲！
黄毛隐隐有种计划逐渐脱离轨道的不祥之感。
他本以为，发现班里有变态跟踪狂喜欢自己，再怎么成熟也是中学生的段青鸿也会感到一些害怕，或是不适，进而露出情感的缝隙。
他那几天可是死死跟着段青鸿，时刻关注他的情绪变化，见缝插针等着以朋友身份安慰他，关怀他，让这起事件成为一个催化剂，获取更多好感。
为了防止段青鸿对同性产生戒备心理，他还特地找了一个从外貌到行为最符合一般人对于“变态”想象的人。这种小反派一样的游戏角色，设定十分套路，大体上都是现实中唯唯诺诺，内心恶毒阴险。
他观察了洛柒一段时间，模仿着他的语气和笔迹写出的东西，他敢说不是全部，也有大部分符合洛柒自己的心理。他敢说自己没这么想过班里同学，没这么想过段青鸿？
他在课上可是一直用十分“热情”的视线盯着段青鸿呢！
内心隐晦阴暗的想法突然公之于众，而且这么明显的证据，一个涉世未深的胆小学生早就吓得两股战战，内心半信半疑，再加上周围人不断的追问、来自同学的恶意嘲讽，心理防线估计直接崩溃，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写过这种日记。
黄毛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就是觉得这种平淡的校园生活很难触发什么激烈的情感线路，这样不温不火的相处，前面一波一波攻略失败的玩家用行动证明了不可行。
既然这样，那么他就亲手策划一个大事件，刺激到能够给攻略对象心中留下深刻痕迹的、绝对难以忘记。
谁知道，关键时刻，那个男学生居然因为“证据不足”而摆脱嫌疑了？！
那一刻，黄毛仿佛听到了庞然大物中一颗螺丝错位的声音。
这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周围的学生也只是讨论了几天，随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往日的生活。
他以为是往池塘里投了一块巨石，谁知道现实却像是往海里扔了一颗小石子一样渺小。
这说明什么？
游戏系统的剧情只有在“完成”以后才会被彻底改变。
黄毛费尽心思，使用各种价值不菲的道具制作出来的一场陷害，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那么游戏系统也会判定这是无效的改变，很快游戏中的npc们就会忘记这件事，段青鸿也不会因此对他产生更多好感。
白费功夫！
而且，另外两人可能没有注意到，段青鸿最近似乎和洛柒有了一些交集……
难不成，他这是让段青鸿对这个本来没什么印象的平平无奇的男学生产生兴趣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谁会看得上那样一只灰皮老鼠！
黄毛咬着牙，心里却有种难以驱散的不安。
他怀中抱着篮球，眼神落在三楼班级窗户看不清的人影上，表情略显狰狞。
“喂！捡完球快回来啊！”
“唉，青鸿不在，打球真没劲。”
“咱们班要是没了青鸿，只有输给别的班的份了。”
往日在女生的欢呼尖叫声中洋洋得意的男学生们，此刻一个个垂头丧气，像是折损了羽毛灰头土脸的公鸡。
而被一众人等心心念念的班长段青鸿，正坐在被班里所有人漠视的少年面前，耐心等待着答复。
烦死了。
脸上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洛柒虽然整日腹诽段青鸿，背地里不知道说过人家多少坏话，却没有正儿八经和他对话过，甚至像这样堂堂正正地对视都没有过。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深的恶意。
而现在。
空旷安静的教室。
只有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双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动作都无比清晰。
这让洛柒感觉自己是一只被耀目的光芒照得无处藏身的小蝙蝠，像是被迫波光全身展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空气……难受得叫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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