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菲利克斯深深看了一眼西维尔，后者淡笑回望，极致深黑的瞳色让她古井无波的神情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对这场滔天的密谋有丁点担忧。
可菲利克斯已经被骗上了贼船，所以哪怕这场豪赌是用了他的命做赌注，他也已经无法再回头，只能选择相信眼前这个女人。
即便她如此神秘，甚至不愿告知自己她的真实身份。
菲利克斯抿紧了唇，还想说些什么，可他最终什么也没再交代，一眨眼便消失了。
见对方离开，西维尔才缓缓放下笑到僵硬的嘴角。
和菲利克斯的交流并不比面对阿罗轻松多少。这个看起来徒有武力值的大块头，实际上也同样的心思深沉，难以取信，尤其是在脱离了那层好感滤镜之后，才更真切地感受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里的试探与怀疑。
西维尔想起先前盲目信任菲列克斯的自己，总会不可避免地一阵胆战心惊。
好在，没一会儿西维尔就接到了爱丽丝的电话，说沃尔图里的四个人已经离开了福克斯，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然而，和菲利克斯达成正式合作只是计划的第一步。
想要对付沃尔图里，或者更准确地说，对付阿罗，要做的准备实在太多太多。
阿罗已经统治了吸血鬼世界两千多年，这其中一定有数不清的人想要挑战他的地位，从欧美到亚非，还有从前的王族罗马尼亚，可他们都失败了。
西维尔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将计划推敲再推敲。
而现在要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说服库伦们，这是她当前计划里的第二步。
库伦家族和德纳利家族，几乎是吸血鬼的社会里已知的两个最大的家族，当然，在沃尔图里之外。
而且巧合的是，这两个家族关系亲密，有着同样的素食饮食习惯。
说服了库伦们，想要再说服德纳利家族就会轻松许多。
沃尔图里有着最顶尖的吸血鬼战力，且护卫队数量庞大，只有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才有战胜他们的可能。
两个大家族牵了头，再加上卡莱尔广泛交友的良好名誉，才能团结到更多的小家族和流浪者们，再召集沃尔图里的仇家们一起，才勉强能有一战之力。
除此之外，对于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奎鲁特狼人们，西维尔很犹豫。
这与对付维多利亚完全不同，维多利亚的目标是贝拉，一个普通人类，她还创造了一支新生吸血鬼的军队，将他们领到福克斯镇上来，这是对狼人们领地与正常生活的巨大威胁，他们才会愿意和库伦合作。
可这场与沃尔图里的纷争，本质上是吸血鬼的内部矛盾，顶多再加上西维尔自己，与狼人们全然无关。按照西维尔对山姆和比利的了解，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淌这趟浑水。
而且西维尔并不希望雅各布参与其中，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她宁可自己涉险，也不想她的小狼受一点伤，这是她不算光明正大，却无可回避的私心。
可如果没有狼人们的帮助，他们真的能赢吗？
思来想去，西维尔也无法下定决心。
好在她和雅各布约好的是晚上一起吃饭，西维尔便决定利用白天剩余的时间去找卡莱尔他们，先明确库伦的态度再做决定。
到了玻璃房以后，西维尔发现爱德华此时不在家。
问过其他人才知道，简他们在这儿待的这段时间，爱德华紧张得不行，恨不得时刻跟着四人，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生怕哪里惹得简和亚力克心情不好，会出手惩戒他们。
因此，他也一直没去见贝拉，只让爱丽丝时不时去看顾一下，以免被沃尔图里想起贝拉来，再惦记上她。
这可把爱德华憋坏了，四人一走，他就马不停蹄地冲去贝拉家，缓解他对小歌唱家的彻骨相思。
爱丽丝将西维尔拉到沙发上坐下，迫不及待地问：“西维！终于见到你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留下简他们几个了吗？”
这个问题，显然其他人也都很想知道，于是众人都围了过来，等待西维尔的解释。
面对库伦们好奇却充满信任的目光，西维尔突然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强烈自责。
说到底，要推翻阿罗这件事，是她自己决定的，与库伦们并没有太大的关联。可现在她却要把他们拉下水，卷入这场不知结局的深海漩涡里。
他们明明都是这样友善体贴的好人，却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这一瞬间，西维尔忽然就说不出口自己的计划了，皱紧了眉，无法出声。
卡莱尔见她表情有异，慈爱地将掌心贴在她的肩膀上，温和道：“是有什么难处吗？告诉我们吧，西维，你知道的，我们早就把你当成家人了。”
埃斯梅赞同地点头，“没错，孩子。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尽管说，不必顾虑。”
西维尔环顾众人——罗莎莉无可无不可地耸肩，紧贴着她的艾米特对西维尔挤眉弄眼，爱丽丝抱着她的胳膊不放，眼神是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就连贾斯帕也微微颔首，无声认可着医生夫妇的话语。
很难去形容被这样一群人环绕是种什么感受。
西维尔和他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除了友谊，她和这个家族中的任何人都没有更密切的联系。甚至在最开始，她还将他们当作需要警惕怀疑的对象，和他们签订了并不完全公平的契约。
可如今，他们说，西维尔已经是他们的家人，成为他们密不可分的整体的一员。
对西维尔发出的指令，他们可以不做考虑的答应并遵从执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质疑。
当事态突变，西维尔匆促应对之下，第一个能想到的依仗，也是库伦家族。
就像漂泊的种子寻觅到了她的土壤。
那是对于旁人而言过于湿润阴冷的泥土，可于这枚种子而言，却始终温暖舒适地将她包裹着，提供所有生长需要的营养水分，安全得宛如回到母体。
西维尔沉重的四肢与肩背，在库伦们鼓励的眼神里逐渐恢复力气。
她仍旧因自责而眸光闪烁，却不曾错开视线，算不上流畅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留下他们是因为……爱丽丝，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从意大利回来时，我的提议吗？”
“什么？”爱丽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双眼蓦然圆睁瞪大，惊讶极了，“你想推翻沃尔图里？？！！”
“没错，是这样。为什么不呢？”
她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关于阿罗的贪婪、切尔西的控制、菲利克斯的野望，关于推翻阿罗三人之后吸血鬼社会的秩序重建，关于贝拉、爱丽丝以及她自己解决后患的平静生活……
坦白的开头总是最难的，然而一旦过了那个阶段，陈述就变得顺滑起来。
“就像爱德华说的，凭德米特里的能力，沃尔图里早该找到维多利亚了，可他们来得那样迟，就是希望我们能够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利。
在意大利那次，虽然爱丽丝你没有出现在阿罗面前，可阿罗一定早听说过你的能力。维多利亚私下里早就和沃尔图里有所接触，这大概就是她想借助阿罗的力量对付我们，可她的天赋够不上筹码，没能说动阿罗，但这不代表阿罗没有借此了解到你的情况。
你，我，加上贝拉和爱德华，四个独特强大的天赋能力者，在阿罗看来就是足够多的份量了，不然你们觉得他为什么会一下子派出四大贴身护卫出动？不仅是为了查清楚情况，还想趁机将我们四个带回去。如果不是我们赢得太快，而且无一伤亡，简他们一定会动手，卡莱尔你了解阿罗，他做得出这种决定。
所以，既然阿罗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我们为什么要坐以待毙？为什么不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沃尔图里已经坐了两千多年的江山，也该是时候有人来踹翻他们的王座了，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卡莱尔还没来得及说话，艾米特便忍不住插嘴道：“我喜欢你的计划，西维尔。该死，你怎么就不是吸血鬼呢？便宜那群大狼了……你太对我胃口了，如果你是我妹妹该有多好。”
埃斯梅瞪了他一眼，对着他的脑袋轻轻呼了一巴掌，“不许乱说话。”
艾米特憨笑着挠挠被打的地方，那样轻的力道自然是不疼，可警告意味却很浓。
埃斯梅从没动过粗，她一向再温柔不过了。
卡莱尔沉吟半晌，和埃斯梅对视一眼，沉声开口：“我们可能需要等爱德华回来以后再讨论这件事，抱歉西维，我们现在不能给你答复。”
西维尔当然能够理解，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惊世骇俗，没有提前和库伦们商量就仓促和菲利克斯合作虽然是情势所迫，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的一份私心。
从简的表现来看，阿罗的耐心已经告罄，她必须在对方下手前做出决定。
所以如果库伦们拒绝，她也会坦然接受这个结果，然后另寻他法。
她或许会四处游历，联合其他吸血鬼，也或许会直接奔赴沃尔图里，和菲利克斯里应外合，找机会对护卫队下手……
契约已经达成，推翻沃尔图里就势在必行，哪怕无数次变更计划，也不会影响她的决心。
话说到这儿，能说的西维尔已经都说清楚了，再留下来也无济于事，反而显得像她在逼迫库伦一样，这可不是西维尔希望展现的。
她是真心将库伦们看成亲友家人，无论他们最后决定是否加入，她都不会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于是西维尔干脆地起身告辞。
埃斯梅主动提出送行，西维尔便和她笑着走下楼梯，走出家门。
“西维，希望你没有因此误会什么。”即将分别时，埃斯梅拍拍西维尔的手背，像个生怕女儿想不开的送嫁母亲一样苦心孤诣。“你的计划很好，西维，但实在太过大胆，我们需要时间消化。卡莱尔他不仅要对我们负责，还有你所提到的，他的朋友们，他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给我们点时间思考，好吗？”
“当然，这些我都明白。”西维尔含笑颔首，“也要麻烦您转告卡莱尔，不论你们怎样决定，我永远都会是库伦最忠心的朋友，这点永远不变。”
埃斯梅神色怔松，眼神中多出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像是歉疚，又像是果决。她伸出双臂，轻轻拥住西维尔，喃喃道：
“我很抱歉，孩子，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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