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二章，出仕（9）

这一天，尚书吏部郎山涛又要打算去山阳，推举嵇康做官，应该不算走后门吧。嵇康声名远扬，嵇康博闻强识，学贯古今，几乎全洛阳城里的人都知道。郎中那个职务，对嵇康来说，甚至说绰绰有余。山涛想，推举嵇康做官，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了吧！

        他还想找他的好朋友嵇康、刘伶、向秀几个人聊聊。他最近好寂寞。洛阳城里，整天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些官员们，他跟他们都是“点赞之交”，那样的交情，就是平时上下朝的路上相互问候几句，奉承对方，说他跟皇上提的意见和政策非常好，仅此而已。很久再也没有他那几个朋友的消息，不知道他们还是不是定期在那里聚会，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是跟从前一样，一个个喝得醉醺醺，做那些很猖狂很不合礼数很没谱儿的事情。

        就上次，还是山涛刚来洛阳那会儿。他听到唯一一件关于嵇康的事情，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听说朝廷宠臣钟会第二次上嵇康家去，还是拿了自己写的东西，想让嵇康给看看，最好能给他改改，其实钟会这么做是有奉承嵇康的意思。嵇康这人却不领情。钟会去山阳，人家一个朝廷要员，低下头，在嵇康家门前踌躇了好一会儿，居然不好意思进去。听见嵇康准备出来的时候，嵇康咳嗽了一下，钟会有点紧张，没想好怎么跟嵇康说明他的来意，情急之下，就把他写好的东西扔在了地上，扔在了嵇康家门前，然后拔腿就走。不知道钟会写的是什么内容，是一篇文章还是一首诗？

        反正钟会写的什么内容，后来也没人知道。

        听说嵇康出门，见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看了一下，纸张最下面是钟会自己的署名，写的是钟会的字：士季。

        嵇康没看内容，目光直接扫到了那个让他讨厌的人的名字，就把那纸撕成了碎片，扔在了地上。

        听说，嵇康还要去河边洗眼睛。他说钟会的文章，脏了他的眼睛。

        山阳人就出来看热闹，跟着嵇康一起往河边走去。嵇康掬了一掬水，扑在眼睛上，使劲地揉搓着自己的眼睛。从前，尧让许由当皇帝，许由就跑去颖水河边洗耳朵。那都是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了。现在，嵇康又学着许由，跑到河边洗眼睛。嵇康想做许由那样的人吗？周围的人不知道，但是，他们看见嵇康这样的行为，就觉得很好笑，跟着学他。

        周围的人们都很乐呵，不停地笑啊，唱啊，闹啊。

        他们佩服嵇康的骨气。嵇康这人，真不一般啊。嵇康有胆识，有气度，有追求，坚决不跟朝廷来的那些达官贵人同流合污。他是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这一点就跟他们一样。但是嵇康还有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嵇康有知识，有学问，有顶天立地的能耐，有大本事。嵇康愿意一直住在山阳，那是他们山阳人的福气。

        那一天，听说周围人挤破了嵇康的家门。他们愿意跟嵇康住得近一点。很多人就从很远的地方搬过来，在嵇康家周围盖了新房子。他们跟嵇康住在一起，每天听嵇康弹琴，看嵇康写字，跟嵇康喝酒。他们山阳人就觉得很幸福。

        这事情传到山涛的耳朵里，山涛就觉得很不舒服。嵇康从前是曲高和寡，但也没有到那个份上啊。山涛出来做官，他们两个大吵一架之后，就好久不再联系了。他想起嵇康，真心实意地想推荐他到洛阳来做官，但是，一想到嵇康这人已经张狂成这等模样了，山涛就脊背发凉，他要是劝不住咋办？嵇康是不是也会把他当钟会一样看，也会像羞辱钟会那样羞辱他？

        那天，听说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后来，山涛准备好的山阳之行自然也就被耽搁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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