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敲打

“殿下？”服侍太监弯腰一声轻唤，程詹负在背后的双手互相捏了捏手指，随后转身离开。

        他来本是想瞧一瞧阿囡，见阿囡虽然人小但口才颇有她母亲风范，便也就放下心来。

        回到海清殿，程詹在程臻身侧坐下，神色自若。

        “阿囡没事吧？”程臻侧了侧身，问道。

        程詹挥退一旁斟酒的宫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酒杯掩唇道：“阿囡像她母亲。”

        李晚与云留的事情，程詹也是知道的，故而程臻问起阿囡的时候，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

        程臻想起云留那口才，便轻笑道：“也是，嫂子那诡辩之才，堪比孔明。阿囡若是随了嫂子，只怕是要担心对方会不会被气个正着。”

        程詹一口喝下大半杯的酒，一双桃花眸子染上清浅醉意，煞若绝色。

        程臻一个男子尚且失了一会子色，更何况那些个闺阁女子。

        “我听母妃说，皇贵妃似是有意今日挑选洛王妃的人选。”程臻压着嗓音说道。

        程詹侧目看向坐于高堂之上、眉目威严的圣上，唇角徐徐勾起一角，道：“毕竟我如今也是二十五六的人了，连你都快要有嫡子，何况我。”

        程臻神色一凝，眼神肃穆起来，“二哥，我和阿晚，”

        程詹抬手示意阻断他接下的话，“弟妹当年与阿留交好，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我也是看在眼里，放心。”

        程臻却是更加不安，他环顾一眼四周，见朝臣有不少暗自打量他们兄弟二人，心里清楚这些个老狐狸都在观望什么。坐下几欲起身的身子，程臻垂首低声道：“二哥，弟弟身子孱弱，所以你放心，那么，四弟呢？”

        捏着杯子的手一紧，杯身几乎要被捏变形，程詹忽而松开了手，杯子“叮当”一声掉落在案桌上。幸得这时候歌舞已上，乐声遮挡住了那清脆的声音。

        程詹垂眸看向那洒了酒水的银杯，轻斥道：“没眼力见的，大总管是怎么教你们的？”

        一旁侍候的宫婢即刻伏拜于地，瘦削的肩膀在艳丽的宫装下不住地颤动。

        这不小的动静立刻引起旁人的关注，一个宗室王爷坐在一旁瞧了，问了句怎么回事。

        程詹从怀中拿出一方旧帕，细细的擦拭手指，无谓笑道：“没什么，不过一时失手打翻了酒杯，宫婢没有注意收拾罢了。”

        “哦，原是如此，本网还当什么事呢。无妨，让人收拾便是，不过这宫人着实是没什么眼力见的，得交到内务府去调教一二才行。”老王爷笑哈哈的说道。

        程詹点头应道：“皇叔说的正是，侄儿也是正有这么个想法。这人啊，还是得留点心眼儿，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不然今日是怠慢了我，明儿便要因着别的什么获罪。”

        老王爷没想旁的，只当他是在提点那个宫人，不由得细瞧了瞧那宫人相貌，发觉生的不俗，便自以为是知道了什么，露出个心照不宣的表情，哈哈的打了个马虎眼过去。

        “怎么，还要本王请你不成？”程詹见那宫人还在颤抖着肩膀，眼中不由得升起一抹厌恶，声音愈发冷厉。

        那宫人身子顿时一阵剧颤，然后手指颤抖的收拾桌面。收拾完后，程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宫人嘤咛着退了下去。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被那小宫人一扰，我倒给忘了。”程詹重新给自己斟满了酒，恍若未知般问道。

        案桌冰冷，手指搭在桌面上，一阵冰冷从指尖传至心尖，似是一把利剑插在心肺间，夺去他全身的气息。

        程詹没等到回复，侧首看向程臻，见他垂着眸子似乎是陷入沉思，不由得轻笑一声，“怎么，我的问题很难答吗？”

        难答吗？

        “这人啊，还是得留点心眼儿，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

        话音犹然在耳，程臻怎能说出同之前一样的话？

        果然，在这京城中长大的人，还是在如同大染缸的皇宫中长大的人，怎么可能还顾及所谓的兄弟情深？那仅余的温柔，也全数留给了云留与阿囡母女俩。

        果然，是他想的太多，是他高估自己的分量。

        “二哥，四弟如今已遭父皇厌恶，你当该放心。”

        可最终，他还是这么说了。

        程詹侧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眼角眉梢慢慢浮上一缕讽刺，抬首喝下那已经冰冷的美酒，一滴残液顺着唇角滑落。

        “三弟，一山不容二虎。你重视兄弟情义，可为兄，与你不同。”

        程詹说完这句话后，抬手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举杯对坐在他对面的兰项示意。

        兰项身为兰氏一族的家主，纵然当初兰家遭遇大难势力式微，但圣上依旧对他看重，何况兰家如今还有个兰颂，便是兰项身无要职重位，也是有那个资格坐在亲王席。

        兰项身体不好，这是京中众人皆知的，所以也就没几个人会上去劝酒，深怕会一不留神害得这么个孱弱之人出了什么事。

        兰项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温润的眸子中神色莫名。见程詹举杯向他示意，便也拿起案桌上的一盏茶水回敬。

        “对了引玉，婉仪呢？听宫人说，此次进宫只你一个人。”圣上不知什么时候看向兰项这边，想起来先前羽林卫的回话，便不由得好奇问了句。

        “回陛下，婉仪近日身子不适，臣让她留在府中歇息。”

        一听此言，圣上自当是要关切的询问一番，得知是旧疾发作，不由得唏嘘感叹这些年来兰颂身为一个女子却统帅百万大军的不易，一时情急，便挥手让人备了些上等药材要送到兰府上。

        “郑太医乃岐黄圣手，善治外伤，朕也命他前去给婉仪好生瞧瞧。”

        兰颂如今可不在府上，兰项当即便要婉拒，只道：“多谢圣上垂怜，引玉代婉仪跪谢圣恩。”

        说罢，他起身离席跪在一侧，作势要拜。圣上连忙命人将他扶起，兰项也不执拗，借力起身坐回席位。

        “陛下，婉仪当日有幸得神医叶修叶雅闻的诊治，留下一瓶药，说是有助于外伤治愈。用下之后，效果立见，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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