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植物杀手
光无处不在。
犹如亿万颗恒星同时当空，目及之处尽是雪亮一片，伴随着爆炸后的巨大轰鸣声。
耳畔传来痛彻心扉的呼喊，忽远忽近，听不清内容，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呼——！
商影修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浑身冒着冷汗，把趴在地上熟睡的幻影吓一跳，黑暗中，两只狗眼发出幽绿色的光，死死盯着主人，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半晌后，商影修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幻影这才小心翼翼凑过来，把头紧紧压在他腿上，喉咙间发出一阵呜咽。
“对不起。”商影修拍拍幻影的背，低声说：“吓到你了。”
幻影：“呜……”
“对，还是那个梦。”商影修喃喃道。
从小到大，商影修一直被这个噩梦所困扰，尽管整个过程十分短暂，却异常真实，尤其是最后那一霎，即便在他惊醒后，仍能感受到明显的疼痛。
曾经无数次，他试图从梦里寻找线索。
商影修隐约觉得，这个梦同自己身世有关，然而梦境永远从世界末日般的光开始，随即到呼救声结束，仿佛陷入一个无限循环的时间漩涡里，除了一遍遍重复这段场景，再也窥视不到任何信息。
卧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商影修抱着幻影坐了会，没有开灯，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继而翻身下床，在黑暗里穿衣洗漱，再下楼做早餐喂狗，身后始终飘着两盏小绿灯。
吃完早餐，商影修带着幻影来到顶楼露台，幽蓝的苍穹下是漫天繁星，商影修坐在地上，幻影蹲在他身旁，一人一狗盯着一盆仙人球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他说迷月得了黑斑病。”商影修忽道。
幻影：“呜……”
“他还说能治好。”商影修又道。
幻影：“汪！”
商影修沉默一会，说：“我跟他说，过几天去看看。”
幻影哼了声，商影修想了想，问：“你说这盆仙人球会被我养死吗？”
幻影：“…………”
“我想今天就去。”商影修自顾自道。
幻影有点跟不上主人天马行空的思路，但还是体贴地把右爪搭在商影修腿上，轻轻汪了声。
“现在太早了。”商影修揉揉幻影的头，“要等天亮才行。”
商影修安静地坐在露台，直至夜幕逐渐褪去，群星消失不见，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洒下万丈光辉，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换好衣服，戴上帽子，来到月之森花店。
此时九点钟已过，花店却大门紧闭，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商影修一脸错愕地站在店外。
周围人来人往，不远处的商铺正用扩音放着“全场五元全场五元”，商影修抵着玻璃门朝店内看，里面空无一人，他在门外徘徊很久，等不到哲彦回来，只得失望离开。
中午时分，哲彦骑着三轮车，从植物花卉市场归来，一盆盆朝店里搬植物。
“哲彦，你被骗了？！”老榕震惊道，“你不是说能分辨好坏吗？为啥这些植物状态这么差？”
今天哲彦终于下定决心去进货，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原本盘算着买些健康的植物，然而当看到市场里那些残花败柳，顿时生出恻隐之心，再加上摊主卖得都是处理价，索性全部买了回来。
哲彦朝老榕解释一番，其他植物感叹又有难兄难弟了，老榕则痛心地说：“好不容易才把店里的小崽子们治好，现在又要消耗法力做生命水，这样搞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原来你一直盼着我快点走。”哲彦打趣道。
“当然不是。”老榕认真说，“虽然我巴不得你永远留下来，但我更希望你能幸福，我知道你一直在思念家乡，想早点回去。”
哲彦刹那就静了，停下动作。
被老榕说中心事，他有些难过，但也很感动，刚想说点什么，老榕却话锋一转，悠然道：“而且我知道，即便你走，也会带上我的。”
哲彦：“…………”
这时小矾根从哲彦衣兜里钻出来，它早上跟着哲彦一起去进货，结果睡了一路，刚醒过来，就听到老榕的话，犹遭晴天霹雳，浑身发着抖，哭哭啼啼爬到哲彦的肩上。
“呜啊——！”小矾根紧紧搂住哲彦脖颈，伤心欲绝道：“爸爸不要走，爸爸要去哪——！”
哲彦哭笑不得，把它从身上摘下来，无奈道：“不许叫爸爸，说过很多次了。”
“哲彦……”小矾根哭着说，“图图错了，再也不叫你爸爸了，你要回哪里去啊？”
“哲彦要回阿卡巴。”老榕说，“先前你还太小，听不懂我们说什么，现在知道了？”
“阿卡巴是什么地方……”小矾根抽抽涕涕问。
“阿卡巴是我的故乡。”哲彦耐心地说，“同这里不是一个时空，你别伤心了，或许我永远都回不去呢？”
小矾根点点头，可怜巴巴道：“那如果你将来真能回去，一定要带上我，图图不想跟哲彦分开。”
“好，一定带上图图。”哲彦宠爱地说。
小矾根破涕为笑，开心地打个滚。
见哲彦如此偏心眼，老榕登时不乐意了，但它不敢朝哲彦发火，转而怒斥小矾根小小年纪心机深重，只会撒娇卖萌，小矾根反唇相讥，店内其他花草各自为营，植物大战再次开启。
“停！”哲彦喊道，“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
植物们当即噤声。
“抱歉，刚才是我失言了。”哲彦说，“我保证如果能回去，一定尽力带大家走，即便做不到，也会给你们找个好归宿的。”
听到这话，花草们集体静默下来，过了好一会，三角梅小声嘀咕：“老榕好过分，明明是你先说让哲彦带你走的。”
老榕愤怒地说：“我有满地打滚吗？”
“因为你滚不动！”小矾根尖叫道。
“你真是没大没小。”细榕说，“仗着哲彦宠你，现在都敢在我爸爸头上作威作福。”
“我没有。”小矾根委屈地说，“是老榕一直针对我，它嫉妒我可以和哲彦一起睡觉觉。”
哲彦：“…………”
老榕：“…………”
“图图……”哲彦一手扶额。
“你们不是说。”金边吊兰弱弱道，“等哲彦回来，就把那个怪人的事告诉他吗？”
“谁？什么怪人？”哲彦诧异道。
植物们这才想起来，差点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于是不再争吵，开始七嘴八舌朝哲彦告状。
“就是昨天来的那个大明星啊，他今天上午又来了。”
“他还鬼鬼祟祟朝里面看，好像个大变态。”
“所以他真的是个植物杀手吗？”
听植物们越说越离谱，哲彦无语道：“或许人家只是来看看而已。”
“哲彦！”老榕忽道，“那盆迷月好像有反应了，你快去瞧瞧。”
植物们登时都不说话了，齐齐朝迷月看去，包括哲彦。
就见那盆迷月的枝干微微颤动，并发出极其细小的声响，昨夜关店前，哲彦又给它浇灌一滴生命水，看这样子，似乎像是要马上开灵智的节奏。
哲彦快步走到迷月旁，小声问道：“你可以说话吗？”
迷月：“叽叽叽……咕咕咕……”
哲彦耐心等了一会，终于那盆迷月开口道：“坏……坏……”
哲彦：“？？”
“坏什么？”哲彦问。
“坏人！”
迷月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再也没了动静。
哲彦傻眼了，抱起花盆，左看右看，再以神识探查，片刻后叹了口气，把迷月放在桌上。
“它还没有完全康复。”哲彦说，“所以就算开了灵智，一时半会也没法再说话了。”
“它说‘坏人’，我听到了！”老榕喊道，“它肯定是说那个家伙，我果然没看走眼！”
哲彦还是无法相信商影修有问题，虽然他们只见过两次面，彼此并不熟悉，但不知为何，对方却带给他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没来由的安全与可靠。
然而一想到迷月的话，再结合老榕的判断，哲彦心里也没了底，不禁开始隐隐担忧那盆仙人球，早知道当时就该拒绝他，现在该怎么办？对方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
“是我疏忽大意了。”哲彦郁闷地说，“我想去看看仙人球，可是不知道他住哪里啊。”
“你先别急。”老榕宽慰道，“那家伙肯定很快还会再来的，否则今天他就不会在店外转悠了。”
哲彦点点头，老榕又说：“等他来了，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平时没少虐待花花草草！”
“不好吧。”哲彦道，“哪有这样说话的，又不是审问罪犯。”
老榕：“那就让他把仙人球立即送回来！”
哲彦思索片刻，脑子里灯泡一亮，说：“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可以……”
哲彦这样那样说完，老榕鬼叫道：“不行！太危险了！不要去！”
“你别管了。”哲彦道，“我心里有数，等他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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