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见如故
叮铃铃，一阵风铃声响。
哲彦从回忆里倏然收神，抬头，就见一个中年大妈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盒东西。
哲彦心里打个突，赶紧起身招呼：“苏大妈，您好。”
“哲彦呐，这么早就开门营业啦。”
哲彦笑着点头，苏大妈道：“前些天你送我的那盆绿萝还真管用，我把它放厨房了，感觉油烟味淡了不少，怎么这么神奇？”
月之森的花草因为与哲彦朝夕相处，沾染不少精灵气息，故而自身属性比普通植物更胜一筹，哲彦虽然知道原因，但他不可能朝苏大妈如此解释。
“可能是心理作用。”哲彦胡诌道，“人看到绿色就会心情好，心情好自然会觉得空气清新。”
苏大妈哦了声，把手里塑料盒塞给哲彦，热情地说：“这是我一早做的包子，送你的，你一人在外不容易，今后大妈做啥好吃的都给你捎一份。”说着打开盒子，浓郁的气味登时飘了出来。
“猪肉大葱馅的。”苏大妈道，“特好吃，赶紧趁热尝尝！”
哲彦差点没被包子味熏个跟头，强忍不适接过来，啪叽合上盖子，说：“谢谢，我、我刚吃过早点，中午再吃。”
苏大妈叮嘱他记得热一下，哲彦嗯嗯点头，问：“您找我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这位苏大妈不光帮单先生打理出租房，还负责收水电杂费，哲彦猜测对方今天来店里，绝对不是送包子这么简单。
果然苏大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舔了下手指，嗖嗖翻几页，一本正经道：“上个月水电费出了，我来收一下。”
终于来了……哲彦心底泪流满面。
他已经惦记这事好几天了，既害怕苏大妈登门，又盼望对方早点来给个痛快，苏大妈报出金额，哲彦暗道还好不算多，从收银机里一张一张数钱出来，肉痛地递过去。
苏大妈把钱揣进腰包，客气几句后转身离开，经过门口时，指着地上几个纸箱，问：“这是准备丢掉的吗？”
哲彦知道对方平时喜欢收集废品，再卖掉赚点外快，于是主动说：“您拿去好了，都是不要的。”
苏大妈说好的好的，熟练地把纸箱踩扁，放进门口的小推车里，美滋滋地拉走了。
送走苏大妈，哲彦打开收银机，看着里面薄薄一沓钞票，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哲彦？”老榕关心地问。
“我觉得再不去进货的话。”哲彦说，“生意只会越做越差，恐怕连下个月的水电费都交不出来了。”
接手月之森这段时间，哲彦一直没敢去花卉市场进货，一来手头不富裕，二来他要治愈生病的植物，哪有精力再照顾新的花草，因此店内植物越卖越少，连吸引客源的剪切鲜花也没有。
“那就去啊。”老榕道，“现在小崽子们都康复了，不用你再操心。”
“我还不知道去哪里进呢。”哲彦说。
“我知道我知道。”一盆花叶络石抢先道，而后说出鹿城两个专门批发植物花卉的市场。
“不要去！”三角梅马上反对，“那里的商贩忽悠人，很多都是大棚现挖出来种盆里的，根没长好就卖，买回来很容易挂掉！”
“就是就是！”另一盆多肉愤怒地说，“那些商贩还给我们上药染色，看把我搞得，脑袋顶上五颜六色的，丑死了！”
那是株多头长生草，又名观音莲，整体为绿色，如果得到充足光晒，叶尖本应当呈现暗紫色，却被药水染得花里胡哨，但维持不了几个月便会褪色，且对植物本体伤害不小。
长生草这话一出，店内有灵智的植物纷纷开口，吐槽商贩们以次充好，造假泛滥，有的还会见人下菜碟，胡乱喊价。
“这么多坑！”老榕道，“那还是别去了，哲彦你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小心被他们骗。”
哲彦当然知道花草们所言不假，照顾它们这么久，他早就发现这些问题，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没关系。”哲彦说，“我先去看看，反正我能辨认好坏，尽量选些合适的品种回来。”
植物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叮叮咚咚的风铃声再次响起，植物们瞬间静了下来。
有客人来了！
哲彦起身，准备打招呼，整个人霎时楞住了。
进门的是个年轻男人，身材高大而瘦削，穿着深色运动服，戴顶鸭舌帽，头发有点长，从帽檐两侧露出，遮住耳廓。
他脸上还戴着口罩和墨镜，辨不清样貌，然而就在两人照面的一刹那，莫名的熟悉感顷刻涌上哲彦心头，旋即又沉了下去。
哲彦：“？？？”
店门缓缓合上，年轻男人沉默地定在原地。
“嗯……您好。”哲彦回过神来，问：“想买点什么？”
商影修于墨镜后注视哲彦良久，闻言移开目光，冷漠地说：“随便看看。”
看出对方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跟在旁边，哲彦点点头，没再说话，以免令客人不自在。
商影修走到里面，在花架前徘徊，不时朝哲彦瞥去一眼，手无意识摩挲一盆植物的粉红色叶片，突然间，哲彦觉察到轻微的植物情绪波动，继而注意到这人还戴着手套，顿觉奇怪。
见他一直摸那盆植物，哲彦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如意皇后，多年生草本，它喜欢光，但不能暴晒，夏天养要注意遮阴。”
“哦……”商影修不自然地说。
“您想养在什么环境？”哲彦又说，“或者有什么要求和喜好，我可以帮您推荐。”
商影修迟疑片刻，摘掉墨镜，犀利的双眸与哲彦对视，刚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几个穿着校服的男生吵吵嚷嚷进来。
“老板！”一个男生问，“有没有鲜花卖？送女朋友的。”
哲彦认出他们是附近的高中生，忙道：“不好意思，鲜花还没进货，你们过几天再来可以吗？”
“过几天黄瓜菜都凉了。”另一个男生说，“人家女朋友今天过生日啦。”
“对不起了。”哲彦抱歉地说。
买花的男生说没事，忽然注意到商影修，神情一变，随即捅了下身旁同学，几人开始窃窃私语，商影修耳朵动了动，把墨镜戴回去，躲到花架后面。
很快一个男生朝商影修走过来。
“请问……”那男生不确定地说，“你是夜神吗？”
商影修：“…………”
哲彦：“？？”
“不是！”商影修矢口否认，压低帽檐打算迅速离开。
男生显然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短暂犹豫后，一把扯掉商影修的口罩，墨镜被带得飞出去，掉到地上。
商影修：“！！！”
“你就是夜神！”男生激动地大喊。
其余男生也开始大呼小叫，把哲彦吓一跳，完全搞不清状况，商影修猛然夺回口罩，仓惶逃离花店。
“哇——！”
“啊啊啊——！”
男生们马上追出去，一边发出疯狂尖叫，玻璃门开开合合，只短短数秒，人呼啦一下全跑光了。
“这……什么情况？！”哲彦看得是瞠目结舌，“这人到底是谁？他们干嘛要那样对他？太不礼貌了。”
“可能是明星吧。”老榕说，“这年头追星族都是疯子，不过我还是头一次见男生追星。”
哲彦茫然点点头，实在难以理解这种行为，走到花架旁，捡起地上的墨镜，不解道：“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脸都看不见。”
“真爱呗。”老榕煞有介事地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对方就是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哲彦：“…………”
这回答十分有逻辑，令哲彦无言以对，盯着手中墨镜，脑子里全是刚才荒诞的画面，把想问植物们“为何会有情绪波动”这事也忘得一干二净。
~~
步行街外。
商影修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几个男生累得气喘吁吁，站在路旁抱怨。
“尼玛！这厮是博尔特附体吗？跑太快了！”
“长得真特么帅！真人比镜头里帅多了！”
“老子只想要个签名，跑啥啊啊啊！”
“我、我拍手机里了。”
“太好了，赶紧发出去！”
数人围成团，你一言我一语，把视频发到网上炫耀。
【偶遇大神nightmoon，本人超级无敌帅到爆！】
视频很快在电竞论坛里引起广泛热议，不片刻，下面评论数量就多达百条。
【我靠，真是夜神本神？！】
【楼主要到签名了吗？】
【太特么帅了，妈的我好像弯了！】
【nigthmoon不是住南区吗？怎么跑乡下去了？】
【屁乡下，悦澜属于鹿城滨海新区好吗？】
~~
两百公里外。
昏暗的房间内，一个男人从沙发上爬起来，踩过满地的易拉罐，发出刺耳的咔嚓声，摇摇晃晃来到书桌旁，打开电脑屏幕。
数分钟后，男人醉醺醺地盯着论坛里的视频，脸上浮出狰狞的表情，继而拿起桌上的易拉罐，用力将其捏扁。
啤酒汩汩流到他的手上、桌上，地上，于静谧的房间内发出滴答声。
“nightmoon……”男人阴鸷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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