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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九章 真名实姓


此时此刻,碟型的赫利俄斯之上,血色奔涌,汇聚,向着整个世界的轴心,顺着普布留斯的光芒巨塔,向上攀爬。

        像是曾经逆神而上的巴别之塔那样。

        传承了数千年的执念自此刻再现,无数炼金术师们梦寐以求的果实就在眼前,向着天空,向着那一道高高在上的日轮。

        普布留斯,不,赫利俄斯之上所有的炼金术师,那些沉入地狱中的灵魂,那些无所作为的逝去者,还有那些心怀不甘和痛苦的意志,向着它,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哪怕在更迭了漫长时光之后,这一份成果已经渐渐失去意义。

        可是山就在那里。

        顺着曾经神明们所遗留下的道路,炼金术师,再度发起了攀登!

        轰!

        在光芒之塔上,饮酒的炼金术师动作僵硬了一下,叹息了一声,仰头饮尽了最后一滴甘甜。

        “真可惜啊……”

        他轻声呢喃着,闭上眼睛,无声的化为了飞灰。

        他的力气已然竭尽,可下一个普布留斯再度抬起了眼瞳,奋不顾身的投入了洪流,直到这一份过于灼热的光焰连他也一同燃烧殆尽。

        然后,再下一个。

        再下一个……

        无数分裂而出的魂灵怀揣着同一份的执念,投入了熔炉,以自己的灰烬奠定了高塔的基础,令那一只血色的大手向上,向上,再向上。

        直到最后,不顾日轮的灼烧,将那虚无的神明之证牢牢握紧!

        一寸寸的,向下拽落。

        就像是饥渴的连神明也要吞入腹中那样。

        “神明的大灵啊,我将为你献上全部的‘牺牲’——”

        普布留斯在燃烧。

        在光焰里,他不断的将分裂而出的自己投入炉中,咧嘴,狂热的大笑。

        “——请你,为我哀悼吧!”

        “嗯?”

        就在那一瞬间,永冻炉心之下的斗地主大赛现场,手握纸牌的骷髅动作停顿了一下。

        似是困惑。

        “好像……哪里……不太对……”

        它缓缓的抬起自己贴满纸条的颅骨,看向了那一道通天彻地的血光,终于感受到,中心处传来了引力和呼唤。

        不由自主的,被拉扯着,脱离了大地,漂浮,向着天空飞起。

        “妈耶!”

        它惊叫出声“我要飞升了!”

        槐诗反应过来,迅速伸手,悲伤之索延伸而出,纠缠在他的骨架上,将它拉住了。

        贝希摩斯也张嘴咬住了它的脑袋,想要将它固定在原地。

        可那同源的吸引力实在过于庞大,根本无从阻挡。

        迅速的,它的胳膊崩裂出了缝隙,紧接着大转子也从身上脱落出来,率先飞上天空。紧接着,浑身的骨骼在束缚之下破碎,变成碎片和灰尘,向着光芒的巨塔迅速的飞去。

        等槐诗反应过来的时候,骷髅已经彻底散架,消失不见。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缕稀薄的源质。

        像是幻影一样。

        只剩下了一颗半透明的骷髅头,正幽幽的冒着源质的火光,像是忽然之间从骷髅变成了幽灵。

        失去了意识,进入了痴呆状态。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什么鬼?!”

        槐诗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努力维持着骷髅最后的源质时,便听见了身后的提醒。

        “你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那个苍老的声音说,“普布留斯回收了自己所有的裂片,它失去了凭依的基础……你不是有神酒么?把它泡进去,还能保持完整,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就真的散了。”

        有了提醒,槐诗的动作飞快。

        将自己的水箱搬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骷髅头放了进去。

        看着它像是金鱼一样在净化之后的神酒里滴溜溜的乱转,槐诗就忍不住悲从中来,好嘛,这一次就真的泡酒了。

        作为源质精髓,神酒对于一切破碎的灵魂都具备着维持的效果。但怎么看都像是泡在福尔马林一样。

        “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槐诗忧虑的呢喃。

        “神酒会维持它的存在,只要能够找回被普布留斯夺走的东西,你的朋友就能够恢复原状。”

        那个不属于这里的来者已经得出了结论。

        当槐诗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撑着手杖的老人,来到这里的不速之客……

        加兰德。

        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宗师您又是为何而来呢?”他问,“难道是来向我这个违背契约的狂妄之徒降下惩戒?”

        在槐诗身旁,贝希摩斯抬起爪子,舔舐着锋锐的利刃,火花迸射。

        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加兰德身后,拉结尔的脸色苍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何必吓唬人呢,槐诗。”

        加兰德冷淡的说“虽然你成功争取到了不少时间,可现在,神前对决已经失控,等普布留斯真正的将那一道日轮扯入自己的矩阵,他就将成为新的太阳神,赫利俄斯的真正主宰——想要阻止他的话,我们就必须联手,不论从理智和利害上而言,对你我来说,都是唯一的选择。”

        “哦?”

        槐诗被逗笑了,“当初卖我卖的那么彻底,现在又回过头来谈合作,大宗师的脸皮厚度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我承认,界标的碎裂是我有意为之,但这不正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么?”

        加兰德依旧平静,毫无任何心虚“归回利维坦之子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拉结尔就是明证。

        被普布留斯渗透之后的利维坦比赫利俄斯要更加危险。所有不在契约上的人都无路可逃,反而是我救了你们才对。”

        “那钥匙呢?”槐诗冷笑“让我顶着你的名头上赫利俄斯也是救了我咯?”

        “这不是你亲自要求的么?”

        加兰德反问“我甚至再三向你确定了你的目的,你想要得到回光结晶,可如果没有我的权限,你根本无法进入赫利俄斯的核心。

        我已经提醒过你风险了——

        从一开始,契约上就已经写明,‘双方绝不能刻意加害‘,现在这一条依旧有效,槐诗。”

        在他的手中,是那一卷古老的契约。

        最上方的条款依旧焕发着光芒,证明着自身的真实和有效。

        “你大可以说我钻空子或者欺骗了你,毕竟从一开始,我们就未曾有过任何信任,不是么?”

        加兰德说“可现在,如果想要阻止事态恶化,我们就必须联手才行。这一次我不会用契约给你任何的束缚,事成之后,一切所得,普布留斯的所有遗物,甚至我的任何所有物都可以给你。

        倘若你依旧对我心怀不满的话,想要背叛也无所谓,但我相信,在现在的赫利俄斯之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选择。”

        “说得对,说得好,只可惜我对你的空头支票一点兴趣都没有。”

        槐诗依旧冷淡,毫无动容。

        “可你同样不会放任吹笛人的信徒在自己的眼前达成阴谋,不是么?”加兰德说“我们的利害一致,我们并不需要是朋友,我们只是有共同的敌人而已。”

        他说,“哪怕仅仅只有这一点,我相信,我们已经具备了联手的基础。”

        寂静里,槐诗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嘲弄的笑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头儿已经把握住了自己的底线,对自己的选择早已经心知肚明。比起炼金术师来,加兰德或许更适合去做个中介或者掮客也说不定。

        总能给出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总能掌握局势,总能洞彻最重要的地方,总能把控节奏。

        总能将其他人耍的团团转。

        也总能成功。

        “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的提议十分的明智,你的决心令人钦佩,而你成功的说服了我。”

        槐诗抬起手,赞叹的鼓掌,可是眼神却毫无动摇。

        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告诉眼前的老人。

        “我可以同你结盟,大宗师阁下,就像是上一次那样。可我并不需要你的空头支票和许诺,也不需要您为我解答任何炼金术的疑惑和奥秘——”

        他说,“我只有唯一的一个问题,需要您正面回答我。”

        在远方天崩地裂的轰鸣中,槐诗凝视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顿的问道“如今,在我面前的,想要和我结盟的大宗师……

        究竟是‘普布留斯’还是‘加兰德’呢?”

        那一瞬间,他手中,恨水的雷光升腾而起,他身后的贝希摩斯抬起猩红的眼瞳,再不掩饰自己的辘辘饥肠和猎食的渴望。

        不论是他们身后的源质化身亦或者乐园护卫队,乃至蜥蜴人军团。

        所有的存在都冷漠的看向了此处。

        等待着他的回答。

        那个能够决定究竟是敌是友的回答。

        而在老人身后,拉结尔已经愣在原地,呆滞。

        茫然的看着身旁的老人和对面的槐诗。

        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你究竟是谁?”

        槐诗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大宗师阁下,回答我你,究竟是哪一个?!”

        “我是加兰德,加兰德·梵·赫尔曼。”

        苍老的大宗师撑着手掌,再次抬起了手中的契约“你对我的身份有什么疑问么?槐诗,还是说,你觉得普布留斯能冒充我?”

        槐诗轻声笑了起来“啊,这一点我放心,普布留斯未必能够冒充加兰德,可加兰德……未必不能冒充普布留斯,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好奇的探问“不过,您方便展示一下赐福者·赫尔曼家族的传承么?传说中一滴血就可以驱除一切毒物和邪祟的奇迹之血……哎呀,忘记您有血热症了,真巧啊,不是吗?”

        槐诗同情的耸肩“传奇的血脉,竟然被炼金术的顽疾给破坏了,真是太遗憾了,上天待您实在不共,令人扼腕!”

        加兰德沉默着,没有说话,同时……也没有反驳。

        “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一件事情。”

        槐诗撑着恨水,笑容越发愉快“关于,赫利俄斯上的规则律令……

        为了捍卫神明所遗留下来的技术和力量,所有诞生在赫利俄斯上所有的炼金术师都终生不能离开。

        而外来的炼金术师,也只能待七十年——要么七十年过后因为知道的太多已经死了,要么一无所知的离开赫利俄斯,同时接受戒律,永远不对外诉说赫利俄斯之上的事情。

        加兰德老先生您是外来者,自然来去自由……可普布留斯他又是如何离开赫利俄斯的呢?!”

        加兰德没有说话,可他身旁,拉结尔却忍不住皱眉“区区律令,对于大宗师而言,破除起来自然轻松简单,总有办法绕的过去。”

        “对,所有人都这么想。”

        槐诗颔首,“可还有另一个可能,不是么?”

        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再度发问“如果……对普布留斯而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无法离开的规则呢?”

        为什么,普布留斯作为赫利俄斯的囚禁者,能够来去自由?

        为什么,普布留斯的骸骨,会以为自己是赫尔曼家的人?

        为什么,加兰德大宗师会对赫利俄斯如此熟悉……

        太多的疑点和不协调的地方了。

        一直以来,槐诗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再度回顾炼金术的准则——有得必有舍。

        “有个人提醒我,所谓的代价和成果也是可以互换的——有时候,重点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失去了什么。”

        槐诗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人,“而你,又失去了什么呢,大宗师阁下。”

        加兰德没有说话。

        而槐诗,已经找到了那个答案。

        “剔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真相只有一个。”

        槐诗抬起手指,指着眼前的老人,震声宣告

        “——普布留斯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对不对!”

        死寂。

        死一样的寂静突如其来,所有人都陷入愕然,目瞪口呆。就连那个一直以来维持着平静神情的老人都愣在原地。

        加兰德“……”

        拉结尔“……”

        贝希摩斯“……”

        在旁边,愤怒化身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推论过于傻逼。

        而悲悯化身赞同的颔首有一说一,确实。

        连贝希摩斯都忍不住露出了嫌弃得神情。

        “咳咳,不好意思,刚才口误了……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槐诗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努力的挤出严肃的神情,再次抬起手指“剔除了所有不可能的答案之后,真……”

        “不必再试探了,槐诗,也不必再故弄玄虚。”

        加兰德打断了他的旁敲侧击,毫无任何掩饰的告诉他“既然你已经见过了赫卡忒的神殿,那么多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吧?”

        “就像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坦荡的做出了回答

        “——在成为‘加兰德·梵·赫尔曼’之前,我的名字,叫做‘普布留斯·奥古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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