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河幡
锦离闻言，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都是我……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但一切的一切，起因都是我！”流萤不接受他的说法，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的南舟。
南舟虽然不解其意，但下意识地弯了眸子勾起唇角，下一秒，颈后一阵钝痛，他便啥也看不清，啥也不知道了。
流萤收回手，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我是龙女，我是东海龙王最宠爱的七公主，他们不敢开罪于我，因为我虽然动了偷山河幡的心，但并没有成功，他们没有任何损失，贸然为了抓我与整个东海为敌实在是不值当。”
“可是山河幡被惊动是事实，他们必须拿出个说法，给神界众仙一个交代，所以……所以……”流萤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前又浮现出当年罪仙台上一片一片散落的龙鳞，执刑者苍梧战神手中夺目的仙剑，那人冰冷决绝的神色，以及顺着剑身滑下的滚烫的红……
她感到无法呼吸，鼻尖萦绕着穿越三百年而来的腥气，她要溺死在里面。
流萤早就听闻，神界有一圣物，名为山河幡，是神魔大战之时神界号令众仙兵的旗帜，沾染了千千万万神魔的怨气与意念，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但她向来嗤之以鼻。
想她东海备受宠爱的七公主，一生肆意自在，想要什么得不到？
直到她一次像寻常那般到人间游玩，于街角闹市撞见了南舟。
很是奇怪的，明明街上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吆喝叫卖。但她只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安静卖字画的人，然后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那一刻风停树止，耳边的喧嚣都成了渐渐远去的背景，她的眸中只剩一人，耳畔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而那人仿佛心有灵犀，远远眺望了来——四目相对，却又同时双双避开了眼。
那时候他还不叫南舟，只是个寒窗苦读为一朝科举成龙的穷苦书生。
她第一次品尝到别样的情绪，后来，那书生一边吻着她的唇，一边教她，这叫心动，这般滋味是为爱情。
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却在某天的清晨，看见那人眼角泛起的细细纹路时幡然醒悟。
是了，他们不一样。
他只是个寻常的凡人，会生老病死，然后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纵身一跳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她是龙，是神，她的生命遥遥无期，漫长得看不到尽头，遇到他之前，她每天都在想着今天又该寻些什么乐子，以打发这日复一日无聊的生活。
他终有一天会死去，在黄泉路上等上几十年，再了却前尘，从此与她无关。
他会忘了所有，清清白白，可自己呢？自己该如何带着他们二人的回忆一个人过活？
想尽一切办法走投无路时，她突然想起了山河幡。
——不是说它无所不能吗？那让一凡人原地飞升，是否也轻而易举？
随心所欲长大的龙女无所畏惧，神族圣物也直接生了偷盗借用一番的想法，然后说干就干，当天便潜进圣物供奉之地，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山河幡。
但她甫一伸手，浸透了血煞凶气的旗帜瞬间震颤起来，顷刻间，整个九重天动荡不已，而她自己也被生生震回了原形。
苍梧战神闻讯赶来，她情急之下自碎逆鳞，方才得以逃出生天。
她以为苍梧没有认出她来，因为之后很久，九重天都没有派人来过东海，山河幡一事好似就此作罢。
直到那天，九重天昭告四海八荒，欲盗取山河幡之龙已抓获，有逆鳞为证，苍梧战神亲自指认，将于正午扔下罪仙台。
她茫然地赶去罪仙台，然后见到了台上的锦离。
她知道锦离，因为近几千年来，能跃过龙门的锦鲤只他一个，他化龙那天她还去瑶池看了个热闹。
她也知道，他还没风光几天，便自愿做了苍梧宫里的仙官，没有职务，唯一的目的就是取悦桑行。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罪没有平白消失，最后是被锦离顶了去。
她更没想到，是桑行做的执刑者，也是桑行指认的锦离，因为当天唯一跟她交过手的只有桑行，而事发那天身在九重天的龙，除了她，便只剩锦离。
如此荒唐的顶罪，发生在这九重天，却又显得如此合理。
她僵在罪仙台外，想冲到台上，告诉围观的众人，不是他！是我！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去盗山河幡？是我东海龙女才能从苍梧战神手下逃脱！
可是她看着桑行掌心泛着冷光的剑刃，寒意一丝一丝爬上心头，她意识到，若上了台，她会死。
她怕了，又寄希望于桑行，毕竟是锦离，总能心软几分？
直到看完行刑全程，她几乎要站不住，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看向台上，可是久久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发生的一切，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桑行没有心，但她有，她堂堂龙女不能让旁人替她死，她发了疯，要冲上去，要阻止桑行，要救锦离，身体刚动，肩膀却被死死按住了。
她怔愣机械地转身，看见她的父王站在她身后，对她摇了摇了头，那一刻，她泪如雨下，却明白她什么都做不到了，太迟了，再之后，她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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