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云姝抬头望了望天，阴云密布，担忧道：“小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府吧，这天看样子晚些会下雨的，我们没带伞不宜在学府久留。”

　　“我不想回去，那令人讨厌，若不是见母亲与她亲近，我早就谴人教训她了，哪能还由得她善清山江家的话没个规范。”允儿鄙夷道。

　　“可小姐自己也说了，她是娘的姐姐，虽不是一母但关系亲近。就算小姐再不喜欢也不能因为她而委屈了自己。”

　　说罢，云姝见素和依旧双眉紧蹙的，便又说道：“既然小姐不愿见到母的话，那我们就晚些回去，回头娘问起就说小姐在学府被先生留着背书忘了时辰。”

　　四月的阴天总是暗沉的很快，雨还并未落下，整个善清山就在一瞬笼罩在了黑暗之下。有角角落落皆点上了路灯，本以为偌大学府会分外静谧的宋绾儿却估错了，学府里每个学堂里依旧还有稀稀零零的几个门生在用着功。

　　云姝看着灯火通明的座座学堂，感叹道：“百姓都说富家多败儿，我倒只能说他们这时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素和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道：“走吧，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府外的车夫该等急了。”

　　夜晚的石子路并不好走，一手提着灯笼低照着路，一手谨慎的牵着素和。这个时辰，学堂有人但外院却一个门生的人影也没有，连下人也不见一二，两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娃不禁有些提心吊胆。夜色朦胧，万籁俱寂，正此时，锋利的箭意射在了两人脚下，云姝一声尖叫手中的灯笼也滑落到了地上。

　　素和连忙捂住了云姝的嘴巴，令其噤声。四周是让人觉着危机四伏的安静，脚下的弓箭似是场意外，两个女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往前走那又会碰到什么？

　　突然，院墙上传来一声有一声的瓦片碎裂的声音，有人翻墙进院了！

　　素和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努力令自己反应过来抓住云姝的手腕往假山里面躲去。假山很小，两个小女孩躲在里面如果不是夜深沉沉的话立刻就会被发现。云姝吓得连手指尖都在发着抖，闭着眼睛如鸵鸟一般，素和将身板弱不禁风的云姝抱进了怀中，轻声在其耳边说道：“不要怕没事的，这里危险我们趁着夜色回去，好吗云姝？”只要回了学堂那就安全了。

　　云姝睁开了眼睛，压着嗓子颤抖道：“可是……我害怕，那个东西会死人的。”第一次见到武器的云姝吓坏了，那弓箭的头锋利的可以将人的脑袋射穿。

　　“云姝，你听我说，我也很害怕可是这个地方稍微一走近就会被人发现的，外面不止一个人，我们往学堂里走好吗？”素和抓着云姝手腕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着。云姝看着宋素和眼神，和自己一样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良久后，云姝坚定的点了点头。

　　素和儿带着云姝正欲出去时，脚步声突然响起，两人迅速的又躲了回去，心跳快到窒息，这座外院像是被攻陷了一般。

　　脚步声消失，四周恢复了平静。素和伸出脑袋探了探后，急忙的拉起云姝不停歇的往学堂跑去。正要穿过外院进入学堂外的小廊时，远处的两个手拿刀剑的黑色身影从房顶突然蹿了出来，吓得两人直接坐到了地上，幸而云姝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喊出声，所以远处的黑色身影并未发现自己身后有两个已吓得呆坐在地上的女孩。

　　呼吸越发急促，素和拉起云姝往另一条石子路跑去，虽然没走过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总比等死好。石子路两边是密集的绿竹，除了绿竹便是四面通风的座座小亭。

　　云姝突然停下脚步：“小姐，你先走吧，我跑不动了。”素和回首见云姝脸色煞白，可又不忍心丢下。云姝见宋绾儿没有动作，便又道：“小姐，你先走别管我了。”说罢，便推了推素和。

　　素和再有不舍也得往前继续跑，两边的绿竹消失，眼前是一座花园，似是上次素和第一次来贺兰府欲误入的花园，这座花园里的假山可比外院的假山高大多了，随便一座假山藏个十人不在话下。

　　在素和进假山的那一刻，四周响起了阵阵脚步声，很不巧，那些黑衣人都追来了。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绝望，下一秒素和又再次打起了精神往假山深处躲去。

　　突然，素和眼前天旋地转，不知被谁拽入落入了一个深坑之中。短暂的失重感之后，屁股摔在了地上，疼得宋绾儿眼泪霎时流了下来，却又不敢放开声，只能捂住嘴低泣。

　　“有完没完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坑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满是不难烦的少年嗓音，很轻。

　　“谁？”惊吓连连后的宋绾儿全身紧绷嗓子也有些嘶哑。心里不禁痛恨着自己就不该如此晚才回府，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个狼狈下场。

　　鼻尖萦绕着一丝血腥味，着黑暗压着嗓子道：“你受伤了？”

　　“会包扎吗？”

　　素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不会的话按那少年生硬的语气怕是不会让自己碰他了。可这坑里没有一丝光线，什么都看不见环境下怎么包扎呢。思忖片刻，回道：“我可以帮你包扎，只是你伤得严重吗？”

　　“一支箭射穿手臂，不包扎明日你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明明是求人却偏偏带着一丝恐吓意味。

　　听少年这么描述，素和情不自禁的想象起那个画面来，随即后背发凉，说道：“那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虽然四周黑暗，但听少年的声音方向，素和还是能辩识出大体位置的，于是朝着左手方向缓慢爬了过去，直到双手摸到了少年的垂在身侧的手才骤然停下，说道：“可我没布，怎么包扎？”

　　“嘶！”布料撕裂的声音，而后少年道：“用这个。”说着，素和与少年的手在黑暗中触碰到了一起。

　　冰冷。素和拿过碎布，道：“你很冷吗？”

　　“嗯，”少年很敷衍。

　　素和也不再墨迹，问道：“伤口在哪？”说罢，少年的另一只少抓住了素和手往靠近素和的那只手的大臂而去。

　　如今的境遇，素和早把男女授受不亲抛之脑后。少年牵着素和的手摸上了一支被撇断的箭，而后道：“不用拔，你把箭周围地方包上就行。”

　　素和颤颤巍巍的将少年递给自己碎布小心翼翼的缠绕在少年受伤的大臂上。为了防止血渗出来，素和也是狠下心的包的严严实实，耳边全是少年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久，少年的伤口包扎好了，头上也没传来任何异动，素和靠在石墙上耳边全是少年重重的呼吸声，心里也因为云姝而无比压抑。本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谁知少年突然开口道：“能来贺兰学府的女的，不是小姐就是丫环，你这不用科考的大晚上还不回府。”

　　“我若是回府了，你说你会不会死在这，”宋绾儿道，“再说了，女子不用科考就可以不用勤学苦读吗？”

　　少年似是没想到身边的这个女孩居然如此伶牙俐齿，反驳起人来不留余地。嗤笑了一声：“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一片静默。

　　“云姝。”

　　无名无姓大都是丫环。少年道：“还以为你是哪家小姐大晚上还勤学苦读呢，原来是丫环啊。”

　　素和没有搭理。渐渐的困意来袭，等宋绾儿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黑坑中也有了一缕光线。四周光线足以看清少年的脸，素和在见到少年脸的那一刻，心中不由得一紧，这不就是第一次来贺兰学府与贺兰芷一道的黑墨衣少年吗。

　　少年五官硬朗原本英气十足的脸现在却毫无血色。素和轻轻拍了拍少年没有受伤的小臂，道：“醒醒，天亮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没有回应，少年昏睡的很沉。素和焦虑起来，站起身望了望上方的洞口，五米之高，昨日没把尾椎骨摔断简直是菩萨保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上方的假山中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同时还有呼喊宋绾儿的声音。本颓废坐在地上的素和立刻来了精神，对着洞口欣喜的大喊道：“这，我在这！”

　　对这位嫡子千算万算，可最后居然没算到自己的女儿差点在自己安排的黑衣人手下险些丧命，这件事对谁也不敢提起。来善清山江家寻人的百余人中有不少保护秦傅年的，不敢再动歪脑筋。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回到府，刚踏进外院大堂，便闻声冲出了正屋，见到素和完好无损站在庭里的那一刹那顿时泪如决堤的呆立在原地。殊不知在云姝跑回宋侯府告知素和遇难时，三师傅心头猛击的错愕与无措。

　　素和冲过去便抱住了泣不成声的三师傅，心里百感交织，二师娘出屋时眼角也挂着泪水，眼里的焦愁还未消散。

　　又晃晃过得几月，初夏来了，天气直线升温。渐渐从那晚惊吓中走出来的素和算起时间才发现自己对任何事消极怠慢足足两月有余，不仅善清山江家府旷课许久，就连古琴课也常常旷课，只因原来的老师傅身体养好复工，素和学着颇感无趣，便自学了。

　　平日里二师傅都会谴人送来调养身子的汤药，哥哥姐姐们也会偶尔来探望那些个师兄弟就更好了，每日下午都会来陪，两人不是读书练字就是弹弹琴、喂喂鱼打发时间。

　　素和原是想着回学府的，可却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是要再等上一月才行，后来素和儿问了方嬷嬷一句原因，原来是不信佛的娘门跑去寺庙算了一卦，说是自己这几个月不宜出门，真真是笑话了。

　　午时一过便是最热的时候还是顶着灼连着十几日见到生，这个小豆包后真是越看越喜欢，因为天气炎热，还命人买了许多时兴瓜果搁在冰盆里放在案几上，不仅吃起来凉爽解热，屋里还能够不落俗气的瓜果香味，清新十足。

　　“要不要吃块绿豆糕，可好吃了，”三师娘朝身侧的玉敏使了使眼神，玉敏立刻端起桌上的绿豆糕朝宋长生走了过去。

　　年纪小性格腼腆不会拒绝人，但也不是个挑食的，给他什么都能吃得欢，可一旁看着书的素和却是看不下去了，幽幽然道：“刚五师弟才喝了一大碗银耳汤和一盘苹果呢。”

　　三师傅欣欣然一笑，道：“也对。那得热不热，热的话，我给你们放一炉冰过去？”一日比一日的热情，素和怀疑再过个几日怕是要“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素和可能倒是不在意，毕竟都是善清山的，一家组人没回话，于是素和回道：“那就让放进来吧，这屋子里确实有些许沉闷。”

　　刚把冰炉搬进来，忙完外事便来了芳华院，一撩开正屋帘子，丝丝甜甜的瓜果香萦绕在鼻诧异的摸了摸鼻子，道：“许久未来，你这屋的香味怎么变了？”

　　三师娘见二师娘，心里一阵惊喜但又很快压了下来，嗔道：“你倒是知道许久未来，你要是再不来变的可就不止这屋的香味了。”

　　“近日事务繁杂了些，今日一忙完不来找你了？”了屋才见到侧室里的眼前一亮道：“你怎么么来这屋了，过来让三师娘抱抱。”。

　　缩下椅子噔噔噔的往三世娘去，一到跟前便扑了过去，惹得一阵大笑，乐开了怀。素和儿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感叹如果长生是自己一母所出的弟弟就好了，有儿有女合家欢乐。

　　夏夜虽来的晚，但一天总是过的快的。夜蝉的嘶鸣声不停歇的在耳边徘徊着，令素和久久不能入眠，只得撑起身子，喊了一声：“来人啊！”

　　这个时间守夜的三等丫环想来是没睡的，好巧不巧，云姝推门走了进来，揉着眼睛道：“小姐，怎么了？”素和见到是是云姝皱了皱眉，这么小的丫环也能安排来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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