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顾宝儿二

顾宝儿活了十六年了，她祖父一直教导她即使是女子，也应该自尊自强。

        她也无法接受自己会给人当妾，更何况她之前在宫里熬着的那三年，就是靠回忆以往熬下来的。

        现在还无端端的被人侮辱，一直生活在蜜水里的顾宝儿根本受不住，她很想自己的未婚夫，要是嫁给他的话，她一定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原本顾宝儿与未婚夫只是小时候的玩伴，长大后只是短暂的见过几面，这还是她祖父疼惜才能见的。

        可在顾宝儿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中，那个清秀的少年，那羞涩的笑容，渐渐的从模糊变的清晰。

        一点点变成了顾宝儿的执念，他会是顾宝儿的男人，他们会组成一个家，生儿育女共同扶持。

        她在雍王府的后院过得艰难，想到就更多了。

        后来直接就入魔了，直到吐了一口血，才清醒过来。

        此时清醒也晚了，这一口血吐下去不仅伤了顾宝儿的身体还折损了她的寿元。

        顾宝儿因为是早产的，本来就体弱，这一次直接变成病弱了。

        顾宝儿进府第三个月就病了，而且一直缠绵病榻。

        其实顾宝儿那是自知幸福无望，早就心存死志。

        不过是用珍贵的药材吊着一条命罢了。

        她进府满半年后，府中的男主子才归家。

        因为对太后赏赐妾室这一行为的不满，新人进府的第二天，他就领旨去了江南救灾，直把人丢在后院看都不看一眼。

        半年后回来，也没有见上一面的意思。

        也许是听女主子说了有一新进府的侍妾身体不好吧，他倒是偶尔发了一次善心，允许顾宝儿她们见一面家人。

        而就是这次顾宝儿的娘亲进府，打消了顾宝儿的死志。

        顾宝儿自己怎么想的不重要，可在她娘亲眼泪鼻涕一块流，那没有美感，只有伤心悲痛的哭里，顾宝儿说不出她不想活了。

        自顾宝儿她娘入府后，她就认真的吃药，努力的活着。

        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那些疼爱她的人留住这条命。

        男主子回府后还是没有见太后赏下来的人，直到进府满一年，顾宝儿才跟四皇子本人见了面。

        不说四皇子长的怎么样，看着人就挺冷的，而且为人应该是很刻板。

        第一次在雍王府里见面，顾宝儿坐在四皇子的对面，规规矩矩的坐着，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没有主动打听过他，不过他总是这个府里的实际掌权者，关于他的消息最多。

        除了他今天睡在哪个屋这些没用的，还有他此人极重规矩这些信息的。

        顾宝儿那时就是一走三步都喘气的病秧子，又还想活着，自然不敢惹他的忌讳。

        顾宝儿表面上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心底却像波涛不断的海底，汹涌的翻滚着。

        不甘、愤怒、遗憾、憎恨、厌恶……一系列的情绪浮上心头。

        他来过的第二天，顾宝儿就因为心绪波动的太厉害，直接病情加重卧床不起了。

        他来过一次后就在也没有来过。

        顾宝儿她们这批入府的一共有三个人，虽然四皇子不喜，不过除了顾宝儿外，他都按规矩在一开始连住了三日。

        而顾宝儿是个例外，原先四皇子府的人见四皇子睡了其余的两人后，哪怕顾宝儿身体不好，也在顾宝儿房里歇了一宿，不管心中怎么想的，起码表面上对顾宝儿还算殷勤。

        不过后来四皇子在没来过顾宝儿的小院，而府中的下人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时间长了，也就不放在眼里了。

        一开始只是饭菜不和口味，后来发展到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地步，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走光了，只留下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太监。

        这种境况对于别的女人来讲也许难熬，对于顾宝儿来说却正和她意。

        空荡荡的院子，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光，没有外人来打扰，也没有谁来提醒她现在的身份。

        顾宝儿只是让小太监每日把饭菜给提回来，其余时间都不让他在自己面前晃悠。

        当然他提回来的饭菜，她是一口都没吃过，都喂了一只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野猫了。

        因为顾宝儿在重病的时候，恍恍惚惚的看见一处仙境，她人不能进去，却可以拿出吃的来。

        有天早上，顾宝儿正在抄写佛经时，捡到了一只脏兮兮的橘猫。

        她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不过是太寂寞了，才会留下那只猫。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过不了长时间离群索居的生活，她以前是不认同的，不过顾宝儿这一段时间的经历，直接打破了她的认知。

        长时间不和人交流，纵使性子冷清，她也会寂寞。

        而有了橘猫的陪伴，日子过得快多了，生活中也充满了乐趣。

        每日里给橘猫撸撸毛，揉揉爪子，在写上几页经书，顾宝儿的生活过得很悠闲。

        甚至有的时候，顾宝儿可以趴着窗户上，看着橘猫追着自己的尾巴，看一下午也不觉得无聊。

        当初没有意识到的事情，终究是潜移默化的改变了顾宝儿。

        她一直是一个坐不住的人，不是说喜爱热闹，而是不能做枯燥的事，而她一直被家里人宠爱，平时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从来不像在这里，都是憋在一个小院子里。

        时间长了，不说顾宝儿忘了她不想记得的事，四皇子府的人也把顾宝儿这个没有存在感的妾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光阴似水，日月如梭。

        一两年的时光就过去了，经过两年的沉淀，此时的顾宝儿平静了很多，只是身子还是很病弱。

        四皇子在一次来到顾宝儿的小院，是在顾宝儿十八岁这一年的暮春时分。

        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院子里的草都已经埋过脚踝了。

        顾宝儿住的小院不是很大，三间向南的正房，两家东西厢房，五百平米左右的院子。

        院子里本来种的什么顾宝儿忘了，不过现在可以看见的就只有满院子的草，还有那一条隐于草丛里的小径。

        她手下没有贴身服侍的婢女，就连打扫院子的杂役也走了个干净。

        这个环境别人看着也许会心生凄凉，不过在顾宝儿眼中，这才是她最熟悉的环境。

        可想而知当四皇子看到长满草的荒院，看到顾宝儿身上洗的发白的棉布衣服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古代的衣服布料有麻、棉和丝绸。

        麻顾宝儿没有穿过，不知道。而丝绸只要一过水就没有原先那么鲜亮了，顶多穿个四五次就不能穿了。

        这棉布还好，过水后颜色就不好看了，但是可以多次穿。

        送到顾宝儿手里的饭菜都是凉的，天热的时候都有隔天的馊饭，可想而知其他该给顾宝儿的份例，也不会到她的手里。

        顾宝儿身上穿的还是她带进府的衣裳。

        进府后是发过一些好料，不过都让她做成贴身穿的衣服了，很多都成了破布。

        四皇子再次见到顾宝儿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不知道，不过顾宝儿当时没有想别的，只是诧异。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见到这一院荒凉，即使面沉如水，也没有离开，而是推门走了进来。

        顾宝儿无法，只能端上了一杯凉水。

        喝不喝是他的事，不过她却不能不端的。

        顾宝儿这院子里不仅缺人，就连生活的用品都不凑手。

        就拿喝水来说吧，只有一个茶壶，三个茶杯还不是一套。

        也没个炉子，想喝点热水都没法烧。

        其实要不是后院有一口井，顾宝儿连这杯水都没法拿出来。

        看到桌边的这杯清水，四皇子的脸色更是沉得发黑。顾宝儿皱了下眉头，她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她一应吃的都是仙境里的，这外面也只是个住的地方，是以没有用心思打理。

        东西厢房封着，四皇子看不到，不过看顾宝儿住的正房干净的不见一丝灰尘，四皇子还以为她生活的落魄，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这一杯凉水，打破了他的侥幸。

        他自幼生活在皇宫这个大染缸，还不清楚一个不受宠的人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嘛。

        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直到晚饭的时候。

        大厨房一下子送过来了十好几道菜，荤的素的都有。每盘菜都很精致，跟平时送到顾宝儿这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他离开之后，前院送来了侍女太监，把院子缺的人补齐了。

        后来他来小院的日孑也不多，不过每月都有个三四日。

        哪怕是最忙，夺嫡最激烈的那段时间，他不在后院歇息，也会抽出时间和顾宝儿一起吃午饭。

        因着男主子的态度，顾宝儿从那之后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自从见面多了，顾宝儿和四皇子也熟悉起来，但顾宝儿依旧不了解这个人在想什么。

        白天的时候，两个人即使同处一室也不过是各干各的事，哪怕到了晚上也是两床被子分开睡。

        所以顾宝儿一直不能理解他到底为什么每个月都会来自己这，就是为了换个地方处理公务和睡觉吗？

        也许吧，想他这种身处夺嫡的漩涡，压力太大的人有一两个怪癖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虽然觉得四皇子的到来打扰了她的清净，不过四皇子来的是他自己的府中，顾宝儿也不能说什么。

        即使一开始因为四皇子的到来，招来了他后院的那一群的莺莺燕燕，叽叽喳喳的暗里藏针听的她脑仁疼，不过看在她们只来了三天就消散了的份上，顾宝儿也没有计较。

        顾宝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后，日子像往常一样平淡的流过。

        又过了五年，顾宝儿在四皇子府的样子还是没变，说有宠吧，也不见四皇子对顾宝儿有多上心。说没有宠吧，四皇子也没有真的把顾宝儿忘了，每月总会去她那里两三次。

        四皇子开荤以来，后院进了很多人，有比顾宝儿先进府的，有比她后进府的，也有和她同一时间进府的。

        这些女人有人一时盛宠之后就沉寂下去了，也有一直恩宠优渥的。

        更多的是就刚进府的时候得过几夕恩宠，之后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过，就平静下去了。

        像顾宝儿这样的被男主子抛在脑后的人，还能在想起来的还真就只有她一个。

        而且后院的人都清楚她还真没有使手段。

        即使顾宝儿不受宠的那两年也是有人一直盯着她的，不仅是顾宝儿，这后院的哪一个女人后面不是好几双眼睛在盯着。

        顾宝儿没用手段，四皇子还是走进来她的院子，刚开始的时候，她们都以为四皇子是随意走进去的，不过之后四皇子做的事，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不让她们打扰了她养病，那么四皇子您大驾光临就不打扰她了吗？

        因为四皇子下了令，后院的那群人才会在没有弄清楚顾宝儿深浅的情况下，也不敢上门，只是在后面暗暗的打探。

        看着五年来，顾宝儿在四皇子眼中的地位一点都没变，甚至有越来越重要的样子。

        后院的女人们都坐不住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击必杀。

        她们之所以一直没有把顾宝儿当成自己的威胁，是因为她们手中掌握着顾宝儿的把柄，一出手就能把顾宝儿打入尘埃。

        以前不用是还有些小心思，想用把柄来要挟顾宝儿。

        更重要的是她们没一个人认为四皇子对顾宝儿的宠爱能持续多久。

        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那张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的龙椅才是他们毕生追求的目标，而美色只是锦上添花。

        就算顾宝儿长的再美，有朝一日也会开败，更何况皇子府什么时候都不缺美人。

        没有一个女人相信顾宝儿能长盛不衰，哪怕她自己都从没有相信过四皇子对她有真情。

        不过这都五年过去了，后院的那些人都不想等下去了。

        这一年顾宝儿二十三岁，她们选择在人们最看重的中秋那一天动的手。

        中秋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团圆的日子，每到了这一天晚上，四皇子府的一众人就会一起用晚餐，欣赏歌舞。

        顾宝儿因为身体不好，从来没有参加过。

        以往四皇子妃什么都没有说过，因此这次四皇子妃身边的一等侍女请顾宝儿出席中秋家宴的时候，她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不过她没有犹豫，还是跟着走了。

        哪怕前面是天罗地网，她也没有躲藏的余地，只能去闯一闯了。

        四皇子府里有一正妃，一侧妃，还有包括顾宝儿在内的四副妃。

        余下是夫人，夫人底下是不入流的侍妾和通房，这些都没有数的。

        顾宝儿因为是太后赏下的，一进府就是夫人，后来又被提为副妃。

        其实也不怪后院的人看顾宝儿不顺眼。

        在皇子后院，侧妃和副妃的人数都是有定制的，她无子无妊，又占据了副妃最后一个位置。

        她底下的夫人中有两个是有亲生儿子的，有一个曾怀过孩子，虽说最后小产了，不过都比顾宝儿有资格坐在副妃的位置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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