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爱
上一秒还万里无云的天，下一秒就天色如墨，四边的黑烟逐渐往中间靠拢，很快淹没整个苍穹。
雷声如鼓鸣，雨声似马蹄，雨势如天降神兵，离人间越来越近，浩浩汤汤，压迫感十足。
外面雨声急促，最后一堂课，老师看着底下全都扭着脖子看向窗外的学生，也没了继续讲课的兴致，放了他们做自习。
瞬间雨声夹杂着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听起来十分不搭调，这其中大部分是抱怨。
“这雨怎么下这么大啊？怎么回去啊？”
“不知道我爸来没？”
“我妈早上叫我带伞，我还笃定不会下雨呢。”
“还好我带了伞，哈哈哈……”
忽的一声惊雷，短暂的堵住了所有人的口，不过很快声音再次如海浪般袭来。
坐在窗边的少年，一脸淡漠，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一般，目光只停留在面前的数学题上，雨声，嘈杂声分明入不了他的耳。远看身上传来的清冷气质就会让人感到疏离，会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主，近看的话更发现他的五官线条算得上凌厉，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可又偏偏生了双桃花眼，很好的中和了那份戾气。
很耐看。
明明都在屋里，书曲舟却像是被这雨分隔了出去，显得格格不入。周遭的声音皆与他无关，也很难与他扯上关系。
“哎，这雨下的真烦，我刚买的新鞋，书曲舟，你带伞了吗？”许一凡怜惜的看了看今天脚上刚换的新鞋，后面半句话只是随口一问。
书曲舟这才抬眼朝窗外递了一眼，雨滴在他的眸里连成了模糊的丝线，很快收回眼神，看向了自己的书包。
“这破天气，这天气预报也是不准，不是说小雨吗？这看起来小吗？”许一凡继续抱怨。
“我带了。”
书曲舟淡声开口，抽出了书包里夹层里的伞，他一直都有带伞的习惯，无论天气。
“你拿着用吧。”他接着说。
“这不太好吧，咱两又不顺路……”许一凡虽这样说，但手还是很诚实的接过了那把黑色的伞。
“没事，我不急着走，我在班上写会作业，差不多雨也就该停了。”
许一凡脸上绷不住的笑，张开双臂就要给书曲舟一个熊抱，“你简直是宇宙无敌好同桌，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再这样，我就不借你了，”书曲舟笑着拒绝了这个拥抱，“不过他不来接你吗？”
许一凡扁了扁嘴，也不知是不是在说反话，“他很忙的，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眼睛都长在我身上。”
书曲舟笑了笑，没再应声。而这个“他”指的便是许一凡的男朋友，据他所知，两个人距离离得远，平常见面算不上方便，书曲舟只见过一次，长相清隽，看起来是许一凡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会宠着他的那种。
书曲舟和许一凡是在初一时结识，而后成了朋友，又心有灵犀的上了同一所高中，现在成了同桌，由时间累积起来的深厚友谊。
但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班上掀起了一股磕cp的“魔教”热潮，主角便是他们两个，而书曲舟懒得争辩，这股邪恶势力只增不减。后来还是许一凡无可奈何的搬出了自己的正牌男友，才平息了这场风波。书曲舟也从那个时候知道许一凡有个隐藏的如此之深的对象。
磕的cp无情be了，有些人哭，有些人笑，从那之后，对书曲舟告白的群体中男生一抓一大把。
放学铃声一响，许一凡全然无了拿人手短的自我认知，第一个冲出了班级们，其余的同学不紧不慢的跟上。
存有积水的路面顿时激起了许多水花，学校门口明显比平时多了很多人，家长和孩子彼此寻找，各种陌生的名字在雨中来回传递。
平时很快就会安静下来的放学式因为下雨被硬生生拖长了很久。
这期间，书曲舟不曾往外看上一眼。
雨下的大，夜色就来的快。
书曲舟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书包出了班级，到了长廊，抬头望了望天。这回决策失误了，这雨看着不像有停歇的迹象。
书曲舟无奈的耸了耸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看来必须得当回落汤鸡了。
刚准备踏入雨帘，就被人叫住了。
“同学，书曲舟……”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才出的口，有些颤抖。
书曲舟退了回来，看向那个拿着蓝色伞的女生。
夜色黯淡，不是很能看清对方的脸。
“我，我带了伞，要一起走吗？”女生弱声开口，她在这等了许久，不敢主动邀请打一把伞，只敢守株待兔，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地位。
书曲舟这张脸毋庸置疑，这么多年来不乏追求者，男女通吃，可对于不熟悉他的人来说，他身上散发的一股清冷气质让人望而却步，不敢使用热情的招数，无意识的就把自己放到了很卑微的位置，偶尔的一声主动问候就得让心脏承受许多的压力。
“不用，”书曲舟伸手接了捧雨，“这雨很大，一把伞挡不住我们两个人，都会淋湿的。”
“我不会让你淋湿的。”女生语气突来的坚定。
书曲舟却是轻轻笑了，“你更不应该被淋湿，你好好打你的伞，我在这再等会，等雨停我再走，这是让我们都不会被淋湿最好的办法。”
女生紧紧握着伞，低头说不出话。
“回家吧，别让人等着急了，”书曲舟笑着招了招手，“明天见。”
等女生的背影在视野中消失，书曲舟才踏入雨帘。
他低估了这雨的来势，很快身上淋湿一片，发丝黏在额间，遮住了视线，用手一遍遍的抹着眼睛，再一次次的被新的雨幕遮盖。
没法，只好暂且先找个躲雨的地方。
他两步并一步走到咖啡店门口户外搭建的凉棚，在伞下暂时躲过了雨的侵袭，随便甩一甩头，就简单的下了一场人工雨。
书曲舟伸了伸脚，裤腿完全浸湿，鞋子也算是报废了，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一个踉跄，低头一看，是半截胡萝卜，安安静静躺在地上。
咖啡配胡萝卜？有点意思。
书曲舟没多想，这个天气，这个点，外面空无一人，许多店铺也早早关上了门，他目光旋转着，视线很快被离他不远处的花坛吸引去了。
花坛边沿，露出一个看起来毛茸茸，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东西，书曲舟下意识以为可能是石头什么的，可是下一秒，那物分明抽搐了一下。
雨天，四周空无一物，人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其他东西夺了去。
书曲舟鬼使神差离开伞的庇护，重新走进雨幕。
过去后，发现旁边还有一个橙色的背包，上面绣着胡萝卜的图案，颜色被雨浸的很深。他拨开灌木丛，那物的确是毛茸茸的，露出来的那一角是耳朵。
一只垂耳兔。
兔子蓝色的眼睛费力的看了书曲舟一眼，很快就闭了上，身体蜷缩着，时不时抽搐几下，特别是那两只耳朵，紧紧地贴在脑袋上，很明显的自我保护动作。
可怜又无助。
书曲舟弯了弯腰，像是看不清似的，后背一遍一遍的被雨打湿也毫无察觉，好久他才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兔子的身子，得到短暂的颤抖作为回应。
一边的包早已被雨水浸的透湿，翻开来看里面只有几根叶子。
“是被人遗弃了吗？”在这样的天气。
书曲舟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兔子搂到怀中，可能是感受到了温暖，小玩意小幅度的往他怀里凑了凑，顿了一秒，他又腾出手把一旁的包挂到了手上，赶紧跑回了伞下。
雨势依旧不看减小的样子，空气里满是潮气，书曲舟的手心里也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手心里多了一块块暗色的血迹。
光线太暗，书曲舟看不清这个小玩意到底有多少伤，但听到胸口附近气若游丝的呼吸和掌心孱弱的心跳，只觉得不妙。
书曲舟微微弓着腰，为了更好的挡住雨，在大雨中奋力奔跑。
他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医生看到湿淋淋的少年站在门口都愣了一会儿。
书曲舟大口喘着气，声调急促且坚定：“请您快救救它。”
灯光明亮，书曲舟清楚的看到这只垂耳兔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伤口，看起来可怖。
“竟然还受过虐待吗？”
湿发里藏着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
不过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处理起来不是太麻烦，不过因为淋了雨，身子很是虚弱，检查了好一会儿，注射了几瓶试剂，再加上处理伤口，完成这一系列流程，已经快大半夜了。
医疗过程中医生看着伤痕累累的兔子，忍不住声问道：“这兔子，是被虐待了吗？”听的出来他很努力的在搜索可以替代的词汇，不过检索不出，问出来的话有些许僵硬。
“嗯，”书曲舟淡声道，“遇到坏人了。”
医生眼镜后的那双眼睛是藏不住的怜惜，不解的摇了摇头。
夏夜依旧暑热，湿透的衣衫在等待的过程中也干了一大半，好在回去的路上雨已经停了，不过脚上闷湿的运动鞋穿的人很不舒服。
路上书曲舟时不时就瞟一眼怀里的小玩意儿，小家伙明显好受了很多，终于不再似之前止不住的轻微抽搐了，取而代之的是注射药物之后的一种熟睡的姿态，喷洒出来的呼吸在书曲舟心口处化成了温泉。
回到家，书曲舟先把小家伙安置到了沙发上，他实在受不了身上的黏腻之感，急不可耐的冲了个澡，洗完后，小家伙安静的躺在沙发上，连位置都没变一下。
这还是书曲舟第一次带小动物回家，在此之前，他不曾有过养宠物的经历，倒也不是不喜欢，是怕养不好，他好像很难对某一件事保有热情和好奇，如果无法保持精力，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杀要做的想法。
屋内灯光如昼，书曲舟关掉大灯，开了盏光线偏黄的小夜灯。
他小心的落下屁股，坐到小家伙身边，现在看来：这个小麻烦怕是丢不掉了。
自己就算照顾本领再怎么薄弱，但跟原来心肠如此狠毒的主人比起来，自己也要好上许多吧。
“可真能睡啊。”
书曲舟微微低头，唇角勾了勾，在橙黄的光线线条的勾勒下，侧脸显得尤为温柔，他伸手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小家伙软乎乎的脑袋。
笑意更甚了：不过还挺可爱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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