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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捌章


“大少奶奶等下可有要紧事?”黄包车开始移动了,燕问薇才想起来问。

        蒋情韵笑着说没有。

        “那你陪我去照相吧。”燕问薇晶莹的瞳仁映照着阳光。

        蒋情韵望了望天,啊——

        太阳从灰色的乌云后露出了光的边沿来,金灿的一条黄边,像女人的头巾。

        “好啊。”蒋情韵在黄包车的颠簸中回答。

        她看向燕问薇笑意的妖媚眼睛,抖啊抖,少有的,感觉自己静止了几十年的身体好像快要跑起来。

        燕问薇带蒋情韵去了一家小巷弄里的照相馆,怀旧的氛围,神秘地坐落在小巷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她们的高跟鞋在青灰色的石砖路上击出“嗒嗒嗒”的悦耳回响。

        蒋情韵盯着她们旗袍下一隐一现的秀美脚尖。

        她发现燕问薇的脚尖比自己的更小巧,她高跟鞋的顶端没有蒋情韵的那么尖长,而是略微圆润的,是泛着微微绒光的高级绸面,依旧是白色,带着金属银的光泽,刺绣上了一朵暗紫色的紫罗兰。

        蒋情韵的高跟鞋是暗紫色反光绒面的。

        “嗒嗒——”白色高跟鞋铿锵地停顿了下来,“就是这里了。”

        蒋情韵抬头,看见了黑底金字的匾额,题字:旧梦故人楼。

        旧梦故人楼?

        蒋情韵先是觉得这名字奇怪,可转念一想,记忆着曾经过往、年岁、欢闹的照相铺,那不就是装有旧梦、藏有故人的楼阁吗?

        是民国的风格,诗情画意。

        蒋情韵跟在燕问薇后面撩起翠绿珠玉的帘子走了进去,珠帘落下来,击晃到了蒋情韵水滴形的白玉耳环。

        它们彼此在空气里无声地晃动着,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我想拍一张手拿团扇的照片——你看,”说罢,燕问薇将团扇半掩着脸颊,含情若水的莹润眼眸微低着从下面娇羞又玩味地望上来,“这样很风情不是吗?”

        蒋情韵想说是,但她没说出来,她光顾着看团扇边燕问薇粉里透红的迷人胭脂了。

        “大少奶奶你说句话啦……”燕问薇依旧保持着手拿团扇的姿势,垂下了眼帘,于是她雪白脸颊上的黑翼蝴蝶便蹁跹地飞了下来,缱绻地停在她那小巧可爱的鼻尖。

        她拉拉蒋情韵腰间的旗袍,小心翼翼地等了会儿,却还是没得到应有的回应。

        她自认自己没做惹蒋情韵生气的事,突然被冷落,于是自己便生气了,她委屈又带怒意地抱怨道:“干嘛不理我?想什么呢?”

        不是沈少爷吧?

        燕问薇蹙眉,像之前那样,只眼帘不抬眼眸地从下往上嗔了蒋情韵一眼,又娇又凶。

        你的眼睛好像两颗透亮的黑玉,真漂亮。

        蒋情韵想这样对她说,但她还是没张口。

        燕问薇愠怒地猛拿下扇子,露出了不快的嫩柔红唇,那红唇娇俏地撅着,轻哼一声,转过去同店铺老板说话了。

        她一直没理蒋情韵,但老板说两位太太要不要合拍一张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两人目光相撞的时候,燕问薇玉石般的眼眸被人指尖触弹般闪了闪,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怄被冷落的气,所以她倔强地扭过了头去,没有开口邀请蒋情韵。

        蒋情韵自己站在了她身后,对老板说:“那就拍一张吧。”

        燕问薇欣喜地仰脸向后望去,蒋情韵也在看她,柔柔地笑着。

        于是燕问薇又不想让自己的高兴太过明显,便鼓起了腮帮子,若无其事地又转回了头去端坐在木椅上。

        可当老板说两位小姐可以在挨近一点时,燕问薇团扇下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笑开了了,她感到蒋情韵的手掌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一秒,燕问薇的身躯巍然不动,可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不住颤抖。

        这是蒋情韵第一次主动触碰她。

        拍完照后,燕问薇已经完全原谅了蒋情韵突如其来的置之不理,她心想:我真好哄。

        当然,蒋情韵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她认真地看着燕问薇递来的小玉石,甚至连燕问薇刚才同自己闹了一场小小的脾气都不知道。

        “这是什么石头?”蒋情韵指着那颗乳白的圆珠子。

        老板看一眼,笑:“就是一颗玻璃珠罢了,黎太太要是喜欢玉石,我这阁楼上还有更多好的。”

        除了照相,老板还收集一些玉石珠宝来卖。

        “有蔷薇花的吗?”蒋情韵没有要上阁楼的意思。

        “什么蔷薇花?”老板先不解,但很快地反应过来,思索了会儿,眼睛一亮,“是说雕成蔷薇花的饰品吗?嗳!有的,贝雕出来的白色蔷薇花,您看如何?”

        蒋情韵笑:“甚好。”

        “您确定要吗?你如果确定,就留个电话吧,因为这贝雕我得从洋人那里预订呐,价格贵,没人问询我也就不会存货。”

        “好。”蒋情韵放下那乳白的玻璃珠,走到柜台去留电话。

        老板知情达理,笑道:“这玻璃珠也不值钱,黎太太真要喜欢,我就当是购买贝雕蔷薇的赠品,送您了吧,你别嫌寒碜。”

        “不会。”蒋情韵轻笑一下,把电话和定金都留在了柜台,转头朝玻璃珠的方向望去。

        燕问薇拿着玻璃珠走了过来,她一直留心听着两人的谈话。

        蒋情韵接过,说了句谢谢,她笑笑。

        “洗照片需要些时日,请两位太太过几日再来取,我会打电话到府上告知,如若有需要,我们也提供送货服务的。”老板笑道,他虽说得热情,可他的话音和神态都没有一位商家有的谨慎势力,那清明的眼神,倒更像一位送人出山的归隐老者。

        两人礼貌客气地与老板道了别,老板将两人送到了门口,可他在翠绿珠帘前猝然止步,仿佛那是道他无法跨越的屏障。

        燕问薇先一步踏出珠帘外,蒋情韵跟上,她的手撩起了磕碰作响的翠色珠帘——

        “蒋小姐。”

        老板忽然在她身后开了口,声音远古庄严。

        蒋情韵一颤,惊讶地转过头去,老者正用他那净明到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敏慧眼神看着她,他如吟诵一首千古唱词般缓慢而肃穆地说道:“悠悠百年,痴者不渝;旧岁不负,念者终成。”

        蒋情韵云里雾里。

        老板雅和一笑,又道:“这一次,且记珍惜。”

        见蒋情韵依旧茫然,他指了指蒋情韵放入玻璃珠的钱袋,指明,“那珠子,很美但也很脆弱。”

        蒋情韵似懂非懂,点点头,笑说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保管。

        老板看着她鼓励地笑。

        -

        “大少奶奶等下可有要紧事?”黄包车又开始移动了,燕问薇又才想起来问。

        她故意的。

        蒋情韵面对着时间回溯的一幕,转头望着一本正经的燕问薇沉默了几秒,终是忍俊不禁了。

        她笑着摇头,“没事。”

        燕问薇弯弯眼,她转头在钱袋里摸索了一阵,接而欢快地轻啊一声,炫耀似的拿出了蒋情韵送给她怀表。

        她微仰起下巴,用上扬的细长媚眼俏皮地瞄了蒋情韵一眼,然后重重地摁下了按钮,“啪嗒”一声响,怀表自动打开,燕问薇就是想让蒋清韵听那她引以为豪的声音。

        她看了看表,骄傲地咧着嘴笑:“现在时间还多着呢。”

        她居然不说早,而说“多着呢”,好像时间是她在用手里那块怀表掌控着,她想要用多少时间,便从怀表里拿出来一般。

        蒋情韵笑而不语,她忽而特别浪漫地想——

        她身上有她的香味,她身上有她的时间,多奇妙。

        燕问薇春风得意地收回她心爱的怀表,然后伸出她那纤美的食指和大拇指,已经能够十分自然而熟悉地拉拉蒋情韵腰间的衣料了,她歪头望着蒋情韵,语调戏玩地道:“那不知小女子能否有荣幸邀请大少奶奶来我家坐坐呢?”

        蒋情韵收敛了笑意望过去,她云淡风轻地笑着解释,“你一走,我就被赶出来啦,他们留我全是看在你的情面上。”

        蒋情韵又想起那稀稀的汤粥和半个硬馒头,对大部分事情都漠然的她,却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地轻蹙起了眉头。

        “那你现在住哪?”

        “放心,我还有——”燕问薇正说到兴头,戛然顿住,她笑眼戏谑又调皮地看来,轻声细语地问,“怎么呀?大少奶奶关心我?”

        语毕,还用她那纤薄的手绢轻盈地拂了蒋情韵一下。

        凉软的触感悠地从蒋情韵的手背滑过,就像一只蝴蝶挨擦着她的手背飞走。

        蒋情韵动了动手指,一霎间又想要抓住那只蝴蝶的冲动。

        但她到底声色不露。

        燕问薇看着无动于衷的蒋情韵,一股坏心让她戏演起可怜的戏码。

        她侧过身子,不再侧对着蒋情韵,而后拿起那拂过蒋情韵手背的丝绢假样地抹了抹泪,凄苦地道:“我还有桥底洞可以住呐!你放心好了大少奶奶,那些乞友对我都很好的,他们把最遮风避雨的地段让给了我,我晚上也有草席可以盖。”

        这都什么呀?

        蒋情韵不至于傻到相信她的胡言乱语,可她听燕问薇这么一诉苦,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那凄风苦雨的场面,燕问薇这么单薄的一柔弱女子,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冷硬冰冷的桥洞下……

        想象力赋予的通感让蒋情韵不禁打了个哆嗦,她也转过头,不再看燕问薇。

        燕问薇拿下手帕,像只轻手轻脚的猫那样偷瞄着一言不发的蒋情韵,她以为自己不正经的话让蒋情韵感受到被愚弄从而生气了。

        她小小心心地戳了戳蒋情韵,软软地问:“大少奶奶……在想什么呀?”

        蒋情韵转头看她,回:“在想怎么找个理由让你住进我家来。”

        蒋情韵说得很淡然,淡然到甚至有种霸道,她竟然不问一声燕问薇愿不愿意,就擅自做了决定还自顾开始思索对策,简直强势。

        可是燕问薇并不讨厌这份突如其来的霸道。

        她又侧转过身来,倾到蒋情韵身边,笑道:“为什么要我住进你家里去?大少奶奶心疼我呀?”

        蒋情韵盯着她,总是冷如冰湖的目光笼上一层淡淡的柔光。

        她美艳的红唇微启,竟然也跟着她开起玩笑来,“总不能让你霸占了乞友的地盘,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行行好吧。”

        燕问薇愣了,她没想到蒋情韵这么矜贵的女人居然也会说玩笑话。

        黄包车缓缓落下,车夫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精神地吆喝道:“到了太太们!小心脚下!”

        蒋情韵下了黄包车,站在衖堂里的一幢古旧的木制小楼房前,大概五层楼高,她回头笑问:“这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燕问薇弯弯眼睛。

        她付了钱,手臂轻挨着蒋情韵,还在执着刚才那个问题,娇嗔,“大少奶奶,你这人不实诚,你到底是不是关心我?”

        蒋情韵笑着看她。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秀美的细眉顽皮地一挑、小嘴得意地一翘,颇有些意气风华地扭过头朝木屋的铁制大门走去,娇怨道:“那我刚才问你,你和我装哑巴?哼,大少奶奶你该多说说话。”

        蒋情韵跟着她踩着黑洞洞的楼梯进了三楼的屋,笑说好。

        尽管才黄昏,可屋内昏暗,燕问薇拉亮了灯,暖黄温馨的灯光从头顶铺洒,首先映入蒋情韵眼帘的是一台罩有白色蕾丝布的钢琴。

        燕问薇端来两位温水,这才回拒了蒋情韵邀约,“谢谢大少奶奶好意,但如你所见,我这家虽然小,但五脏俱全,我一个人住着也挺好,便不去大少奶奶家叨扰了。”

        “况且——”燕问薇端水杯的手顿了顿,落寞的神情在她眼里一闪而过,可一个眨眼,她继续无事人般道,“你父亲应该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蒋情韵问得天真。

        她喝了口水,只是笑笑。

        燕问薇拒绝了蒋情韵的强势,其实心里也挣扎过,因为她只需一眼便足够了解她,她知道这份强势是蒋情韵一生中少有的主动。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蒋情韵活了快四十年,几乎没有过这样积极主动的掌控想法,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听话的那一方。

        譬如她爸叫她嫁给黎鸿卓,她便嫁给了黎鸿卓,她爸再没给她找个新丈夫,她便一直在黎家待到了足三十八的年龄,她的漠然一切的态度时常让她父亲都觉得她已经参禅入道,死后是要烧出舍利子的。

        可燕问薇走不了,她还在等……

        说不定哪天,她的父亲便会一脸歉意地站在小屋门口,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薇薇,爸爸被抓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走了很久才走回来。”

        这么多年来,燕问薇还抱着这样童真的想法。

        尽管周围的各种风声都对她透露:被抓去的人都是回不来的,他们会拷打你,折磨你,直到你奄奄一息然后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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