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三途川
将匕首刺入狐妖的心脏后，狐狸身体不断地颤动，好一会儿，才躺在地上不动了。
鲜血流了一地。
赤坂常明松了口气地躺在一旁，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望向已经泛白的天空。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陡然发觉身旁发亮。
赤坂常明一个翻滚拉开老远，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白狐的尸体逐渐变小，最终变成了一般狐狸大小的样子。
不过不同的是，尸身上空竟冒着骇人的黑气。
看一眼就感觉有种暴躁感涌上心头，让男人突然想要肆意地发泄在镜中的压力，赤坂常明掐着胳膊让自己清醒过来。
莲华适时地出现在男人旁边解释道：“这狐狸原本只是一道怨念，最初附身在萌世歌身上，后来得到深见夏彦的权柄后才渐渐成长不可制了...”
“它怨念不散，终有一天会再度复活...”
它还能再从地狱爬出来？
赤坂常明嘴角抽搐地问道：“有什么办法能消除怨念吗？”
“你的万华镜不是能超度吗？”
“倘若有用的话，还能让它嚣张这么久吗？”莲华苦笑道，“它在万华镜内，还有部分权柄的保护，怎么可能管用...”
“权柄...”赤坂常明轻声念叨着，起身来到狐狸身边，从脖子处解下一条项链。
银白的带着血色的十字架。
男人将它放在狐狸身上，冒着的黑气顿时遏止。
赤坂常明坐到地上，伸手抚摸着它的毛发。
仍是那样光洁顺滑。
这只狐妖的爱人死于战乱，她一怒之下屠戮生灵，被封印化成杀生石。
一丝怨念不散，寄托于万华镜继续作恶，它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疯狂蒙昧，追求永存登神成了它唯一的执念，漫长的追寻中，它甚至忘了爱人的名字，只是凭依着执念行事，不择手段...
其情可怜，其行难恕...
它还是只来自明朝的狐狸，永远地被羁绊在了这片土地，回不到家了，一如他一般。
赤坂常明思绪万千，他想起一首有关狐狸的古诗，感慨地用汉语吟唱道：
“绥绥白狐，九尾痝痝。
我家嘉夷，来宾为王。
成家成室，我造彼昌。
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古朴的诗歌被男人以悠远的腔调唱出，传荡在山顶。
莲华不解地听着，奇怪地看着男人。
白狐身上的黑气骤然消散，一点白光不断变大，将尸身笼罩，一片模糊的光晕中，一个身穿婚服的女子亭亭而立。
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但赤坂常明知道她是在看着自己。
女子有些茫然，她听到了熟悉的语言，熟悉的诗歌，她醒来了，她看着身上的喜服，却看不见自己的爱人。
她看着不远处一身血色好像婚服的模糊男子，不知为何心中很是感动和喜悦，这是她等待的人吗...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仰起脸，舒展歌喉，回唱起情诗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你终于来娶我了吗...
歌声婉转动人，含着无限的情丝。
女子的声音渐唱渐小，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男人，和光晕一起消散在风中...
亮白的光点留在空中，飞进男人的身体。
场景变换，一望无际的红色彼岸花海，一块杀生石立在前面。
赤坂常明醒悟地张开眼，看向远处面色难看的少女。
“你似乎很失望啊...”赤坂常明缓步走过去，悠悠地说道。
“并没有，我只是很开心，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莲华强笑道。
“怎么样，一切算是结束了？”
“结束了...”
“那么，能把小穹先送回去吗？”
“好...”莲华手中的万华镜一闪，“已经送回去了。”
赤坂常明闭上眼，感知了一下，点点头。
“好，接下来，还有一件事，”男人瞥了少女一眼，“如果万华镜是一场游戏，你说老师是不是已经通关了？”
“是啊，”莲华愣了一下，随即很是积极地回应道，“现在我随时可以送老师出去的。”
“叮，任务完成，可随时退出。”
“奖励发放：1.属性突破桎梏
2.替身自定义方向觉醒
任务完成度奖励在退出副本世界后结算发放背包。”
“替身觉醒准备：1%...5%...”
“那个不急，”赤坂常明松了一口气，和善地笑了，无视色变的莲华，继续问道，，“老师还有一个问题，”
“那些清醒者是因为狐狸的庇护才能一直在轮回中保持清醒的话，”
“那么，不信奉白狐的人又是怎么一直清醒地存活下去呢？”
“你能告诉我吗？”
少女低下头，沉默良久，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除此之外呢？”
“那就太多了，”
“里莲华曾经告诉过我，小穹身上有表莲华的庇护，而之前去春日野家的时候我拒绝，你并没有拿这件事说服我啊...”
“后来萌世歌的话更是让我确定你不是莲华，五组人献祭而死，这是必定的结局，也是开启终焉的钥匙...所以，莲华肯定是死了...”
“再之后，第一战暂且不提，你的确给了我很大帮助，但第二战，你绝对没有用心啊，你在坐等我和白狐两败俱伤，或者任一方死去，你最开始并不认为我能打过白狐...”
“我之前不揭穿你，是看你的确有用，而且可能和莲华她们有交易...”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赤坂常明站在少女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凌空抬起，眼神冷漠地注视着她，“你并不像她，一点都不像啊...”
手一甩，将她摔到地上。
“咳咳，”她虚摸着脖子，脸憋的通红，不停地咳嗽着。
赤坂常明蹲下身子，声音冷淡，不容拒绝地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和莲华她们的交易是什么吗？”
“...咳咳...好，我全部告诉你...”
“我是万华镜的镜灵，万华镜就是我的身体，
在人类情欲的沾染下，我渐渐有了灵智...”
“我观察着一切，却无法控制一切，我没有形体，甚至梦境中也没有我的位置，"
"我因生于七情六欲，却从亲自未品尝过，我也想像人类一样感受世界...”
“莲华联系上了我，愿意将她们的权柄给我，还将身份给了我，并以此为交换让我帮助你...”
“那你为什么在最后不出手？”赤坂常明打断道。
“...我并不想看到你彻底成功，”她抬起脸，同样的面孔，却毫无莲华的灵动感，“你想结束一切，断绝一切，我不能坐视不管...”
“为什么？”
“万华镜的成长和延续是基于【她】和【他】的永世纠缠的诅咒，若是诅咒解除，万华镜也会毁灭，我自然也会死亡...”
“我现在才能在梦境中感受虚假的世界，甚至从未碰触过现实，我怎么可能想要这样死去！！”她有点歇斯底里地喊道，似乎在为自己增加勇气。
“所以，你想就这样结束，把我送出去啊...”
“可惜，这场闹剧已经演的够久了，是时候该结束了。”赤坂常明漠然地起身。
“等，等一下！”她忽然喊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就是我。”赤坂常明平淡而坚定地回答。
“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有两种特殊的人，你难道没想过为什么她们会聚集在你身边，为什么会舍弃生命地帮助你吗？”
赤坂常明默然。
“因为你就是这一世的【他】啊！”
“昔日的深见夏彦选择了狐妖后，和狐妖一起被莲华封印在万华镜中，外面肉身逐渐崩溃腐烂，开始了新的轮回，于是才有了你...”
“你一进到这个世界我就认出了你，你天生拥有改变这个世界，重新涂改的能力...”
“他们也会像扑火之蛾一般靠近你...”
“我只是我！”赤坂常明并不意外，加重了声音。
“你知道吗？这次的故事，除了觋家姐弟为了铸就那把匕首，选择死于萌世歌之手外，神城龙之介他们自焚于古塔，”
“篝之雾枝亲手杀死了斧神滋比谷，刺穿了他的心脏，”
“沢渡雫目视神崎彰人跳进湖中，”
“莲华将深见夏彦从屋顶扔下，”
“他们和老师经历了这么多，甚至愿意为了老师直面痛苦和死亡，难道老师真的想看到他们在世上仅剩的痕迹也消失吗？”
“除了觋夕莉和觋夕摩，”注意到不对的地方，赤坂常明复又蹲下身子，捏住她的脸，怒目圆瞪，“是你杀了其他人？！！”
“...”少女默然。
“你，该死！”
赤坂常明掏出匕首想要刺下去。
却突然感觉身体一重，各种疼痛感瞬间全部涌出来，登时疼得男人站不住了。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额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身上的伤口开始崩裂，原本恢复的手臂也开始变得淤青。
一口鲜血喷出，赤坂常明感觉世界在晃荡，眼前一片模糊。
他咬住舌头，咬出血来，身上的痛苦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坐在地上的少女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将无力反抗的男人抱住：“老师，放弃吧，莲华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会比她更加听话，更加顺从，我从未体验过爱情，老师，你也一样，只要老师同意，我们可以在一起...”
“你也配...”赤坂常明艰难地抬起眼睛，往外蹦着字，“你一点都不像她...”
“但至少我们长得一样。”少女并不气馁，“只要老师愿意帮我，我什么都能做到...”
“你...叫我...老师...我恶心...”
赤坂常明一字一顿地说着，突然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涌进身子，在帮他修复伤口，力量也渐渐回来了。
少女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赤坂常明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少女的后心。
“你也说过，人生没有后退的选择...”
她的声音一停，疑惑而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向后倒去。
失去了支撑的男人身体一晃，赶忙用胳膊撑住地。
“...老师，你并没有赢！她就在桥对面，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过得去桥吗，还能走到她面前吗？”鲜血从嘴角流出，少女不甘地说道。
“这里是三途川啊，老师...”
男人不理她，拖着身子来到桥前。
三途川，又称葬头河、渡河、三濑河、三涂川。传说中，“三途河”是生界与死界的分界线。因为水流会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而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故被称为“三途”。
在别的神话中，也有忘川之称。
赤坂常明看着两侧流淌的湍急恶臭的灰色河流，喃喃自语：“这是我的罪孽，还是我们的呢...”
男人走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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