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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节 余波未平 一波又起(一)


郗遐闻言,打趣笑道“你以前不是常说,不要随便打听别人的,今日怎么又这般好奇起来?”

        “这难道不是一桩怪事吗?”雨轻眨着眼眸,笑容天真。

        郗遐摇头,淡笑道“也不算是什么怪事,阮宣子早些年是议过亲的,但是那几家的人都对陈留阮氏有些轻视,遂拒绝了他,大抵是因为阮仲容(阮咸字)在为母守丧之时娶了胡婢,阮氏的名声因此被毁,大家对阮氏颇有微词,阮宣子议亲也都无果。”

        “那么他岂不是只能娶寒门之女了?”雨轻疑问。

        郗遐呵呵一笑,“自然不会,怎么说他也是士族子弟,只是他有些执迷不悟罢了,偏偏想要一心求娶清河崔氏女或者范阳卢氏女,当年他还把主意打到了琅琊王氏身上,王处仲(王敦字)虽然没说什么,但面上就很不好看,幸而王夷甫(王衍字)在旁打圆场,说等阮宣子定亲之时,必会送上黄金百两以作贺礼。”

        “原来是这样啊。”雨轻点头。

        她不免叹息,他这样做也许是为了重振门楣,借助联姻,挽救衰落的阮氏一族,真可谓是用心良苦,阮氏子弟总是行为放纵,没有规矩,难为士族所容,这也许就是家族衰败的根本原因。

        郗遐看她有些失神,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带上船的那几个人倒是有些拳脚功夫,当护卫是足够的了。”

        “嗯。”雨轻回过神来,冲他笑了笑,“当护卫那岂不是大材小用了,我有顺风就够了,至于他们四人,以后自然有用到的地方。”

        郗遐笑道“你倒是想的长远,不过我要提醒你,他们身上江湖匪气太重,还是尽早加以约束为好,不然再失手打死了人,你可就难办了。”

        “自然有人会去管束他们。”雨轻扬起小脸,绽出得意的笑容。

        郗遐见她如此自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望向一直跟着他们的那几艘船,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不见,心内竟平添了几分零乱,更有些莫名的烦躁。

        说起来这陈留郡与东汉末年天下大乱,三国曹魏被西晋取代有着特殊的关系。

        昔年董卓废掉少帝,改立年仅九岁的陈留王刘协为帝,就是汉献帝。之后子承父位的晋王司马炎废曹奂为陈留王,魏亡晋兴,三国时期进入尾声。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可以说三国“始”于陈留,又“亡”于陈留。

        陈留郡也算是人才济济,名人辈出,东汉末年的大文学家蔡邕,曹操的虎将典韦,都是来自陈留。

        在一处幽静的别院中,几名青衣小厮正陪着一位相貌魁梧的年轻男子练习拳脚功夫,这年轻男子已至弱冠,膂力过人,脚下疾风步,挥动拳头,很快便将几名小厮打倒在地。

        这时,坐在亭间观看的锦袍少年站起身,拍掌称赞道“典兄真是好武艺,出拳迅猛有力,干净利落,若是使用双铁戟,只怕再来百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那青年哈哈大笑,大步走进亭内,拱手说道“子谅(卢琛字)过奖了,我有些日子没有松动筋骨了,家父命我好生研习儒学,修身养性,苦了两月之久,若不是你来陈留,我恐怕还出不得府门呢。”

        说话之人正是典韦之后,典兴,自幼好武,不过他的父亲希望他能入仕途,不再做兵家子,更不愿他投身军营。

        卢琛也是这两天才抵达的陈留,应了谢家的邀请,不日便是谢鲲的生辰,作为他的好友,卢琛特意从邺城赶来,典兴向来与卢琛交好,故而前来与卢琛叙旧。

        “子谅,我听父亲说裴大人和左大人明日就要到陈留了。”

        典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他们是乘船而来,路上好像还遇到了一些凶险。”

        “哦?”卢琛神色自然,淡笑道“多半是遇上水匪了,济水河畔经常有水匪出没,这样抢劫行船之人财物的事情也不是一桩两桩了。”

        “也许是吧,幸好裴大人他们有惊无险。”典兴笑道“过两天谢家生辰宴上可就热闹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是啊,都是赶巧了吧。”卢琛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又轻叹道“可惜道儒(崔意字)不会来了。”

        “虽然道儒未到,但郗遐却至,”典兴脸上浓浓笑意,“我只是闻其名,还不曾见过郗遐呢。”

        卢琛呵呵一笑,说道“季钰可是狡猾得很,你见过他后,便明白了。”

        典兴微怔,其实他是想要和郗遐切磋武艺,不论是崔意,还是卢琛,他们的剑法都是一流的,若比力气,自然不如他。

        但是郗遐剑术如何,他还尚未见识的到,也甚觉好奇。

        待用过午饭后,典兴便离开了。卢家在陈留的这处别院不算太大,但是很僻静,卢琛独自徘徊在竹林间,剑眉微微蹙起,似有心事。

        不一会,他的书童莫然径自走来,躬身禀道“小郎君,莫羽来了。”

        “子渊(卢琦字)又派他来作甚么?”卢琛面有愠色,嗔道“他们自己做的好事,祖家那次得以侥幸逃脱,我已经告诫过他,不可再妄为,他还是没有听进去,如今行事越发张狂,我看真是要对子渊家法伺候了。”

        “小郎君,也许他也有苦衷的。”莫然颔首道。

        卢琛冷笑,“什么苦衷?难道就因为李达死在回琅琊的途中,他可有查清是谁杀害的李达,这般莽撞,竟想将整船的人全部拉去陪葬,李达果真这么重要吗?我看分明是他心里有鬼!”

        “子渊小郎君也是怀疑——”

        “只是怀疑就要痛下杀手,他难道不知船上之人有裴大人,那可是河东裴氏子弟中的翘楚,还有郗遐,他真当郗家无力反抗吗?”

        卢琛薄嗔道“幸而他们无事,否则我们范阳卢氏真要与裴家、郗家结仇了。”

        莫然低头不敢再言语。

        “告诉莫羽,速速给我返回范阳祖宅。”卢琛严厉说道“我会写信给叔叔,告知他子渊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子渊施以严惩,否则他不会长记性。”

        “是。”莫然颔首走开。

        卢琛微微阖目,心内起伏不定,一方面是对堂弟卢琦的失望,另一方面是对李达之死的疑惑。

        李达之妻正是卢琦长姐,对于这个姐夫,卢琦是格外看重的,两人来往甚密。

        虽然李达任琅琊内史,颇得琅琊王司马睿的信任,但是途中被杀,又不得不联想到琅琊那边,李达去临淄多半也是奉了琅琊王的命令,想来去临淄目的没有达到,又露出了诸多马脚,琅琊王派人灭口也是极有可能的。

        次日清晨,楼船靠岸,裴宪他们一行人上岸后,便见到卢家的几辆牛车已经停在不远处。

        卢琛缓缓走来,躬身笑道“景思先生,谢家近日在为幼舆兄准备生辰宴,府里不得安静,不如还是去我家的那座别院歇息两日吧。”

        裴宪和左思点点头,略说了两句,便朝牛车走去。

        郗遐走近他,笑道“没想到子谅兄也来了陈留,真是太巧了。”

        “季钰,看来今夜我们可以一起饮酒赋诗了。”卢琛淡淡笑道,余光扫向雨轻,又问道“你叫雨轻,对吗?”

        “嗯。”雨轻微笑点头,目光却仍旧落在那块闻香玉上,凉风中似乎还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之前在裴家寿宴上,卢志(卢琛父)本想要给陆机难堪,没想到雨轻能够巧妙应对,还赢来了一片赞许声。

        这件事卢琛自然是知晓的,虽然那日他并不在场,但是听人谈及,他对雨轻还是多少有些好奇,算来这已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了。

        “第一次是在琳琅小铺,第二次是在祖哥哥府上,”雨轻笑道“没想到这一次竟能在陈留偶遇,如此算来我们也是相熟了,可以称呼你为卢兄吗?”

        卢琛听后,唇畔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说道“只是个称呼而已,随你心意。”

        雨轻瞥向郗遐,他竟哈哈笑起来,然后问道“雨轻,你这样套近乎,是为了子谅兄,还是为了那块玉呢?”说着大步朝前走去。

        卢琛摇头苦笑,也跟了过去。

        “卢兄,”雨轻疾步赶上前,含笑问道“去年洛阳城郊办了一场足球赛,你可有去看啊?”

        “子谅兄那日可没来。”郗遐在旁笑道。

        卢琛微微一笑,“想必应该很有趣吧,道幼(祖涣字)同我讲了一些,最后可是长江队赢了?”

        雨轻点头,眨着眼眸,想了片刻,笑问道“卢兄,你有兴趣自己组建一支足球队吗?”

        卢琛略怔,停下步子,偏头问道“此话何意啊?”

        “回去后再讲给你听吧。”

        雨轻扬起笑脸,先上了牛车,又掀起帘子,说道“如今郗遐成立了一支飞遐球队,准备到时候与世道哥哥他们一起比赛呢。”

        郗遐瞪视了她一眼,她便做了个鬼脸,直接放下了车帘。

        “飞遐球队,好新颖的名字。”卢琛戏谑道“听着很有意思,不如我也建一支球队,与你们一起比赛好了。”

        “好啊。”郗遐一脸欢喜道,心下却想着到时候让雨轻少给他一些建议,让他的球队惨败,那样才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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