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红缨（二）
翌日,红缨仍是与轩辕皓相处无异,他以司徒将军未告知,亦未提及。
一年期将至,轩辕皓已可与红缨对打过招,虽输时占多。
清晨,校练场上一阵兵刃撞击的声音后,二人停下动作。
“阿皓入营马上要到一年了吧。”
“嗯,还剩四天刚好入营满一年。”剩七天与初见红缨已过一年。
“记这般清楚时间过的还挺快。说起来,阿皓这一年长高不少。”红缨用手比划了下,矮少年半头,她记得阿皓刚入营时,他们明明差不多高。
一年中,轩辕皓的武功突飞猛进,红缨对轩辕皓的称呼亦变得亲近了些。她觉薛姓本就是假,索性不叫,不过恐还是有一些私心在内。
“小姐也长高了。”
未等红缨作答,少年向前倾身,看着少女:
“小姐。”
“啊”红缨有些呆滞,待反应过来匆忙转身,步子慌乱,心跳如雷,快得不受控制。
轩辕皓见小姑娘手足无措模样,眼中笑意更盛,真可爱。
说个话,离那么近干什么她暗暗想到,怕是不知自己也曾这般扰了少年心律。不对,她为什么要躲呢和少年已有些距离。
“小姐。”少年在身后唤她。
红缨转身。
“这次比试,小姐可信我”
“信啊,有什么不信的。本小姐教出来的徒弟当然必须优秀。”
“好,我定不会让小姐失望。”他笑得灿然,阳光映着少年面容,晃了红缨心神。
万般盛景,不及你一人笑颜。
啧,长得可真好看,要是归我就好了……
比试当日,校练场被将士们围的水泄不通。
大小姐去年可是收了个徒弟,红缨武功在营中可是数一数二的,时至今日,不知那薛皓武功如何
轩辕皓立于场中,陆续有将士前去挑战。他从容不迫应着,胜了一次又一次。
轩辕皓身上总携些儒雅气质,礼数周到,谈吐处事滴水不漏,未刻意端架,却让人觉他本该身处高位,平易近人但莫名疏离。
他与军营并不相衬,日日与将士同吃同住,也未见有关系亲近的,向是淡如水。
红缨在场外看着少年得胜,颇有些有荣乃共的喜悦。
无人再上前去。
轩辕皓寻着小姑娘身影,那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目之所及,唯你一人而已。
见小姑娘开心,满脸骄傲模样,他嘴角亦是不自觉勾起。
“阿皓,优秀!”红缨冲他喊道。
未等少年作答,传来一道粗犷嗓音。
“我来与你战一场!”
营中副将,武功与红缨不相上下,轩辕皓定是不及。
“好。”少年几未犹豫。
“哈哈哈,有胆量,接招!”
轩辕皓不再是从容模样。
刀剑相向,战火纷起。那一刻,余声皆寂,兵刃撞碰的声音格外清晰,无人再言,全神贯注看二人对打。
渐而,轩辕皓落了下风,频频后退,亦如去年。
不同的是,之前他所对打的是普通将士,今日,他所战为副将。
这一次,他哪怕未胜,都会是荣败。
轩辕皓貌似慌乱起来,露了破绽。
刀向左肩,剑封咽喉。
他胜了,弃车保帅的战法。
“承让。”少年收回长剑,拱手行礼。
“后生可畏,我,心服口服!”
场外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
少年视线寻着众将中的红衣少女,只见她转身背影，不知小姑娘何故离开,匆匆离场去追。
“小姐!”红缨听见少年声音,反加快了步子。
轩辕皓不明原由,心慌意乱,得胜的喜悦消失殆尽,疾速至她面前,停下。
“小姐。”少年轻唤。
小姑娘忽然扑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少年愣了一瞬。
“小姐,怎么了”他轻声询问,温柔的不像话。
红缨未答。
少年回抱住她,亦未再问。
良久,小姑娘在他怀中闷闷道:“阿皓。”
“我在。”
“下次不做这般危险的事了,好不好”
轩辕皓未应,他知少女所言何事,但如有再次机会,哪怕不是比试,他仍会同样抉择,轩辕皓本就是此类人,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在所不惜。
当看到少年出露破绽,刀刃刺向少年肩膀时,红缨心中莫名恐慌。明知是比试,明知他不会受伤,明明自己练武时也受过那么多伤……但她还是怕,万一呢,怕见到他鲜血淋漓伤口。
“阿皓,我不想让你受伤,一点都不想。”
“小姐,我无事,毫发无损,况只是切磋比试,点到为止。”少年耐心哄着。
“只是比试,那干嘛那么如此拼命”
“想赢,让小姐开心啊。”他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红缨听得到自己的心跳,离少年这么近,他也定能听到,于是,又将头埋了埋。
轩辕皓感到肩颈微微的痒,眼中笑意似是要溢出,貌似一起时间越长,喜欢就越多呢。
“哪怕阿皓是输,我也不想让你受伤。”
“好,我知错,我答应小姐,日后绝不会做冒险之事。”
“嗯。红缨,日后唤红缨就好,不必再称小姐。”
“红缨。”
“嗯。”
她想从少年怀中出来,却被他禁住。
未等小姑娘开口言语,听少年询问。
“红缨不想我受伤,可是因为担心我”
“是。”
他本以为小姑娘会犹豫,不料她倒承认得大方。是了,她是红缨,轩辕皓心悦之人。
满心喜欢想讲与怀中少女听,张口未言,似梦惊醒。
她还不知薛皓是太子轩辕皓……
况薛皓可以说喜欢，可，轩辕皓呢一年期至,他该离开了……
少年轻轻开拥着红缨的手。
“去年应你今日答谢,想要什么”
“想要阿皓,安然无恙。”
周遭刹那寂静,只余风拂心动。
那天,极致温柔的少年觉得,他何其幸运,得遇人间至宝。
今生,得此一人足矣。
次日,红缨同往常一样去军营,不同的是,这次校练场上没有了那个少年早早已在练功。
昨日得胜,莫不是骄傲了今日竞还未来。她这般想着,无真心责怪之意,在场中等待。
许久,未见少年来。轩辕皓离开的想法浮现,却被红缨即刻否定。
哪怕离开至少也会说一声的吧。
她又自欺欺人的想,许是阿皓昨日过于劳累,一会就应来了,心中明镜似的知道,平日练功亦是辛苦,他从未迟来过。
待到日上三竿,也终是不曾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她又怀着点点星火般的希冀去询问其他将士。
“小姐是说薛皓昨日小姐走后,营外来了人,后又传薛皓,他许是随那人离了军营,总之再没回过。”
“我知道了,多谢。”
“对了,这是他让吾等转交给小姐的。”
“好,多谢。”
“不过小姐真厉害,一年就教使薛皓武功进步神速。”
“嗯。”
那将士见红缨心不在焉,未再多言。
轩辕皓本应令历练一年,三日前就该离开,他又多等了三日,待比试结束,到昨日宫中来人催促。不想见小姑娘失落模样,一直犹豫拖延,最终未来得及告别,他何时竟是变得优柔寡断了
红缨在校练场寻了一角落坐下。
怎么一声不吭就离开了呢她暗暗想着,莫名带些幽怨。
起风了,身边没了少年,心里空落落的。
香甜气息袭来,轩辕皓留给小姑娘的桂花糕。
红缨拆开纸包,拈起一块,细细抿着。蛮甜的,她扯了扯嘴角,这次不用多练功一个时辰了……
自那天起,再无薛皓,有的只是太子轩辕皓。
年少所爱,后成为刻意隐藏,装作若无其事,却融入举手投足,眉梢眼角之间。
不一定显露,但真心爱过,就一定还在那里。
红缨及笄那日,未曾声张,按序行礼。
倒有一事,令少女格外高兴。
司徒将军赠了她一匹红棕马驹。千里宝马,健步如飞,奔驰如乘风;毛色鲜亮,似云绸霞缎。
红缨为其取名唤“赤绫”。
那赤绫马性子烈的很,她原会骑马,但于赤绫,上马都是难事。偏生红缨也是不服输的性格,一次不行,便二次,反正她认定之事必要做到。
此后一年,红缨几乎全部精力都用于驯服赤绫。不知从马上摔下多少次,也不知受了多少伤,不过赤绫终是对她温顺乖巧。
它还是匹通灵认主的马驹,之后亦只听红缨一人之令。
此外,还有一不知何人送至将军府的锦盒内置红木簪子……
宫宴,红缨坐在女眷席位。
她原不参这些宴会,繁文缛节,中规中矩,并不适她,对她而言,不抵军营待的自在。但也不知这次怎么了,要三品以上文武大臣必携家眷。
待礼序结束,伶官舞者中庭作演。
上位坐的是后宫妃嫔,红缨一概不认识。容貌争奇斗艳,姿色各有千秋,帝王子弟无丑颜并非无因,皇帝妃子可个个都是美人之姿。
世人争九洲之主,可是为了这三千佳丽
底下各家小姐也都端得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姿态,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亦是一人不识。
红缨左右观瞧了一阵,收回视线。桌上吃□□致诱人,还有一碟桂花糕,左右邻桌亦有糕点,不过不是桂花糕罢了。
之后,她实是待得无趣,便悄悄离了席。不远处有宫女也转身离去。
出了宫殿,自在许多,她在御花园中踱步。
轩辕皓到时,眼中惊艳。少女青莲色长袖襦裙,亭亭而立百花众中,长带半拢墨发,发间紫玒簪，玉玲珑，腰饰环佩流苏,手指拔弄花瓣,端的是人比花娇，未着劲装束袖，更显温柔端庄。
“红缨。”
她抬眸,但见昔日温润少年,墨玉冠束发，着玄色金丝四瓜蟒袍走来，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凌历。那一刻红缨才觉他是当朝太子。
“阿皓!”再见少年的喜悦冲淡了所有。
提起衣裙,她向他奔赴而去,在距他一步远的地方驻足。
少年上前将红缨拥入怀中。
小姑娘不在的日子,他很想她,很想很想。
阿皓仍旧是阿皓,红缨这般想着,回抱住少年。
“抱歉,未告知你我身份……”
他未说完,被少女打断。
“无妨,我早知阿皓是太子。其余,我信你。”
少年的手臂紧了紧,他的小姑娘怎么会这么好呢……
孑然孤身变为与卿携行。小姑娘似蝶儿舞绕在轩辕皓身旁,与他言说点点滴滴,少年视线从未离开少女,眸中是化不开的温柔。
“现赤绫已极乖顺,且仅听令于我。”红缨说及赤绫，骄傲不加掩饰，喜悦溢于言表。
“驯时受伤可疼”性子那般烈的马,驯时怎可能不受伤
“很值啊。”她依旧开心,笑着望向少年。
“阿皓今日格外好看。”小姑娘悄悄移了话题。
“玄衣蟒袍，英姿华贵。”
“红缨可喜欢”
“喜欢。”
“嗯，我亦心悦于红缨。”
少女有一瞬呆滞,衣裳,亦或是人反应过来时,是怦然心跃和少年满目柔情。
轩辕皓离席过久,有太监来寻,他返宫宴。
红缨亦回殿中。
可喜欢所思所想，心心念念，午夜入梦;既见，欢喜情悦，是为喜欢心悦。怎么会,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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