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纳兰（三）
周末,图书室人不是很多,在靠窗不显眼的角落里,女孩涂涂画画,铅笔划过纸张在寂静的空间发出沙沙声响。
女孩不时望向旁边趴在桌子上恬睡的少年,阳光穿过树叶,留下斑驳残影,岁日静好,少年无忧。
“在画什么”纳兰不知何时醒来,悄悄靠近专注的女孩,轻声询问。
女孩像受惊的兔子,慌忙趴在桌上,挡住画,红了脸庞,小声奶凶道:“不许看!”
纳兰失笑,摸了摸女孩的头:“好,不看。”
“快中午了,要不要先出去吃点东西”
“要。”
“好,下午还来吗”
“要来,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女孩瘪了瘪嘴，语气莫名有些委屈。
刚出图书室,女孩就开始了喋喋不休:
“容若,天气好热,我要吃冰激凌,还想喝奶茶,要加冰的……”
“好,都依你。”
傍晚,夕阳西下。
“果然,还是男生更适合学理科,理科题好难啊。明明同样是做题,容若你的方法思路比我的简洁好多啊。”
“嗯,其实卢学霸也很优秀。”
“哼,你还调侃我。”女孩赌气一样,甩开少年的手,快走了几步。
少年也不着急去追,在离女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落日绯霞,羁鸟归林,归途,前方心上人近在咫尺。
“雨蝉。”
“干嘛”女孩停下脚步。
忽然,一条项链出现在女孩视线中,不是特别精致,但很漂亮,也很用心。
“你做的吗”女孩满眼惊喜。
“是,喜欢吗？”
“嗯嗯,喜欢。”女孩的头用力点着。
“所以,昨晚是因为做这个才没休息好”
“嗯。”
背后夕阳将十指相扣的两个影子拉得好长,周围景色覆了一层橘红色的光,与着繁茂墨色绿意,便是他们青春模样。
晚风拂面,耳间蝉鸣,原来年盛夏,少年,别来无恙。
那天晚上,卢雨蝉空间里多了一条“仅他可见”,素描画的恬睡少年,写着“既见君子,我心则喜”的清秀字样。
纳兰的空间多了一张照片,黑色的影子,少年牵着女孩的手,配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文案。
……
凌晨,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手机旁的两人却都保持着沉默。
昨晚,高考出分。
少年分数很高,高到可以去国外很好很好的大学。
女孩听到少年的分数好一会儿后说:
“容若,我没考上。”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好累,她不想说话。
电话那旁少年喜悦消失不见,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寂静,无声无息。
之前他们打算一起考国内一所很好的大学,但现在,少年有了似锦前程,而女孩高考失利。
女孩分数在她意料之中,高考题很难,她知道自己发挥失常,其实她不擅长做理科题,平时的成绩优异,拼命刷题换来的高分,为了和她的少年并肩而立。
高考结束那天,女孩曾问少年:“容若,如果我没考上怎么办”
少年回答:“我们雨蝉这么优秀,一定考得上的。”
……
“容若,我不想异国恋。”良久,卢雨蝉说道,听不出悲欢。
电话另一端没有回应,
“我不想连见一面都成为奢望,不想连通话都有时差。”
她自顾自说着,突然好想哭,抬起头,强行将眼泪留在眼眶。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做理科题,可我还是选了理,因为你学理。”
“容若,前程和我,你选谁”
"纳兰容若,回答我。”
“雨蝉,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少年说道,满心无力。
前程与她,少年犹豫不决,不是少年不喜欢女孩,而是少年有太多顾虑。
他的父母就根本不可能同意。
“不用了,分了吧。”那一刻,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
“嘟嘟嘟……”女孩挂了电话。
少年听着忙音,自嘲的笑了笑。
女孩没压抑着哭声和泪水,哭得难过。
那会她觉得好委屈,高考好不公平,凭什么一场考试失利,她三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
她想,如果少年选择留在国内,她会去复读一年,然后奔赴有她的少年的地方。
前程与她,若他择她,她伴他共赴前程；若选前程,此后与君陌路。
纳兰没再找过女孩。
他遵从了将他养育成人的父母,去了国外。
开学前,他收到了匿名邮件,折开后——是那条项链,他做到半夜,为了第二天给女孩的惊喜。他做了很多条,这条他做的最好,最漂亮,送给女孩的时候,他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女孩会不喜欢……
卢雨蝉复读了,其实她的高考成绩去国内好一点的大学绰绰有余。复读那年,她去了文科班,每天不要命一样去学习,为了追寻属于她的诗与远方。
她想去江南,去看江南的烟雨楼阁。
一年后的高考她如愿以偿,去了江南心仪的大学。
她曾在江南水乡,穿行古街小巷,洞庭泛舟，苏堤折柳,走过玉门关、岳阳楼、醉翁亭；阴雨天听穿林打叶,忆蓑衣任平生,秋高日望青天孤鹭，踱步枫林落红;也曾去塞北大漠,伴驼铃悠长，看长河落日,想烽火孤烟,待漫天雪花柳絮扬,会为昙花一现停留,为斗转星移守候……
一路走走停停,想看遍尘世美景,享尽人间繁华,孑然一身也此生无悔。
或许她会在行途遇见把她当作人世盛景的人，一人孤行变成两人相伴,然后去诗中定居,余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无论怎样,她都会活得肆意张扬。
长路漫漫,未来可期。
卢雨蝉在江南遇到了沈宛,确切的说,是沈宛找到了卢雨蝉。
沈宛高考后在国内很好的大学就读。之后争取到出国留学的机会,去了纳兰在的学校。异国他乡遇见,再加上沈宛与卢雨蝉的相像,他们最后顺利成章的在一起了。
江宛的故乡在江南,在得知卢雨蝉也在江南后，她约了卢雨蝉见面。
咖啡厅。
“卢小姐,很抱歉冒昧约你出来。”
“没事。”
“我叫沈宛,我们在高中是同一届同学。”
“我记得。”经常有人说,她们长得有些相像。
“现在,我是你的替代品。”沈宛轻声说着,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和掩不住的苦涩。
卢雨蝉有些不明所以。
沈宛将项链从包里拿出,放在桌上。
纳兰将项链送给沈宛的时候,沈宛就知道项链不属于她,她曾见过卢雨蝉戴着这条项链,但她还是欣然接受。
“卢小姐喜欢他吗”她知道卢雨蝉孑然一身,纳兰在她之前也一直是一个人。
“喜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感,对于那个路过她整个青春的少年,卢雨蝉全心全意的喜欢过,也不可能会忘记。
年少轻狂时的爱恋,弥足珍贵,但是只会尘封在她的记忆中,作为青春的留念,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那段感情,她既然拾得起,就也放得下,哪怕放不下,也绝不会转头。她很清楚，她想要的喜欢是义无反顾的双向奔赴。
她或许是个心狠的人,却也因此足够洒脱。
过往云烟,本就该烟消云散。
“曾经喜欢过,现在,以后,将来,绝无可能。”卢雨蝉接着说到，语气骂定。
“沈宛,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依你看,他明明心里有别人。”
“我爱他。我在他身后好远的地方默默喜欢了他五年,那时,你站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而我和他云泥之别,我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他,也一直在拼命变优秀。我知道他有喜欢的人,未想过争什么,不敢奢望什么。只是希望,有一天,我足够优秀的时候,他能看我一眼,足矣。”
“所以,无论他把我当成沈宛也好,第二个你也罢,当他说喜欢我的那一刻,我都欣喜若狂。”
“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卢雨蝉皱了眉。
“是。”
“那你找我是为了”
“如果你们之间依旧有情,我会离开,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就好。”她搅动杯中咖啡,融化后放的糖。
“那你呢”
沈宛没回答，垂下眼眸,对话嘎然而止。
“那条项链不是他曾送我的那条。”即使很像,但终归不一样。
沈宛抬眼看着卢雨蝉,眼中惊愕。
“我们也不像。”卢雨蝉有她的骄傲,绝对不会因为爱一个人卑微。
“沈宛,每一个人都值得爱，与被爱。”
……
学业完成后,纳兰回了国。
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他与沈宛携手,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纳兰停了脚步,他看到刚才过去的是卢雨蝉。
她和他擦肩而过,不曾停留,未曾回头。
沈宛也看到了,放开和纳兰牵着的手:“要去追吗”
纳兰愣了愣,再次和她的手十指相扣。
“不了,我的身旁已有良人。”纳兰微笑着答到。
他再负不起第二个女孩了。
突然,沈宛扑到了纳兰怀里,紧紧抱着他,不由自主的抽泣。
那时,沈宛觉得,值得。
从年少开始追随的男孩终于转了身,十指相扣的双手再也不会放开了。
纳兰回抱住女孩,轻轻说了句“抱歉……”
沈宛没有回答,在他怀中泣不成声。
几年后,纳兰和沈宛步入婚姻的殿堂,沈宛穿上了最美的婚纱,嫁给了最爱的男孩。
……
世人只知二人携手共渡奈何来世可成眷属,情深之人在那奈何桥旁等,需要烈火灼心之痛;殊不知,奈何桥之亦情关,待,验的是一人心,渡,验的是两人情,同上奈何来世相会,情关放手,有始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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