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碰瓷与开端

“啊，好无聊好无聊，乱步大人想吃粗点心！”一脸孩子气的少年人如同一摊融化的液体一般，将侧脸瘫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脸侧的桌面上，两个刚刚碰撞的彩色玻璃珠还在滚动着发出轻响。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黑色短发少女，闻言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手中画着解剖图的医学著作，“仲马先生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与谢野晶子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架在轮椅边的柴刀，发间的蝴蝶发饰反射着光辉。“要去联系社长吗？”

        社长今日有事外出，如今侦探社中除了出门采购物资的仲马，只有她和乱步两个人。

        “啊啊，不用担心晶子，只是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几乎是少女话音刚刚落下的同时，一个略带笑意的清朗声音响起，侦探社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挂在门上作为提示的风铃叮当作响。

        “仲马，仲马！乱步大人的粗点心呢？！”乱步跳下椅子，小跑着冲到正在回身关门的青年面前，欢天喜地地接走了对方递来的一个包裹。而后却又动作一顿，一脸探究地看向青年臂弯里夹着的一本黑色封皮的书册。

        “啊呀，这个呀。乱步不如猜一猜？”

        俊逸的青年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卷发，拢在身后用一天墨绿色的丝带松松系着，一双本该凌厉的碧色凤眼却在他笑起时带起几分懒洋洋的玩世不恭。

        “唔……让乱步大人好好看一看……”乱步顾不上拆到一半的粗点心，兴冲冲地从口袋中掏出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向上一推，眯起的猫眼猛的睁开，“异能力，『超推理』！”

        “啊哦！”这下，连乱步都忍不住露出了惊奇的神色。“唔，唔，居然会有这种事存在吗？就算是乱步大人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是的，亚历山大·仲马，刚刚结束的世界大战欧洲战场鼎鼎大名的超越者“必杀之枪”，本以为在掀了老东家的摊子来到远东之地并加入老熟人的侦探社后，可以过上平静的半退休社畜生活。

        直到今天，他遭遇了一本书的碰瓷。

        没错，碰瓷。

        被一本书。

        一本精装无字的黑皮书。

        事情究竟是怎样发展成这样的呢？

        半小时前，仲马一只手提着帮乱步从点心店打包的粗点心，另一手拎着放满罐头等物资的购物袋，双膝微曲以一种极其反重力的动作腾空而起，以毫厘之差跟面前这本在地上弹跳后向自己呼啸而来的黑皮书擦肩而过。

        “哎呀呀，这可真是不得了。”

        左脚一踢地铁有些破旧的砖墙壁，再次借力腾空的瞬间，身形仿若幻影一般，在人眼前一花之间一分为五。

        五道甚至是手中的粗点心包装都一般无二的身影，倏忽之间拉出残影向着不同的方向闪烁着急蹿而出，甚至不约而同用上了瞬移。

        仲马不打算让这本莫名出现的诡异书籍碰触到自己。

        这段世界上的异能力千奇百怪，没有什么人能保证自己不会突然中招。

        更何况这段时间，隐隐作为横滨地带龙头组织的港口mafia的首领，无缘无故开始发疯。

        也许是真的老糊涂了，这位年轻时也称得上一声枭雄的首领开始如同得了被迫害妄想症的小姑娘一般整日疑神疑鬼。甚至干出因为一句敌对组织干部藏匿地点的传言，就派人在蓄水池投毒，杀死整个街道的居民这种事情。

        在这种整个横滨都笼罩在这种猜疑和恐惧，仿佛随时可能爆炸的□□氛围下，难保不会有些依旧贼心不死的老熟人会对他这条命起别的心思，打什么浑水摸鱼的好主意。

        说来可笑至极，昔日纵横沙场战功赫赫的超越者，如今最心心念念想要他死的，居然不是从前的敌对者，而是所谓的“家人”和那些曾经在他身后指手画脚的长官和政客。

        仲马微微跑神的同时，身形也没有丝毫停顿，眨眼之间四道难辨真伪的□□已经分别冲出了近百米。

        那本在仲马经过晚香堂相邻的地铁口时突然对准他的头顶，以怎么看都是要给人开瓢的架势从天而降，而后对青年紧追不舍的黑皮书，面对眼前的大变活人，也不禁迟疑地在半空中顿了顿。

        而后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一般，一道刺眼之极的光芒猛然间从书上绽放出来，瞬间照亮了整个地铁到连着外面的半条街道。

        没有谁跑的过光线，除非真的有人可以穿越时空。仲马此刻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在这个瞬间好像凝滞了，不，不只是思维，包括身体，甚至是一个手指尖都僵硬无法移动分毫。

        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永恒。以那本发光的书籍为中心，这个世界仿佛一部被人按了暂停键的黑白默片，连横滨近些天无处不在的枪声都瞬间凝滞，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甚至连风都被什么恢宏而难以理解的力量静止。

        世界被暂停了。

        虽然此刻目光只能凝聚于眼前无法移动分毫，但是仲马就是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不是什么异能力，就算是超越者也望尘莫及——这个世界被某种力量静止了时间和空间，就如同有什么存在站在更高维度俯视而下。

        似乎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十分满意，那本神秘的书籍拖曳着流光，准确地寻找到了亚历山大·仲马的本体所在，从他的身侧绕过后，一头冲进了青年怀中。

        而后在青年惊怒交加的目光中穿透衣衫，融入了青年的胸膛。

        随着最后一缕光辉在青年心口处消失，仲马只觉得心口处一烫——“哒哒哒”的枪击声从新从不远处传来，紧随其后的是更远处隧道中即将进站的地铁驶过铁轨的轰鸣。

        世界以他为中心从新升维复苏。

        四具分/身无声化作尘粒消散，仲马扔下手中的袋子，快速抚摸向胸口。

        神色间一直以来的懒散和漫不经心早已化作澎湃的杀意，一双碧色的眸子如同凝结了冰晶一般锋利如刀。

        “出来！”仲马左手按在自己胸膛，原本略带轻佻的声音此刻冰冷而轻缓。

        淡金色的流光，顺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右手中的长匕首的锋刃上流淌而过。

        作为超越者，仲马对异能的理解和运用早已不是刚刚觉醒时，只能依附于枪械才能发动的程度。

        此刻匕首上附加的，正是脱胎于异能力『隐侠』中，原始的三枪中必能命中目标的，可以上升到因果层面的“必中”概念。

        意料之中的，青年没有得到回应，只有此前没有过的不属于人体的热流在他的心脏中无声流转。

        于是青年不再犹豫，手中匕首调转，不留丝毫情面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托曾经多年被实验改造的福，即使被剖开心脏，他短时间内也不会立刻死去，至少挨得到他回到侦探社找到晶子。

        但是仲马绝不容忍这么一个不知来历的东西肆无忌惮地待在自己体内。

        【等等！】

        一道不辨男女的声音在仲马心中乍响，但这反而使得青年眉眼一厉，手中匕首更快了几分。

        随着“咔”的一声，匕首再难寸进，与之前相同的白色光辉在青年胸前凝成薄薄一层，便清晰阻断了本该甚至可以斩断空间的一击。

        【请先停一停，我其实没有恶意！】那个声音急切地喊到。

        仲马挑眉冷笑，语气轻慢中带着讽刺，“哦，小说里经典的反派自白。”

        其实他也已经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老东家或哪个仇人给自己设的局，说的直白一点，那些人还不配支配这种伟力。

        同时，反过来说，如果这个意志对他怀有什么恶意，仲马觉得自己也没有反抗对方的能力。他只是无法忍受这种被操纵着，无法掌控自身的感受。

        【请您听我解释。】那个声音被质疑也没有生气，反而不知是不是仲马的错觉，他居然从中听出来了几分对自己而来的委屈和亲昵之意，【我之所以找到您，是想要寻求您的帮助。】

        那个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虽然您可能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毁灭。】

        仲马真的半点都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那他确实是不信的。

        开始冷静下来的青年神色间从新带上了那股子懒散和漫不经心，“这是什么新时代的碰瓷新台词？创意不错，的确是没见过的诈骗方式。”

        “且不说你能不能拿出证据，”仲马的神色讥诮而冷淡，“世界毁灭这种灾难如果真的存在，不会有人觉得凭借我这么区区一个小角色就能摆平吧？我可没什么兴趣和你玩救世主的勇者冒险游戏。”

        【我作为以沟通无数平行世界从而改写世界的『书』本身，就可以为证明。】

        自称为『书』的声音期盼而希翼，但随着它下句话落，仲马的神色却瞬间难看起来，所有表情从青年脸上褪去，只留下无机质的冰冷。

        【至于为什么选择您，亚历山大·仲马先生。】

        【您的诞生本身，就是无数个平行时空中，绝无仅有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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