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药剂学院
离开黑湖山脉，回到塔洛斯已经是下午一点。罗伦觉得长途奔驰难免疲惫，可蕾奥娜久居战场却觉得这点小赶路不值一提。
到家之后，罗伦和蕾奥娜一起泡了个澡，做了顿比较简单的午饭。打仗的时候，蕾奥娜多数时间都只能吃到水煮土豆、火烤土豆和一些简单烤制的半生不熟的肉类，而嫁给罗伦之后不仅没用学习烹饪，反而发现罗伦厨艺十分高超，而且还做出许多她即便在贵族宴会上都没有见过吃过的菜品。
她曾经跟罗伦开玩笑，问他是不是神明派来的使者，世上怎么会存在他这么完美的人。
罗伦寻思，炒个土豆丝儿、蒸个南瓜蛋羹似乎也并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吃过了饭，罗伦让蕾奥娜在家休息，自己要去学院找康汉姆，蕾奥娜便让他去了。她手头上还有几份维罗纳刚写好的戏剧手稿，尚且没有排练，拿给蕾奥娜让她先试读一下。
于是罗伦挑选了一提浆果和他从黑湖山脉带回的材料，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狄斯贝克是一个重视教育的国度，文字读写的普及程度在整个大陆上能排入前五，稍逊于西面公认国力第一的赫拉斯，以及因为高寿命而获得高知识的极少数精灵城邦。不过在那些人类王国看来，这种城邦只能被看作是“大一些的精灵村镇”，贵族闲聊之时更是将其称为“尖耳朵们的蚁巢”。
重视知识的表现，便是荣光之都中林立的学院高楼——以大陆之上最顶尖的考古学院艾斯博伦为首，战争学院、药剂研究院、律法学院、塔洛斯艺术学院、狄斯贝克王国综合学院、圣白光环神学研究院等王国高等学院在研究与争论中发展。
在这个神明犹且光辉在上的时代，一切可知与不可知的，一切可观测的与神秘的，一切有条不紊与混乱无序的——只要它还是知识，便不会被打入冷宫。
作为王城之中的城中城，荣光之都的面积却比王国的绝大多数城市还要大得多，尤其因为那些遮天蔽日的建筑群落，第一次踏入荣光之都的罗伦甚至被触发了巨物恐惧症——想象一个县城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矗立着如同山峰一样的巨型建筑，仰望不见其顶，行走其中如同蝼蚁之于巨树，初次观瞧的人做何感想不言自明。
后来罗伦在大书库查阅典籍，发现关于荣光之都的巨城奥秘似乎指向所谓的“第二纪元”——在那遥远的过去，聚居在大地之上的“始祖们”迈过“罪业门扉”、斩断“凡庸之锁”而成为永恒的主宰，于是他们留存于地面的遗迹成为凡人的居所。
地面之上的子民逐渐繁衍，以这些神明遗迹为中心拓展的国家逐渐形成。
荣光之都，也不过是大陆之上众多神明遗迹的其中一处而已。
驻守药剂研究院大门的守卫认出了罗伦，向他致以新婚的祝贺——因为妻子是蕾奥娜，现在迎面而来十个人里有七个都能认出罗伦是“至高大骑士维恩斯特的丈夫”，并且已经有人因为二人身份的悬殊而背地里将没有姓氏的罗伦称为罗伦·维恩斯特了。
罗伦相当熟练而客气地回应了对方的祝贺，快步向药剂工坊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代虽然总体不及前世的现代化水平，但有需求便会有创造，攀登高楼的机械升降梯已经出现。见过机械钟的罗伦不觉得奇怪，只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升降梯只能对应一个楼层的设计多少有些麻烦。
能不爬楼，还有什么好吐槽的。
在药剂工坊的3号坊间，罗伦找到了正在聚精会神操作试验的康汉姆·奥涅金。
他慢慢走过去，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肩膀。
对于这种打扰康汉姆既没有惊跳也没有愤怒，只是相当淡然地回应道：“请稍等一下，等我把这滴浓缩液……”
话未说完，他屏住了呼吸，即便是再心灵手巧的药剂师也难免会在最后一道调配工序中感到紧张。
滴答。
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哈顿藤蔓汁液落入另一个盛放无色溶液的药剂瓶中。罗伦在旁与好友一同静静观瞧。
没有反应。
盯着药剂瓶等候片刻后，没有等到预期效果的康汉姆轻叹一声，这才回头张望并在第一时间表达歉意：“让您久等了，我刚才——哦我的天哪，罗伦！你为什么会来！”
罗伦将手里几个包裹提了起来：“我回去看望了一下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康汉姆走到水池边将沾染药剂的双手清洗干净，向罗伦追问，“你母亲不是湖中仙女吗？哦！难道你领蕾奥娜去了黑湖山脉！是这样吧！”
罗伦点点头：“我带了浆果，休息一下吧。”
两人并排而坐，康汉姆一颗一颗把浆果丢进嘴里，对它的清甜交口称赞。罗伦望着桌上的试验仪器，大体地推断出了康汉姆的试验目的：“想通过与双尾鱼鳞的剧烈反应来验证哈顿藤蔓和塞壬草的亲缘关系吗？”
康汉姆点点头，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失败的试验，拍拍膝盖，最后摸了摸头发：“是啊，可惜如你所见，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却轻快的声音：“看来你在实验之前没有向知识之神好好祷告一番啊！再这么下去，你就只能以药剂师身份与你的未婚妻成婚啦！”
两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汉森导师？”
二人身后身穿灰色学者服，白发白须的老者名叫汉森·鲁道夫，他是药剂研究院的校长，与如今举世闻名的威廉·海默大师曾是同窗好友。他并不喜欢被称为院长、校长之类的管理者头衔，他要求所有学生和讲师称他导师，这才是一个研究者受之不愧的称呼。
你好啊甘道夫。
罗伦心里吐槽了一句，对这个不管打扮还是长相都很“魔法味”的老人家举起了那捧浆果：“好久不见了。”
“哦吼，这是浆果吗？我已经有些年岁不曾见过了，谢谢你罗伦，”老人家不客气，伸手抓了一小把，用另一只手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品尝着森林的味道，“这让我想起曾经在森林里跟随我的老师一同研究植物药性的日子。哦，顺便，祝贺你结婚罗伦，维恩斯特小姐殴打过你吗？”
罗伦苦笑：“让您失望了，并没有打过我。”
“嗯，不管怎么说你应该提防一下。夫妻之间的隔阂有时也是保护彼此的一道高墙，一旦你们对彼此加深了解，尊重也会越发减少。她现在还不会动手打你，将来不好说。”汉森·鲁道夫院长把剩下的浆果一口气塞进了嘴里，唇边的胡须上都沾染了浆果不易清洗的深紫，“不过还是祝愿你，孩子。希望你的婚姻能够长久的幸福下去。”
说着，老人便将目光落在了他更感兴趣的试验台上：“康汉姆，你为什么把哈顿藤蔓的浓缩液与双尾鱼鳞溶液混合？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
“很危险？”康汉姆一愣，“汉森导师，我并不知道这其中有……”
话未说完，耀眼的闪光忽然从瓶中散发了出来。瓶身旋即开始剧烈摇晃，顺带着将整个桌面都给摇撼得颤颤发抖。
大导师瘪瘪嘴，脸上的神色倒是并不慌张：“看来你在研究院学习时没有尝试过这种融合——哈顿藤蔓中的惰性树汁会阻碍药剂的融合，这就好像是大坝积水，一旦惰性树汁逐渐挥发，泄洪般的剧烈反应便会随之而来。”
“就像这样。”
话音一落，强烈光芒包裹了3号工坊，紧随而至便是砰然巨响与冲破门窗的剧烈火光。
药剂工坊的其他房间中纷纷探出脑袋，想看看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出了事情。在药剂研究院发生爆炸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做学问就得不怕牺牲，虽然这个牺牲的概率实在高了些。
刺鼻浓烟散尽，如同纸张翻页般的微光壁障缓缓消失在汉森导师面前，老人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转身向身后罗伦与康汉姆说道：“工坊的维修费用要从你们两个下月的薪金里扣除，哈哈哈哈！”
说罢，老人便走出了工坊，路过罗伦时不忘从他手里又抓了一把浆果：“这是救你们两个的报酬！”
望着老人潇洒而去的身影，罗伦捂住口鼻挡住浓烟，觉得这老头有时候还是有点帅气的。
而康汉姆则面露惊喜——虽然他的试验造成了巨大破坏，但至少说明哈顿藤蔓和塞壬草一样可以与双尾鱼鳞溶液产生爆燃反应，上述两种植物在药性上绝对具有相似性。
“哈，这至少算是成功了一小步。”
罗伦点头，回想起方才汉森导师保护他们时所展现的圣途之力，随口问道：“那是圣途的力量么？”
康汉姆一副不太了解的样子，耸了耸肩：“像汉森导师这个年纪，应该是跟国教神职人员相同的灯之圣途吧。毕竟十三条圣途，在狄斯贝克还是灯之圣途与刃之圣途占据主流。”
罗伦没再多想，继而向康汉姆说道：“祝贺实验有惊无险的成功，明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吧。”
在罗伦还单身的时候，他请康汉姆去家里吃过几次饭。康汉姆对罗伦的厨艺一直难以忘怀，必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嘿嘿，六点整，可以吗？”
“可以，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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